一行人一路东瞧西望,摸索着前进,山风夹杂雪花飘落下来,愈往深处,山风愈大,雪也愈下愈大。山风“嗖嗖”地狂吼着,直吹得人心发麻。山上的植被随着等高线的增加有着明显的变化,愈往高处,树木愈是稀少。再走一会,树木便不见了,零星的冒出来一棵,已被那山风卷得已经不成样了。东一枝西一枝地搭拉着,斜搭在一边,像是梳的偏分头,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植被上全是露水,人踩上去,“簌簌”的响,有些渗人。扎西边走边说,完全没昨日的忧伤,“噗嗤噗嗤地笑道:“同志们啊,加把劲啊,等翻过这山岭,再过几座小山河流就道呢。”大家仰头向上看,那里啊,这白茫茫的一片,叶忠唏嘘道:“也,你个扎西,那里才是顶啊?”
扎西指着与天相接的地方,叫道:“那呢?那呢?你们看嘛,那里有条白线的地方,就是顶了。”
大家激动地朝上面看去,顿时就激动不起来了 ,那白皑皑的山野,那里是头啊。白色的雾气笼罩着四周,但视线还是放得出去,这就好比瞎子,在暗处的地方,任你5。2的视力也比不上人家。大家在这雾气里呆久了,看的东西反而清楚了许多。揉揉眼睛朝那白线望去,哎呀,妈呀,扎西说得轻松,其实远着哩,起码直线距离也有好几千米。
现在不吹风了,雪也下得小了许多,扎西很兴奋,或许是生在雪地里的缘故。大家都不怎么爱说话,只听他一个人嚎着那听不明白的歌,歌声时而悠扬,时而激昂,倒也悦耳动听。扎西笑着说:“嘿嘿,大家来点精神,现在进山运气算是好的了。”
大家不解,啥玩意?这鬼天气也算运气好,没说倒霉就掉渣了。
扎西解释说:“非也非也,这雪山若是夏天进来,那可不得了了,满地里的蛇,就躲在暗处。猛不丁咬人一口,那就死啦死啦的,那蛇贼毒,一口下去,算是到了阎王殿了。若是冬天进来,风雪贼大,现在这天气,既巫蛇害也无风雪,得感谢阿拉真主啊。”
大家不明白阿拉真主指的是那位上仙,估计就是这旮旯某人捏造出来的某位真神。几个专家学者对这个不感兴趣,也不发表意见,只有三个当兵的和助手清凉听在心里。那扎西见有人信奉他这一套,便来了兴趣,诺诺不倦的讲着,众人也听得释然,对这个生硬汉语的山里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扎西正讲在兴头上,后面“啊”的一声惨叫,待众人回头,但见生物专家“嗷嗷”地惨叫着,倒在雪地里。几人连忙冲将过去,还没跑道老先生身边,老先生便停止了惨叫。全身开始剧烈的抽筋,四肢和脑袋迅速被拉成一团。像个雪球似的,朝山下滚去。
众人一路追将下去,一块大石头阻止了老先生的继续下滚。等大家赶到,老先生已经停止了抽筋,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大大地瞪着,看着蓝天,像是有什么来不及反应的东西袭击了他。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清凉呜呜的哭着,大声喊着“老师、老师”。抽泣着冲将上去,扎西一把拉住他,大吼道:“别,别过去!!”
众人不解,谢老先生呜噎着,喃喃地念道:“老先生啊,您闭眼吧。”说着伸手过去,准备覆上老先生大睁的双眼。扎西拉着清凉,清凉使劲挣扎着,扎西来不及叫喊,那谢老先生的双手就已经触摸到老先生的额头了。老先生像是触了电似的,“呼”的一下弹将起来,双手死死的掐住谢老先生的脖子。扎西大叫:“快走!!”
