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圣主您生气了?”
千妖月夸张地往后退了两步,举起袖子掩住嘴巴,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来,看向秦韶华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圣主,您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呢?有人为您离家出走说明您魅力无双呀……莫非,您不喜欢那小子?”
“千门主。”秦韶华将声音沉了几分,“说正经事的时候,给我正经一点!”
“这……谈情说爱算正经事吗?啊好好好,圣主别动,别动,别掏毒药,属下这就正经。”千妖月玩笑两句,发现秦韶华是真动了火气,赶紧收敛。
秦韶华道:“仔细说。”
千妖月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躬身禀报,“事情是这样的。前天底下那些兔崽子送来的流水单子里,提起楚国公府嫡孙出走一事,不过属下我当时在一门心思关注皇宫的动静,流水消息单没有及时看,这就错过了……不过,今天一发现这条消息就紧赶着给圣主报过来了。您可别生气,属下让人查了,靳夷辰那小子什么事都没有,这几日一直住在客栈里,白天就在街上到处晃荡寻找您的下落。属下估计,他找几天找不到也就该回去了……或者被楚国公府的人发现,把他抓回去。”
秦韶华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不是她小题大做,实在是最近京里因为齐王府和皇宫的对峙而气氛诡异,楚国公府身在漩涡之中难免被有心人盯着,若是靳夷辰在外出点什么事,很可能影响到朝廷里的格局。
或者说,靳夷辰为她离家出走这件事,本来就已经让齐王府和楚国公府的关系变得微妙。
齐王那种人……
秦韶华深知他吃不了亏,只怕楚国公府因此受人掣肘。
朝廷里心怀叵测的人多,宫里又心心念念要对付齐王,谁知会不会有人拿楚国公府的嫡孙做文章呢?想起楚国公对自己的好处,她不想让那位老人被她连累。
“靳夷辰在哪里?带我去见他。”秦韶华略作思忖,就大步往外走。
虽然接触不多,但她知道靳夷辰明显是个认死理的固执少年。他敢为了她跑到齐王府去理论,又敢为了她离家出走,谁知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见他,赶紧把他劝回家去。
走了两步发现千妖月不动弹。
“嗯?”秦韶华回头。
这妖孽为什么又不听话了?
就见千妖月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来,目光痴痴望着秦韶华,“圣主,您对靳夷辰那个愣头小子可真上心啊。”
他的声音非常低落,有气无力的,好像受了莫大伤害一样。原本微微上挑的眼角此时也耷拉下去,眼睛里是黯淡如残烛一样的微弱光芒。
“圣主,您就不想想么,属下两天之后才把他的消息告诉您,是真得没看流水消息单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秦韶华问:“什么别的原因?”
“譬如,会不会是属下我心中生出嫉妒,不想让‘靳夷辰’这个名字被您听到?”千妖月可怜巴巴地说。
秦韶华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就朝他兜头砸去。
“你就是忘了看流水单子!我还没问你的罪呢,你倒消遣起我来!”
这个混账真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讨打”的浓烈气息。
“啊啊啊啊圣主小心啊!这瓶子是几百年前的古董,是孤品,孤品!若是砸了这世上可再没第二只了!”
千妖月腾身而起,抱着花瓶滚倒在地,用身子给花瓶做了肉垫。坐起来又抱着瓶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确认完好无损才抬起头来。
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哭丧着脸,“圣主您可真是……知道人家软肋在哪里。”
“哼。”秦韶华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抬下巴示意他起来。
千妖月就乖乖站起来,凑上前,把花瓶小心翼翼放好在墙边的条案上,还叮嘱,“可不许再扔了啊圣主。”
这个家伙,虽然能做出把猫眼儿当鹅卵石铺在地上的丧心病狂之事,可也会为了一只花瓶立刻变身乖宝宝。
秦韶华自从离开齐王府就住进了他的私宅,接触次数多了,有一次亲眼看见他给一件不过百十两银子的茶碗做清洗,忍不住问他说,你连宝石都踩在脚下,怎么爱惜起一个小茶碗来,莫非这东西对你有特殊意义?
他当时回答说:“这宅子里每一件东西都对我有特殊意义,都是我喜欢才收回来的。正因为我喜欢,所以它们每一件都是特殊的。圣主觉得我把猫眼儿宝石铺在地上是暴殄天物,觉得我既然舍得把猫眼儿踩在地上,就该不在乎百十两银子的茶碗,是不是?可在我眼里呢,那猫眼儿和这茶碗没什么区别,都是漂亮东西罢了。”
“我衡量它们,不是用银子来量,而是用我的喜好来量。我喜欢猫眼儿宝石,也喜欢这茶碗,在我眼里它们都是一样的。我觉得猫眼儿铺在地上漂亮,就把它铺在地上,觉得这只茶碗装淡绿色的竹叶酒漂亮,就只用它装竹叶酒,圣主明白了吗?”
