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俊挺的鼻梁带着绵长的呼吸声萦绕在肌肤之上,容语蕊只觉得头皮都要炸裂开来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怎么?朕有这么可怕吗?”皇帝好笑地摇摇头,突然将身体后退了退,一双搂在容语蕊腰上的手大大方方地撤了开来,只见他神色自若地将桌上的一块梅糕塞入容语蕊的微启的红唇,远眺着突然笑着指了指前方,“雪景难求,这儿倒是一个赏雪的好去处,颜儿,你瞧瞧那儿,那棵斜长出来的可是梅树?”
脑袋有些昏沉地容语蕊两眼朦胧地望着皇帝。
“乖颜儿,你在用这种眼神瞧着朕,就别怪朕——”
皇帝故意说得含糊不详,本以为颜儿会极力反抗,没想到——“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视死如归啊??”皇帝被容语蕊抖得跟只鹌鹑的小身子给弄郁闷了。
容语蕊往皇帝怀里抖索着靠的身子一停,眼里顿时涌起委屈的雾气,他到底想怎样?耍着她好玩吗?就算她喜欢他,可是不代表她就要当只猴子给他戏耍啊。
“颜儿?怎么哭了?”皇帝没想到容语蕊居然变得这么容易哭,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容语蕊心中一凛,恐惧感瞬间席遍四肢百骸,容语蕊!你疯了吗?你居然在对他撒娇?!你的警惕心呢?你的决心呢?你不是已经决定这份感情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吗?如果让他发现你爱上他了,你以为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你?容语蕊!别做梦了!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颜儿?”
他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耐烦。这其中的不耐烦听得容语蕊心中一苦,她果然与别的女子无容何区别,陈月娥死了才多久,他就生龙活虎的跑出来和另一个女人赏雪了,尽管那个女人是她。
她怎么会为了死的不是她而感到悲伤呢?笨啊,她真是笨啊。
“你欺负人……”
委屈地声音突然从女子薄嫩的红唇响起。容语蕊一双大眼雾气蒙蒙,小拳头捏得紧紧地往地下跳,“奴婢要回去了,您要赏雪就自个儿赏!恕颜儿不奉陪了!”咬着牙容语蕊对外面喊道,“雪儿咱们回去。”
站在外面随时听候吩咐的雪儿等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僵立在原地。睦儿和婉儿更是没急得跳脚,皇上没有来的时候夫人您千盼万盼的,现在好不容易与您相处了您不珍惜还赶着回去?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一只有力的胳膊重新把欲跳落地的姑娘捞了回去,“颜儿,这赏雪可是你提出来的,怎么生辰不过啦?”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只使性子的小兽兴致勃勃。
容语蕊沉默。
“乖颜儿,朕可是个大忙人,好不容易和你一起过个生辰,你岂会让朕败兴而返?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皇帝笑着,指着他刚才指得那个地方,“瞧瞧,那粉朵粉朵的梅花漂不漂亮?长在这小山的夹缝中还能开花,唔……意志很顽强呢。”
容语蕊继续沉默。一双大眼睛悄悄往皇帝指得那个地方瞅。
瞧见了这一幕的皇帝闷着笑也不点穿,继续指着那星星点点的梅花,“朕这就去帮你摘朵来,权作生辰礼可好。”说着身子欲起,然后如他所料的被容语蕊一把抓住了袍袖。
“哪有人送生辰礼送花的。”容语蕊嘟着粉唇终于出声了,雪白的柔荑揪着皇帝的袖子,一双大眼骨碌碌地在他身上的伤处打转转,“您的伤还没全好,不能乱动的。”
皇帝心中一暖,温和地笑,“既然颜儿嫌弃这真花,那朕就送一朵玉雕的梅花给颜儿可好?”
