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实的”大脑袋星兽终于缓了过来,它的脑袋尚有一半处于透明状态。那颗高能手雷给它造成的伤害几乎无法弥补。它的智慧源泉依附于身体的结构,与那条老龙相似,这种智能上的损害不是单纯靠能量所能修复,需要漫长时间重构身体。

王德林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高耸的冰川,肆虐的狂风,不远处倒塌的透明冰川墙上,斜斜插着一艘滑艇。他的微光观测仪勉强能够分辨尚有两具防护服挂在冰棱上,防护服已经破裂,随风摇摆。

那是两具战士的尸体。

还有一艘滑艇的残骸四下散落。同样散落的还有几具防护服。从制式上可以看出,那是军方的装备。来救援军人已经全部牺牲。

“过来。”

王德林没有拒绝,依照大脑袋的指示,来到它的面前,他不想仰视大脑袋,于是把头低下。按照大脑袋的指示,乖乖地把防护服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大脑袋将一根触角狠狠插了进去。

王德林压抑住痛苦,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痛苦如潮水般涌来,有海量的信息,瞬间淹没了他的大脑容量。

大脑袋叹息一声。叹息是它刚刚学会的人类情感表述。到不是出自怜悯,大脑袋星兽纯粹是想模仿一下人类的感受。

人类这种生物的大脑有860亿个神经元,根据它的推测,人在出生时或有2000亿个脑细胞,在出生后就开始迅速凋零。人体其他细胞能够再生,脑细胞则是死一个少一个,直到基因优化技术的出现。王德林经过三次基因优化,他的脑细胞总量再生为3000亿,然而对于大脑袋星兽来说,这点容量远远不够。

基因优化......大脑袋星兽对这方面的信息很感兴趣,可惜王德林知道的不多。

没有办法,只能将就。压缩压缩再压缩。它将自己的智慧源尽可能地灌注到人族大脑中。真是低级的生物啊!90%的损耗率简直令兽发指。

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的选择。

大脑袋感受到悲怆。是的,很难受。情感不是什么好东西。低级。憋屈。无奈。命运。

命运是弱者无法摆脱的束缚。而现在,它正亲手给自己添加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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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林”驾驶着一艘残破但尚能用的滑艇回到高塔之下。按照地星时间换算,已经过去了15个小时。大脑袋星兽完成了“改造”手术。手术相对成功,现在,“王德林”就是它,它就是“王德林”。

王德林,我们这里去掉引号吧。引号已经失去意义。王德林穿着防护服,与滑艇一道进入了高塔之内。

兵不血刃。这是人类的一个成语。还有一个俚语叫不费吹灰之力,这俩词大脑袋星兽都很喜欢。计划很成功。

大厅很宽敞。空无一物。从内向外看去,高塔外的景象历历在目。有未明的气体填充了大厅,这应该是“消毒”?之后王德林沿着一道旋梯,走入高塔二层。这里的面积明显变小,他按照指令脱去所有衣服。防护服被放在一辆无人车上,滑向大厅。

又是一种无名气体灌满室内。王德林能够感受到气体在洗刷自己一丝不挂的躯体。还有无数奇奇怪怪的电磁波在他身上反复扫描。

王德林的解释不能说是无懈可击,但一时间也无从推翻:扬中校发现了他,然后命两个士兵带他返航。途中,他们遭遇了星兽袭击。滑艇被星兽撞翻,那两个士兵为了掩护他,与星兽战斗。其中一个士兵启动了滑艇自动驾驶功能,然后把他丢到滑艇上......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杨中校为什么没有返航?

因为他要继续寻找其他的领域研究院员工。

你为什么与领域研究院员工分开?

因为遭遇了星兽袭击,我们被迫四散而逃。

生物扫描结果没有问题,生物特征与王德林99.99%吻合。这是基因鉴定的结论。王德林还是那个王德林,光溜溜的他接受了各种鉴定。

7721P决定把王德林传送回地星。那边会有更严格检测及测谎。尽管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但是王德林对于了解整个事态的发生至关重要。当然他的说辞对于杨子龙两个分队失踪没有任何帮助,当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最关键的是,王德林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体温烫的吓人,脸色刷白,甚至走路都非常勉强,留在高塔内,肯定是无法有效救护的。

7721P没有犹豫,她向写了简短报告,随即下令启动运送程序。

第四宇宙的星兽魔血被机器迅速输送到高塔内的世界之门,世界之门再次苏醒。曼陀罗花枝充满勃勃生机,妖异而绚烂。王德林被医疗机器人按住,粗暴地打了一针,针管内的液体被迅速推光,痛觉肆意发散,半体麻痹,他忍不住啊了一声。

