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老秃驴,可真能演!
沈梦璐眨了眨眼睛,然后眸光一转,“各位沐王府的主子们,本小姐告辞了,你们请自便吧!”说着不再理会众人,施施然起身走出宴客厅。
逸兰和雲璃眼见着沈梦璐飘飘然离去,二人眼里不约而同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她们二人的心思不若曹莹莹,也不若其他居心叵测的姨娘,她们是真心想去为朱鄞祯祈福,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雨露看到二人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忍。同为宫俾,她太能理解二人的心情了。雨露看着沈梦璐的背影,咬着唇,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沈梦璐的马车抵达护国寺的时候,做初黛装扮的楚代安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随行的展望,楚代安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走到沈梦璐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好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晚,让姐姐好等。”
沈梦璐眼神淡淡地扫过展望,对楚代安露齿一笑,“让初黛姐姐等久是妹妹的罪过,只是妹妹也是身不由己。姐姐不知道那沐王府门槛有多高,想进去难,进去了想出来也难。”
展望闻言,太阳穴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为什么这沈梦璐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沐王府和对他们王爷的不满?王爷要是听到了……展望忍不住又为自家主子哀叹了一声。
“是姐姐糊涂了,忘了妹妹现在不是养尊处优的沈大小姐,而是皇上御封的沈惠人,眼下正在沐王府做客。”楚代安言不由衷地揶揄。“不知沐王爷情况如何了?身体可有好转?”
“嗯,略有起色,不过什么时候能醒还有待考量。”沈梦璐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姐姐不知道这沐王府的主子们……妹妹本来好心提醒她们,说这护国寺的菩萨最最灵验,用心祈福定能有助于沐王爷身体恢复,谁知道……”沈梦璐两个省略号用得意味深长。
楚代安眼中有疑问,面上却依旧笑得婉转。“就数妹妹最热心。别人家的王爷,妹妹何须如此操心。”楚代安随便猜猜就能想到这沈梦璐不会是单纯的好心,恐怕是她又在暗暗谋算什么吧!
“姐姐说得对,是我给自己添麻烦了。”沈梦璐微微一笑。
二人一路上虚情假意地拉家常,进了主殿上了头香,然后直奔慧智大师的禅院。
直到走到慧智大师的禅院门外,楚代安见展望还是跟在他们身后,终于发威了。
他装作才发现展望的样子,夸张地喊道,“哟,这不是沐王爷身边的展侍卫么!失礼失礼!”说着微微侧身算是见礼。“展侍卫这是来保护沈妹妹的么?”
展望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警惕,这初黛好好的,突然调转矛头对着他,显然不是见礼那么简单。
“妹妹,姐姐孤陋寡闻了,还真不知道这沐王府待妹妹如此周到,到护国寺上个香都派出了沐王爷的近身侍卫。沐王府待客之道果然周全。”楚代安阴阳怪气地讽刺到。“不过我们姐妹二人说些体己话,展侍卫你一个大男人如此寸步不离的跟着,万一听到一些不该听的,都不知道该是你觉得羞愧还是我们姐妹觉得羞愧。”
展望愣了愣,被楚代安一番尖锐的说辞噎得说不出话。“初黛小姐误会了,在下没有偷听你们说话的意思,在下只是奉命保护沈惠人。”
“展侍卫这是不放心我初黛呢?还是不放心这节律森严的护国寺呢?”楚代安指指慧智大师禁闭的院门,“还是不放心这德高望重的慧智大师?”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展望下意识地反驳,他只是奉主子之命跟着沈梦璐而已。
“姐姐,你还真是误会展侍卫了。”沈梦璐巧笑嫣然地开口为展望解围,展望冲她投去感激的一笑。
感激?沈梦璐扯扯嘴角,感激错了!“展侍卫不放心的是我,他是怕我趁机逃跑吧!”
