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还未康复,又运气舞剑,温如玉*过一场之后,真的感觉有些虚脱了。惊风扶着他往回走。温如玉忽然改变主意道:“我不要回去,你扶着我到山庄里绕一圈吧,我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连自己的家都不认识了,岂非可笑?”
惊风呆了呆,道:“可是二公子怕你身体受不住,请你回去歇着呢。等大公子身体好了,一天走十遍都不打紧。”
温如玉微微皱眉,苦笑道:“怎么我感觉他是大哥,我才是弟弟?”
惊风又是一呆,道:“二公子他……是关心你……”
温如玉见他微微垂着头,仿佛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目光,好象害怕与自己多话。心中一动,不再说什么。一路走来,暗暗把周围的地形默记于心。
回到自己房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检查了每个柜子、每个抽屉,发现衣柜里的衣服,*的被褥、枕头都是崭新的。
只有身上穿着的这件白袍不是新的,摸了摸袖子,掏出一块紫色玉佩,是一种纯净、通透的紫,高贵优雅的色泽,看起来十分眼熟,必是自己随身之物。握在掌心,有温润的感觉,暗暗念道:玉啊玉,你若有灵气,便助我恢复记忆好么?
然后又看到后窗下有一口琴,竟是隋时的“万壑松风”琴。琴师遇见名琴,便如剑客遇见名剑一般,哪里还能摁捺得住喜悦的心情?温如玉立刻倦意全消,安然坐下,纤指拨上了琴弦。
立时便有天籁之音从窗口飘出去,清泉流响,松间风过,回旋于天地之间,荡尽万千浊气。
书房中,苍夜走到窗下,凝神细听那琴声,良久,慨然叹道:“温如玉,温如玉,你真是……非常人能及啊。”
殊离道:“堂主为何如此赞他?”语声中似有不悦之意。
苍夜回眸看他,微微一笑道:“自从醒过来,知道自己失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露出半点焦虑不安之色。若换作旁人,恐怕都要崩溃了。一个人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种恐惧……怕是不亚于死的感觉……”
殊离不语。
苍夜继续道:“你听他的琴声,分明是闲云野鹤般淡泊宁静、无焦无躁。他对自己的一切都了然于胸,他这个人……永远是击不垮的。”
“堂主,属下从未见你如此敬佩一个人。”
苍夜唇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渐渐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喃喃道:“我曾经妒嫉他到了极点……”
“为什么?”殊离动容,“是因为老爷夸奖他么?”
“是啊。他口中的温如玉简直完美无缺,他自己……本来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如此赞美别人。令我忍不住好奇。及至后来,我们接到暗杀的差使,左氏兄弟在金陵栖霞寺刺杀失败,带回雇主所给的画像,我才知道雇主要杀的两人一个是当今皇帝,另一个便是温如玉。他们向我请罪,讲起事情的经过,我对温如玉更增加了敬意。”
讲到这里,苍夜的目光又投向窗外。
琴声还在悠悠流淌。
“后来你自己不也见识到了他的与众不同?”苍夜背对着殊离道。
“是,那夜属下夜探鲲鹏王府,他分明看出了我的用意,却一直没有揭穿。他还说,他敬重我的忠心……”
“是啊。”苍夜感慨道,“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后来,在忘尘居那几天,他所经历的是身心双重的折磨,那种意志、那份赤胆忠心,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苍夜顿了顿,轻轻一笑道,“开始时我也曾嘲笑他,觉得他太过愚忠,甚至到了委曲求全的地步。所以我便故意拿两粒假药去试探那皇帝,骗他是安乐丸。皇帝果然上当,不顾一切地要去吃那两粒药。而温如玉……他竟然打了皇帝。他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竟然也有那样狂怒的时候。他……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在忘尘居边上吹箫,又和他比试轻功,跟他在一起,竟然觉得特别亲切。也许……这是天意吧。”
“堂主为了他,不惜躲在阴暗的地道里偷听,未免……”殊离轻轻抱怨。
“你觉得这样很掉身价么?”苍夜瞪着他,微微怒起,双眸中便有了凛然之意。这一霎时那张姣好的脸顿时笼起寒霜,竟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殊离一震,连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我知道你一直维护我。”苍夜缓下口气,“只是,温如玉不一样,他值得我去了解他。”
"属下明白。属下只是担心,现在他失去记忆,若是有一日恢复过来,他总会知道堂主的身份,到时……”
“到时是友是敌,便由他选择吧。人各有志……”
“你让他失去记忆,老爷若是知道……”
"不用提他!他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他除了给我这个生命,什么也没给我!我所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管不到我,也不配管我!”苍夜沉声,眼里射出利芒。
殊离噤声,那样刚毅沉稳的男人,面对苍夜那张比女子更加娇妍的脸,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冒犯与忤逆。
“晚上我们与大哥同饮几杯?”苍夜看着他,极其自然地说出“大哥”二字,仿佛真将温如玉当作了自己的兄长。
殊离分明有些郁闷,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低低应了声:“是。”
苍夜见他那样子,不*展颜一笑。万千容光,倾城之色。若是女子,便迷了天下所有男人的眼睛。可他……却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