然后,人类的知识点提示它,赶紧晕倒,昏迷。昏迷才是正常的反应。

大脑袋关闭了几乎所有的生物反应,然而,它依旧保持清醒。机器人给他套上一件防护服,并往里面充入一些不明气体。随后它被机器人提在手里,穿越数个房间,旋梯,走廊,最后被硬生生地塞入世界之门。

从它出现到塞入世界之门整个过程的所有全息视频,也一同发回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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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袋星兽在被传送瞬间,向它数个分身发出指令。根据它的观察,以及靠谱猜测,定位了高塔内的能源供应点及总控室。它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对滑艇和王德林的防护服消毒实际上是有效的。滑艇内外被消杀的干干净净,防护服也是如此。问题出在滑艇内部一个隐蔽的空间,这是大脑袋的杰作。它从体内分割出一个很小的多维空间,却塞满了大脑袋的分身,足有几十头之多。魂体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大脑袋进行传输的时候,它们接到了指令。

最先涌出的几头星兽,甚至连实体都来不及转换,就冲入了高塔二层。凄厉的警报几乎同时响起,空间陷阱瞬间启动。如果这些星兽沿着楼梯上冲,必然会被细密空间割裂。这是高塔内部唯一的防御手段。

7721P和五名战士迅速反应过来,正在总控室内的7721P伸手按下按钮,总控室被细密空间隔离。有一个战士想冲入总控室与她会和。来不及警告,战士顿时被细密空间割裂成无数碎块。有两名战士操枪守住三层入口,其他两人也迅速赶来协防。

星兽并没有贸然冲击高塔三层,有三头星兽开始在二层进行实体转换。它们的躯体像疯狂充气的气球,很快,已经挤满了二层整个空间。

恐怖的爆炸猛烈撼动高塔。挤满空间的星兽自爆,瞬间摧毁了高塔第三层的大部分结构。三层入口处的四名战士被重重抛起,楼板在粉碎的同时,也将他们炸成碎片。

高塔没有倒塌,只是二楼与三楼之间的隔离消失了。楼梯不翼而飞,细密的空间陷阱也烟消云散。后面又飘进三只星兽,他们伸出触角吸附在四楼楼板下,将自己吊向楼板,同时魂体又开始向实体转换。若大的空间以肉眼可见速度飞快地被填充。

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这次,星兽们的自爆获得了巨大成果,一道缝隙通向了能源输出室。

世界之门刚刚进行过一次传输,再次传输需要充能,而这至少需要半小时的时间。7721P没有丝毫犹豫,从地上跳起来跑向与总控室相连的培养室。甲M4356的魂核依旧在培养皿中上下沉浮,7721P打开培养皿的盖子,一把捞出甲M4256的魂核。

在培养室角落中,有一台白色的医疗机器人。她快速启动了医疗机器人,输入了指令。医疗机器人启动的时候,她已经躺到手术台上。无影灯亮起。

7721P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想努力控制自己的颤抖,却未能如愿。医疗机器人走到她的面前,晃动了一下,手指尖弹出锋利的手术刀。

没有时间实施麻醉,手术刀直接插入了她的腹部。通过输液管,营养液大量地喷入7721P子G。7721P疼的几乎坐了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甲M4256魂核塞入自己子G内。

机器人的手术刀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切割她的身体。

眼泪夺眶而出。

在下一次剧烈爆炸来临前,7721P的子G被完整切下。医疗机器人被剧烈爆炸震了个趔趄,它稳住身形,将柔软的子G放入一个培养皿中。按照7721P指令,医疗机器人一边跑向世界之门,一边往培养皿中灌注蔚蓝色培养液。

世界之门紧急汲取了一些能量,但这远远不够。星兽们成功摧毁了通往能源室路途中的细密空间。高塔的塔体无法承受这样的轰击,已经出现大量裂纹。

几乎所有的星兽都涌入了能源室。它们疯狂地向实体转换,能源室的每一个空间都被挤得严严实实。

医疗机器人奋力将手中的培养皿丢入世界之门。

在这个黎明,或者黄昏,或者黑夜,Q1102星球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高塔内的能量被星兽殉爆,巨大的爆炸将高塔周围几十公里内的冰原化为虚无。高塔内的生物计算机在最后一毫秒前发出了指令,五枚埋在冰原表层下的核地雷率先起爆。

这是Q1102星上发生的第一起核爆炸。

巨大的冲击波在密度极小的星球表面肆意扩散,甚至惊动了在大气层极深处的“龙”。“龙”想探出知觉,却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它最后一丝生命也随着爆炸振动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