“真花保存的不长久,玉雕的花却没有花的神韵。”容语蕊脸上的笑容渐渐洋溢,“颜儿什么都不要,今儿个皇上在颜儿身边,颜儿……”停顿了一下,秀颜上隐隐染出一层薄薄的腮红,“颜儿就很高兴了。”
皇帝心中一热,伸手抚
上了容语蕊脸上隐隐晕红的脸颊,轻笑道,“朕的颜儿,也很美,再美的花也没有朕的颜儿半分韵味。”
这句‘朕的什么’,对容语蕊来说可以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了,险险才没把‘朕的月娥’给反讽出口,容语蕊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继续做情窦初开的小儿女情状。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天幕渐暗。
冬天天总是黑得快的,皇帝搂着容语蕊的腰在曲集等人的围拱下下了山骑了马往客栈而去。
“再过几天就到宫里了,这恐怕没办法随时去看你,颜儿,你不要生朕的气,还有,这次出来屡次救朕性命,朕是万分感动却因为此次是微服出巡不能对你有所嘉奖,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了,你不要生气——颜儿?!”
“在皇上的眼里……颜儿是那种要赏赐的人吗?”容语蕊如蚊呐的悲凉声音在他怀中响起,她的身子也在无意识的轻轻颤抖着,声音中的哀怨委屈几乎要透入环抱着她的人的心里,“在颜儿心中,从来就只记挂着皇上的安危,又怎会,那种时候,那种时候皇上以为颜儿还有那么厉害能冷静的估量得失吗?颜儿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身体就像是自己有了主张似的糊里糊涂做了行动……”
“颜儿,朕是皇帝,功赏过罚,是天经地义的,你是朕喜欢的女子,朕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赏你。”皇帝像是被容语蕊的声音触动了,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容语蕊身后乌黑顺滑的青丝,声音有些喑哑,“颜儿,体谅体谅朕,朕现在,能信的女人,只有你了……”
一声幽幽的叹息滑过,容语蕊有些恍惚,在这哒哒哒的马蹄声中,她几乎要以为那刚刚凑近她耳畔的喃语只是她的错觉。
雪是停了,雨又湿漉漉了的下了起来。
这雨虽然下的并不大,但却绵绵延延一个下午都不曾间断了。
容语蕊穿着一身浅碧色襦裙,睁着一双无声地大眼睛望着外面,掀开软轿帘子,随着软轿一摇一晃的有规律晃动,把外面冰珠似的雨珠子打到她的脸上。这就是她向皇帝要得生辰礼,再瞧瞧……再瞧瞧这外面的世界。
轿夫踩在青石板上的啪嗒声和雨声、软轿的吱啊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朴实轻灵的音符,容语蕊手里捉着半块梅花玉佩,她的脸上同样泪雨滂沱。
过了这个小城,也就回了京城了。容语蕊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也不知道她今年还活不活得下去,在她的心中一直有一只巨兽在提醒着她不能进去,那种进去就会没顶的窒息感觉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压扁。
心中恐慌若斯,她却谁都不能说。只能默默的忍者着这种苦楚,默默的看着头顶那块巨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她身后的雪儿眼神怪异地望着她,雪儿无法理解容语蕊的感受,姑姑死了还没几天皇上对夫人的感情恢复如常了,两人的亲昵看得雪儿直为姑姑不值,就这样了她还不高兴悲春伤秋的?她不会是以为皇上喜欢的是‘愁美人’罢?那可就是自作聪明大错特错了。摇摇头,雪儿也不想去猜忖容语蕊的心思,毕竟人家是主她是仆,虽然在名义上容语蕊还只是一个和她们一样的宫女。
“夫人,主子说了,请您还完愿就快点回去,咱们明早就动身回京。”
婉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策马来到软轿外通知道。
“不是说后天下午才动身的吗?”雪儿皱眉问。
婉儿迟疑了下,不去看容语蕊的眼睛,“主子说了,陈姑姑不能拖了,咱们必须越快越好。”