大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不解,黄英烈连忙伸手去拉谢老先生。谢老先生连“啊”都来不及叫,就被老先生那铁钳般的双手插进脖子深处,黑色的血液从脖子淌出来,洒了一地。黄英烈的手刚拉上去,就被谢老先生转过身来,“呼”地掐住他的脖子。黑血,无情的从脖子处流淌出来,把白色的雪地侵染地血黑。
“走!走!快走!!”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木讷地看着三人相互死掐着,没人敢上前去拉。不是没有感情,而是被吓傻了。扎西大叫着,推嚷着已经麻木了的人群。
那黑色的血液沿着雪地,殷红的散开,像长了眼睛,朝人们追来。叶忠反应过来,背起身边的人文专家赵老先生就朝山上奔去。毛子和扎西拖拉着清凉,朝山上狂奔。可蒋老先生还是迟了一步,被那黑色的血液团团包围起来。但听他“啊啊”地惨叫着,那叫声响彻山野。山顶之处腾起一阵白浪,那白浪呼地卷起一阵大风,大风呼啸着朝山下奔来。
扎西呆了,停在原地,指着叶忠吼道:“快!打死他!!”
叶忠也停下来,没听明白扎西说的什么意思。扎西嘶声吼着:“快!开枪打死他!”
“谁?”叶忠木讷地问,他不明白,该打死谁?
扎西呜呜地大哭起来,狂吼着比划:“真主,阿拉真主,打死他啊,雪崩,雪崩!!”
叶忠反应过来,“唰”地拉枪上膛,瞄准蒋老先生。配有消声器的八一杠准心枪,在五年兵龄的老兵手里,这么近的目标,绝对的百无虚发!可自己能开这个枪吗?手指微微一动,颤了下来。扎西恼怒起来,用着硬生的汉语骂起来:“你个狗日的,你没开,开过枪啊?雪,雪崩。开啊,狗日的,你等啥,啥子?”
叶忠木讷地呆着,望着继续嚎叫的蒋老先生,手中的八一杠怎么也不知道搬动?忽地蒋老先生停止了挣扎,身上激出一股黑色的血液,和原来的血液融和在一起,朝大家追来。叶忠回过头,毛子正呆呆地举着枪,眼角“唰”地掉下一股清泉。
“走走,赶紧走!”扎西招呼着大家朝山上奔去,叶忠背着蒋老先生,“啪”地拍在毛子的肩膀上,伸出大拇指道:“好样的!”
一行人呼啦啦地朝山上奔去,那山顶之处的白浪小了许多,雾气笼罩着四周。幸好这里不是峡谷,要不刚刚的叫声,足够把山上几千吨积雪震落下来。那严重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山下那奇怪的黑色血液没有追上来了,大家坐在雪地上喘气。
众人“噗嗤、噗嗤”地喘着粗气,蒋老爷子吓傻了,呆坐在雪地里,木讷地看着天空。扎西见大家朝雪地里一躺,吆喝着大家站起来:“哎哟哟,别往雪地里坐啊,一坐就起不来了。”那阴风贼吹,没人听清楚他讲的啥子,愣坐在那里。
扎西跳起了啊,吼道:“别坐雪地里,湿气大,等下冰雪冻结了血液,就活不过来了。”
在雪地里行走,尤其是剧烈运动之后,千万别贪凉。轻者感冒,重者血管冻结,有的甚至爆裂,那就是道阎王殿签了字盖了章了。当兵的反应快,呼哧一下就站了起来,在原地跺着脚。蒋老爷子却站不起来了,大家伸手去拉,一连拉了四五下还是没拉起来。
叶忠纳闷道:“这老爷子,平日里没这么重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重了?大家过来搭把手。”
三个人过来,那清凉白煞着脸,一看就是被吓的,呆呆地看着大家木然机械地动着。扎西叫着:“动啊?你干什么吃的?动!”
扎西知道,一旦自己放弃了自己,那雪地里就算完了。大家齐手去拉雪地里的老爷子,老爷子脸惨白着,俩眼睛木然地看着天空,像是在思考什么。四人齐声使力,但听“撕拉”一声,老爷子上半身子“唰”地断裂开来。这可吓傻了大家,扎西大叫着:“真主啊?这算什么?”
老爷子被大家活活地从中间拉成两截,连腰处,上半身加脑袋大家手里。下半身还坐落在雪地之上,腰椎骨裸露在外面,上面连一滴血都没有,白惨惨的,煞是吓人。奇怪的是老爷子下半身除了骨头,连一点皮肉和血迹都没有。大家正纳闷,这老爷子下半身的呢?莫非被自己活脱脱给扯下来了?一看手里,哪有什么皮肉,只留下那厚厚的衣物,脑袋上还零星地往下滴血。
叶忠看着那脑袋正冲自己傻笑,连忙把那脑袋丢出七八米之外,那脑袋一弹一弹,朝着山下跳去。“看,那是什么在爬?”毛子大叫着。
但见那老爷子身上像是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节一节地往上冒,只是颜色跟骨头一样,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冰蚀虫!快走!”