楚代安画得细长的秀眉一挑,勾出一抹冷笑。“我当沐王府如此重视妹妹呢!原来是拿妹妹当阶下囚看管了。沐王府的待客之道果然令人钦佩!展侍卫既然如此不放心,那妹妹还是速速随展侍卫回王府去吧!待姐姐再去求求慧智大师,看下回听禅之日能否轮到我们姐妹二人。”
沈梦璐面露失望之色,“姐姐,妹妹上回来就没见到慧智大师。这次错过,不知要待到何时,莫非妹妹当真没有慧根,与这佛无缘。”
展望被二人一唱一和弄得坐立不安,“沈惠人,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就在这等着!”楚代安冷哼一声,拉起沈梦璐的手,“妹妹,咱们走!”然后他又侧头对他的随身丫鬟喊道,“翠儿,紫儿,你们都在这等着,大师讲禅不喜有外人打扰。”
“是!”两个丫鬟听话地应声。
沈梦璐也如法炮制交代阎如一和雨露,阎如一了然地点点头,安心地守在门口。
事已至此,展望也不再坚持,目送着楚代安与沈梦璐进了慧智大师的禅房。他心里知道这沈梦璐来护国寺的目的不单纯,可再怎么样怀疑沈梦璐的动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沈梦璐放冷箭的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啊!
沈梦璐和楚代安进到慧智大师的禅房时,慧智大师正闭眼打坐,知道二人进门也没睁眼。“阿弥陀佛!楚施主,沈施主,二位请坐!老衲恭候多时了!”
沈梦璐与楚代安对望一眼,在椅子上坐下。
沈梦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和尚,实在看不出这慧智,与她在前世遇到的那个邋里邋遢的算命先生,有什么共同之处。
这个慧智会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是阎门医圣吗?沈梦璐暗暗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腰牌。
“慧智大师,在下今日带沈小姐前来叨唠你了。”楚代安恢复原本的声音,客气地说道。
“善哉善哉!佛渡有缘人!沈小姐有心向佛,愿听老衲讲禅,老衲欢迎之极,又何来叨唠之说。”慧智慢悠悠地说完,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他充满睿智的双眼直直迎上沈梦璐满是疑虑的眼眸。
慧智大师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人心,令沈梦璐的心无端端颤了颤。“阿弥陀佛!沈施主天资聪慧,心性善良,只可惜心事太重,容易自寻烦恼。”
“梦璐听闻大师是得道高僧,擅长讲禅,殊不知大师对算命之术也如此精通。”沈梦璐冷冷地勾起嘴角。她最烦那些胡编乱造,自以为是的江湖术士。
“相由心生。老衲不过略懂面相之说,与算命无关。”慧智对沈梦璐的恶言恶语并不放在心上,依旧语气平和。“老衲的话不中听,沈施主充耳不闻即可,何须动气。楚施主,好久不见!”慧智将视线从沈梦璐身上收回,放到楚代安身上。“老衲听说,楚施主月前来找过老衲。老衲云游失约,罪过罪过!”说着双手合十,朝楚代安缓缓施礼。
楚代安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还礼,“大师言重了!大师云游乃是修行,是在下唐突了。”
慧智大师微微一笑,“当日欠楚施主的佛经,老衲今日一并补上。二位施主,里面请。”
慧智说着侧身,将楚代安和沈梦璐二人迎进了内室。三人面对面,盘腿席地而坐。
慧智大师真如约定那样,开始为二人讲禅。内室燃着盘香,烟气袅袅,平添了几分朦胧。佛经枯燥乏味,沈梦璐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
好半饷,沈梦璐才听到慧智大师悠悠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今日说禅就到此为止了。”沈梦璐浑身一振,顿时来了精神。
慧智老早发现沈梦璐心不在焉,见到她的反应,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淡淡地勾起了嘴角。“沈施主好定性。”他本来以为沈梦璐会等不到他讲完禅,可她虽无心听禅,却一直静候到现在,倒也是出乎了慧智的预料。
“大师德高望重,禅理高深,请大师恕小女愚昧,无法领会。”从刚刚的对话中,沈梦璐已经察觉出这个慧智并非等闲之辈,她再张狂也不会傻到人家的地盘上撒野。