“多少有些明白了。”秦韶华点头。
千妖月的道理听起来颇为古怪,可细想起来还真是质朴天然。
扒去银钱外衣,但凭自己的心和眼睛来看待事物。真没想到这样的道理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秦韶华起先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喜欢炫富爱财如命的家伙呢。
所以继用毒之后,秦韶华又找到一个比较好用的整治他的办法。
若是他不听话了,就随手拿个什么东西一扔,他保证哭天抢地再不捣乱。反正这宅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他的爱物,折枝花拔根草也能让他心疼半天,不愁没有道具。
就像现在,一个花瓶就治了他,比用毒省事多了。
“别废话,赶紧带我去找靳夷辰,否则……”秦韶华把目光投向千妖月刚刚摆好的花瓶。
千妖月双手护住,“这就去!圣主别打它主意了。”
说着就往外走。
秦韶华心情很好地跟在后面走出房间。
当然离开宅子之前两个人都易了容。秦韶华化妆成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妇模样,千妖月却来了个男扮女装,把自己弄成一个大美女。
秦韶华看着他缀满宝石的绫罗长裙,眉头跳了两跳,“穿低调点!”
她荆钗布裙,他却跟参加皇宫晚宴似的,一起走在街上谁都要多看两眼,回头率肯定极高。那易容还有什么效果,反招来更多关注了!
千妖月不情不愿,觉得穿成秦韶华那样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他就喜欢奢华范儿。
“要么圣主找别人带路好吗?”
秦韶华把目光投向身边一盆牡丹花,听说是育花高手用了十年才培育出来的珍品。
千妖月立刻兔子似的窜回屋内,速度极快地换了一身布衣布裙,和秦韶华保持了着装风格统一。他怕秦韶华祸害牡丹花。
两个人这才上街,为了不引人注目,坐的车都是特别普通的小骡车,像京城里许多普通人家出门用的一样。
顺利来到靳夷辰居住的客栈,靳夷辰却不在。
托辞是靳夷辰的朋友,给了店家几钱银子,两人得以在靳夷辰的房间里等他。
“肯定是出去找您了。”千妖月很不屑地环顾设施简陋的客房,一副踏进这屋子都降低了身份的嫌弃神色,“估计要等到天黑才回来呢。咱们真要在这破地方等吗圣主?”
秦韶华看看天色还早,索性叫来了白城子,就在靳夷辰的房间里商量起在京城开商铺的事情。
她上次做的商业计划书,白城子执行得比较艰难,刚刚买下几个店面开始搞装修,硬件都没弄好,目测开业遥遥无期。
秦韶华以前跟着齐王,分身不容易,只能让白城子自己慢慢去做。但是现在她离开了王府,就可以亲自着手了。早点把铺子经营起来,也好早点赚银子。
虽然秦云还回来不少嫁妆银子,存在钱庄里随时可以取用,但资金不流动起来永远都是死的,秦韶华还是觉得产业比银子更踏实。
和同样易容而来的白城子讨论商铺,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
“圣主真是英明天纵。”千妖月在一旁懒懒听着,不时双眼放光拍几句马屁。
秦韶华觉得这个家伙真是捉摸不定。
一时妖邪冷酷,一时耍宝卖蠢,看起来很不着调可心机不浅,总给她一种装成蚯蚓的毒蛇的感觉。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恢复本来面目咬人。
所以就算他马匹拍得山响,秦韶华也始终保持警惕。
“圣主,这事情让属下来做吧?白尊者炼药治病还成,让他经商那可真是难为他。属下保证比他做得更好更快。”千妖月想插一脚。
白城子不悦,“千门主还是管好自己那摊事吧。”
“我那边井井有条得很,不需白尊者操心。当年老圣主要是将毒宗交给我打理,现在留给圣主的肯定不是烂摊子。”
“你……”
毒宗许多人出走是让身为毒宗监理的白城子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执起来。
秦韶华用手指敲敲桌子,“别吵。靳夷辰回来了。”
“咦!”千妖月惊讶,神色古怪,“圣主怎么比我耳力还好!”
秦韶华淡淡一笑。
这次毒蜂之事虽然耗尽了她的内力,可不知道为何,她修补内力的过程中发现,重新凝聚的内力竟然比以前更精纯了。
修习起《万毒经》来更是得心应手,从而五感都跟着大大加强。这难道是所谓不破不立?
千妖月的功夫还在白城子和鬼姬之上,自己的听觉竟比他更好了?
秦韶华心中暗暗欣喜。
若是照这个修炼速度来看,真正统领奇门全门的日子也不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