毛子回过头,看扎西去拉清凉,愣问道:“啥玩意冰蚀虫啊?”
叶忠虽然不知道那玩意的厉害,但看到扎西那吓青的脸色,立马拉过毛子,吼道:“啥玩意啊,管tm啥玩意,快走啊!”
四人连滚带爬朝山顶上奔去,一路搀扶着,狼狈不堪。还好刚刚的阴风没再吹了,这一路跑来,倒不怎么吃力。虽是逆行向上,但除了清凉,其他三人均是长跑的好手,加上扎西一路狂奔,叶忠和毛子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马不停蹄的一路飞奔。
四人上得山梁,那雪更厚了,人踩上去,脚陷下去大半,没了膝盖。扎西一路念叨着:“阿拉真主啊,按说您老人家也对我贼好了,看这天风和日丽的。咋这么倒霉的‘半步尸’和‘冰蚀虫’都让俺给赶上了呢?”
叶忠不解,众人也不解,探口问道:“啥是‘半步尸’啊?啥又是‘冰蚀虫’哦?”
“阿拉真主啊?俺等年年供奉,夜夜祈祷,为何阿拉还是不肯放过阿拉子民啊?”扎西喃喃地念叨着。
毛子来火了,吼道:“阿拉阿拉,阿拉个屁!阿拉要真能保佑你,阿拉就不让死这么多人了?”
“不要这样说拉,阿拉真主会不高兴的嘛。”扎西有些诧异地看着毛子。
“阿拉,阿拉,你把阿拉叫出来,老子锤死他,阿拉个球,阿拉不高兴怎么了?”毛子那火脾气现在更火了,他见不得死人。当兵的都见不人死,生命的意义对了阿拉真主下的神是不会理解的!
“别骂了,待会阿拉真主真的生气了,那是要起狂风的嘛,那暴雪下来。鹅毛般的大雪,那呼哧呼哧的刮,一会这就不知道在那去了。”扎西呼呼地讲到,明显也有些生气了。
叶忠打着圆场,干笑道:“算了,算了,没有扎西,我们怕是还没到西凉山,就全部见阿拉真主去了。”
毛子斜了一眼叶忠,嘀咕道:“我看,有这丫的,我们得更快的去见阿拉真主。”
扎西倒挺高兴,在他听来,阿拉真主是神明之意,跟我的阎王爷是那两个概念。嘻嘻一笑,就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祈祷着:“见阿拉真主那是修来的福气嘛,我们族落几辈子也没人见过阿拉真主的嘛。”
毛子不再与阿拉真主争辩,阿拉真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只是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中,阿拉真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火了。阿拉真主是高原上少数民族祭拜的一位远古上神,名字是怎么由来的无从考究。在这个蛮荒的民族,阿拉是统治大家唯一的真神!
人们像围绕**一样围绕着阿拉真主,每年重阳之日,必到阿拉雪山天池之水洗浴净身。接着烧香祭拜,牛羊上供,由部落最年长的尊者,带领这巫师跳最神圣的“扎噶阿拉神之舞”。接着大家喝当地资助金酿造的“青善酒”,吃“烤雪猪”。阿拉真神允许子民在这一刻吃雪猪,那雪猪属神物,传说是阿拉真主的坐骑。阿拉的子民只在这一天吃荤,吃阿拉真主赐给大家的坐骑。
在现在地理专家的考究下来,“西凉山”的跟当年高连长一行服役的“扎噶玛山”是同一条山系。而R市正处与“西凉山”和“扎噶玛山”之间,西扎山系就从地下穿体而过,隐埋在深深的地下。西扎山系水源颇为丰富,千百年来哺育着西扎山系的千万子民,这倒是阿拉真主赐给大家的真正神物!我不仅大胆设想,“扎噶玛山”和“西凉山”在许多年前,是不是连为一体的呢?如果是,那离我追寻当年父亲离奇消失的步子又近了一步。但高叔叔,您还在人世吗?如果有机会回去,我怎么也得找道陈教授,他知道兴许更多。如果他不知道,那我只有回养育我的西南大地,曾经和老婆婆生活的地方——黔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