刚刚一进内室,沈梦璐就发现这禅房不像看起来那么普通,就连那香都与普通的熏香不太一样。虽然尚未发现这香对身体有什么伤害,不过沈梦璐断断不敢掉以轻心。
“沈施主颇具慧根,倘若有心,假以时日必定有所修为。”慧智摸摸胡子,轻声笑道,“既然禅经已经讲完,二位施主,不妨到大殿祈个福,求个签。”
祈福求签?沈梦璐撇撇嘴,她可不是为这个来的。“大师,小女有事请教大师。”这个慧智为人圆滑,又深藏不露。不单刀直入,恐怕耗上一整天都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些信息来。
慧智瞳孔微缩,嘴角的笑意深深,这沈梦璐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沈施主,有何想问但说无妨。”
“据闻大师云游四海,见多识广,不知大师可否听说过阎门医圣?”阎门医圣四个字,沈梦璐咬得格外清晰。
慧智神色未变,慢悠悠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衲倒是与阎门医圣有过一面之缘。”
沈梦璐眸光一亮,做出欣喜万分的模样,心里却在冷笑,这个老秃驴,可真能演!“不知大师可有办法替小女找到医圣,小女有事相求。”
慧智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阎门一族与事无争,鲜少在江湖上走动,就是老衲也未必能寻到他们的行踪。沈施主急着找阎门医圣可是有要事?”
老秃驴,真能装!沈梦璐暗暗嗤笑,不过面上却是另一番表情。
“想不到连大师都无法帮忙……”沈梦璐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不瞒大师,沐王爷遭人暗算身中奇毒,江北被瘟疫缠生的百姓又数不胜数,小女医术不精,实在回天乏术。小女想求阎门医圣出手相助,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是医圣行踪莫测,小女无从寻起,本以为大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医圣所在,没想到……”沈梦璐说着红了眼圈,她赶紧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花,朝慧智大师盈盈一拜。
“大师是得道高僧,德高望重,修为高深,江北数千百姓已因那死亡之虫命丧黄泉,小女恳请大师能慈悲为怀,亲自到江北为万千亡灵超度,愿他们能早日升天,重新投胎!大师此行所需物资,小女愿一力承担!”沈梦璐说着,双膝一屈,泪眼婆娑地朝慧智跪了下去。
她这一举动让楚代安和慧智都呆住了。楚代安没想到,这沈梦璐竟然可以为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百姓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慧智没想到的是,这沈梦璐居然会使出这么一招,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沈施主快快请起。沈施主心怀天下,悲天悯人,实在令老衲敬佩!”慧智伸手扶起沈梦璐,悠悠地叹了口气。
“超度亡灵一事,老衲自会与主持大师商议,沈施主姑且等老衲回复。”这小女娃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慧智本以为她会逼问阎门的事。
“如此,小女便谢过大师了!”沈梦璐顺势起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那破涕为笑,泪莹于睫的模样,真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欲颦还笑,楚楚动人,尤见我怜。
楚代安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明知道沈梦璐这模样是半真半假,可还是忍不住让人心生怜爱。
“大师,小女而今正奉命留在沐王府中,为沐王爷医治,进出王府不大自由,还扰烦大师确定好时间后,差人到沐王府送个信给小女。小女会事先打点好一切。”沈梦璐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求。
慧智端在胸前的双掌微微收了收。这是让他骑虎难下的意思?!他说的是跟主持商议下,没说一定能成。结果到这沈梦璐这,超度亡灵成了既定事项,他与主持的商议变成了时间的确定。
可面对沈梦璐充满期盼,泪光盈盈的美眸,身为慈悲为怀的出家人的他,能拒绝吗?答案显然是不行!