雪儿一震。抿嘴不说话了。
容语蕊将手里把玩的半块梅花玉佩收入怀里轻声道,“那咱们快回去。”
……
“夫人,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已经被曲总管领着人搁放在车上了,明儿还要赶路,您先睡,
有事就唤奴婢,婢子就在外面。”
雪儿帮容语蕊掖了掖被褥柔着嗓音说完,悄然退了出去。
整个内室一片静谧。
将整个身子都蜷入被褥里的容语蕊颤着手摩挲着缠绕在手腕上的半块羊脂暖玉,秀颜苍白如雪。
……
官道上。
“主子,
”曲集将一碗银耳莲子羹双手捧到皇帝面前轻声道,“雪儿丫头说夫人的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看着是夜里着了凉。”
皇帝舀动着碗里银耳的手一停顿,也不吃了,扬声吩咐道,“叫两位老太医去瞧瞧,颜儿那身子可不能马虎。”想了下皇帝又道,“诊完后到朕这儿来告诉朕结果,撤了。”指指桌上的银耳莲子羹,皇帝重新拿起了奏折。
“是。”曲集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个耳刮子,他怎么这么笨啊,明知道皇上对夫人的事情有多看重!应该先等皇上用完了再说嘛!现在好了,呜呜呜~~~皇上今日还未用膳啊~~~
且别说曲公公有多为自己的多嘴郁闷,只道官道上一抹骑着骡子的歪斜身影。
骡子!是的,没看错!前面正是一匹骡子,累得口吐白沫的骡子。
几乎所有看到那匹骡子的人都傻眼了。这、这个人骑着骡子是要去哪啊?这骡子一看就是跑得奇慢无比的马骡?就是办事凭着这样一匹马骡,那事也是定黄无比的啊!
就在护卫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那匹马骡慢慢地接近了他们。
这匹马骡实在不能说是跑了,只能说是挪!一步一步的往这里挪!
就在马骡近了的时候,惊呼声乍起,原因无他,只因为马骡子上的一道身影,一道被鲜血染红的身影!
这道身影如果是别人护卫们也许不会这么惊讶,偏偏!偏偏这个昏厥在马骡上的人是个宫女!一个穿得和雪儿等人一模一样的衣服的宫女。
所有的人的脸都黑了。难道,难道京城出事了?也不对啊,如果京仲有事,这官道上怎么会这么安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趴在骡子上的人很快被人从骡子上搬了下来。有人忙去叫太医。
正在为容语蕊检查的两位老太医经过把脉后眉毛一簇一簇的说,“夫人没事,只是有些郁结于心,只要多多开解就无大碍了。”
“老大人!咱们在外面捡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浑身是伤,您们快过来看看罢!”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侍卫的大声呼喊。
两位老太医连忙向容语蕊告退往伤者而去。
“姑娘?这官道上还能捡姑娘?!”睦儿摇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的,你呀,就别瞎想了。”雪儿扑哧一笑,拧了下睦儿挺翘的鼻头。
不一会儿,婉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说道,“夫人,皇上叫您过去!”
容语蕊一震,心中是既欢喜又犹豫,一时间愣在当场。
“夫人,您快点啊!那位姑娘好像认识您!一直在叫您的名字呢!”婉儿叫容语蕊居然还有闲情发呆顿时急了,“您倒是快点啊,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老大人们说了,那位姑娘撑不了多久了!”
“婉儿!怎么说话呢?”雪儿呵斥道,转身望向容语蕊,只见她也是一头雾水。
主仆三人赶忙匆匆下了马车,在婉儿的带领下往那人而去。
一下马车她们就瞧见前方围满了身影,一身墨色的默儿见她们过来投过来一个复杂莫名的眼神。
那眼神让容语蕊一怔,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人们见着容语蕊过来皆让开让容语蕊四人进去。
一眼!
只需一眼!
容语蕊就认出了那个躺在毯子上全身被鲜血染湿了的人是谁。
一阵晕头转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