慧智暗暗吐了口气。“阿弥陀佛,老衲一定尽力而为!待征得主持师兄同意,老衲自会差人通知沈施主。”
沈梦璐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底,朝慧智又是盈盈一福。“小女替江北百姓谢过慧智大师和主持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智此刻除了说阿弥陀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大哥,大师说得有理,一会儿我真该到大殿好好祈福。”沈梦璐转头望着楚代安,“都说护国寺的菩萨最最灵验,我相信佛主会保佑天下苍生的。”
楚代安不知她又在盘算什么,只好讪讪地应和,“沈小姐仁心,佛主自然会看在眼里。”
“楚大哥,我们叨扰大师半天了,是不是……”该走了?沈梦璐给楚代安使了个眼色。
“沈小姐说得是。”楚代安站起身,双手合十朝慧智行了佛礼,“慧智大师,今日有劳大师了。在下和沈小姐就先告辞了。在下改日再登门求见,听大师说禅。”
“阿弥陀佛!楚施主,沈施主,二位慢走!”慧智起身送客。
走到禅房门口,双方告别的时候,沈梦璐身上“咣噹”掉下一枚腰牌,正巧落在慧智脚边。
慧智与楚代安见到地上的腰牌,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一变。
“哎呀,真是不小心。”沈梦璐自责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蹲下身子,捡起腰牌。
“沈小姐,这腰牌看着挺精致,可否借来看看?”楚代安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慧智,冲沈梦璐打探到。
“当然可以。”沈梦璐大大方方地递过腰牌给楚代安。
楚代安翻过腰牌,将刻着“络”字的那一面朝向慧智。
“这莫非是阎门的令牌?”楚代安伸手触摸着上面的阎字。“慧智大师,你可认得?”楚代安将令牌递到慧智面前。
慧智的胡子几不可察地抖了抖,“沈施主,这确实是阎门的令牌。据老衲所知,这阎门令牌从不外传,这怎么会在沈施主手上?”镇定如慧智,此刻也有些不淡定了。
“这是一个小姑娘落在我这儿的。”沈梦璐面色平静地从楚代安那边接过腰牌,“小女本来也怀疑这是阎门的令牌,没想到果然如此。本来大师与阎门有交情,这令牌本该请大师转交物归原主,不过……”
沈梦璐话锋一转,“既然大师都无法联络到阎门医圣,那么此物不如留在我这吧!说不定那小姑娘会回来寻。”说着又将腰牌收入袖中。
“慧智大师,今天真是叨扰了,小女告辞了。超度亡灵一事,小女静候佳音!”沈梦璐朝慧智福了福礼,然后转身就走。
楚代安看着慧智,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快步跟上沈梦璐。
待楚代安和沈梦璐离去后,慧智禅房的内室出现一道暗门,一个戴着僧帽的小沙弥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祖,谁的令牌落到沈梦璐手上了?”这个小沙弥正是沈梦璐第一次来找慧智大师是遇到的那个。
慧智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你那淘气的三妹的。”
沈梦璐的猜测是对的,这慧智大师和小沙弥都跟阎门有关系。这慧智大师就是章太医口中那位当年的阎门少主,如今的阎门老门主。而这小沙弥是当今阎门门主的大儿子,阎轻络的大哥阎翀礼。
“什么?”阎翀礼大吃一惊,“那丫头怎么跑出来的?”这三妹由父亲和二弟看着,怎么可能跑出阎门?
“想必是那些流言蜚语传人她耳中了,你那三妹的性子……”慧智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追究她怎么跑出来的时候,而是该愁怎么把她带回去。“你速速去通知你父亲和翀翊,让他们尽快将络儿带回阎门去,切不可让她与皇家中人接触。”
慧智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孔爬满忧虑,但愿能及时阻止了络儿,但愿还来得及啊!
“那络儿的腰牌……”阎翀礼眉心纠结,面色沉重,哪里还有当初面对阎轻狂时那种风轻云淡,泰然自若。阎轻络怎么会跟沈梦璐牵扯到一起的?难道络儿命中注定难逃此劫?
慧智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弥佗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阎门一族向来阳盛阴衰,这阎轻络的出生可谓是众星拱月,真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是在阎轻络出生那天却异象环生,天边金光四耀,却又有青面獠牙的黑龙盘旋。
慧智当时就为她卜过命。阎轻络乃是天生凤命,奈何命骨太重,十四岁那年必有大劫,轻则伤及根本,重则命悬一线。
慧智当机立断落发为僧,为她避劫。这么多年来,阎轻络一直活在众人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鲜少外出。实在拗不过她的时候,也常常是由她父亲和哥哥带她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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