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突然觉得姚思珩叫她“九爷”她听着很不习惯起来。她也突然觉得那个傻里傻气,单单蠢蠢的姚思珩不是不好……
“我可以把钱给你赚,但你要给我最好的货,若经查起,来路也更要是正当的,若是出了事儿,我难保不会透露出你二人的底细。”顾九道,她绝不承认她是君子,这只是一场关于利益的交易,从一开始便没有人世君子,而这一场交易她的风险并不大,所以她答应了这场交易。
“这么说我兄妹二人与九爷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姚思珺凑近些道。
顾九怔了下道:“我实话实说和别人做生意合伙,我不觉得什么,和你二人做生意我倒是有些狼狈为奸的感觉,九爷我不是君子,也会小人之行径,只是我要在乎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毓秀坊二十多人的饭碗,所以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顾予阡,你要弄清楚如今不是光我们求你做生意,你去问问着轩城还有谁敢卖布给你?”姚思珺一拍桌子道,“难道你不知道若是让姚元长知晓我们卖布匹给你了,我爹定是让我哥查账插手的机会都不给,定要将我与我哥打的半死,你以为我们跟你做生意没有担风险?我们也是提着脑袋,提心吊胆的和你谈这事,姚元长偏心,也不怪我兄妹二人狠心托他后腿,若是日后姚夫人得主事,我与我哥在家里每半点地位,饿死街头都是轻的!”
“可怜我哥日日卖命天南地北的给他跑路,到时候功劳成果都叫那夫人的奶娃娃得了去,这生女还好,若是生男,姚家庶子便是空气了!”姚思珺似乎是在气头上,一连串的说了一大通。
顾九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怪这里男人三妻四妾,便多了这么多无辜儿女。
“姚姑娘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顾予阡若是一门心思想同你做生意,便绝对不会还没开始合作便将你拉下水,我说过只要你的货来路正当,别人查不出来,便无事,我也绝不会没事找事的揭你的底。”她说道。
好半晌一直坐在那里的姚思珩开口道:
“九爷,货物我会分七日在晚上亥时的时候命人运到‘毓秀坊’,只是请九爷先付银子,不瞒九爷,思珩现今急需用钱。”
顾九愣了会儿,凝着姚思珩,目光有些复杂,方道:“可以,明日我便命小厮将银子兑换了银票,送来这里。不过,姚公子,你我立字为证。”
“九爷谨慎入微,姚某自当配合,他日姚某能在这一方有立足之地,也是托九爷的福,九爷今日相助之恩,姚某与舍妹当是永生难忘!”
他话音刚落顾九又怔动了片刻,点点头望向姚思珺道:“你哥比你说话好听。”
要姚思珺“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顾九却是勾唇笑了笑,朝着姚思珩道:“姚公子多礼了,九爷也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而已,姚老爷断我后路,想逼死我‘毓秀坊’,姚公子能在‘雪中送炭’让我始料未及。若是能和姚公子合作,倒是一件乐意的事……”
姚思珩身形一颤,清秀的眉目里闪过一丝阴沉,他凝着顾九道:“看来九爷是真想斗垮姚家,不知有无华胥楼主的意思?”
顾九震了一下,美目微微眯起,瞳孔一缩,极力的判断着姚思珩此话的深意。若是这一切只是这兄妹二人设的一个圈套,今日请她来,不过是想将她的心思“一网打尽”?
姚思珩轻不可闻的笑了:“九爷不必害怕,这里都是我的人,只是九爷我要告诉你,我和你目的相同。”
目的相同?
“你想斗垮姚家?”顾九不可确定的问道。
“不是我想斗垮姚家,而是我不得已自立门户!”姚思珩道,“姚元长从来没有把我当他亲生儿子,正如思珺所说,若是姚元长一死,姚夫人腹中骨血继承家业,便是我与思珺被赶出姚府饿死街头!”
“正是如此,我巴不得姚家早些垮!垮了我和我哥正大光明的去淮南安身立命。”姚思珺上前道。
顾九眉头一拧,听姚思珺这么说,姚思珩的主要势力在淮南?
“但愿如此。银票明日我会命小厮送来,今日相会之事予阡也绝不对外人提起!”顾九说道,朝他二人微微躬身后离去。
一品楼下。
“九爷,怎么去了那么久?”卫箕挠着脑袋道。
“遇上些事儿。”顾九道,“去毓秀坊吧。”
银票次日顾九便命赭石送了去,落日收了钱递与赭石一个信封。
赭石揣回坊里,当即交给顾九,顾九看了下才知道这是姚思珩留给她的新地址。
姚思珩到底是个谨慎的,天字二号房呆了数日便全撤了,再换一个新地儿,就算是被人撞见了,别人也不好查不好问了。
当日亥时的时候姚思珩便送了一马车的货来,来人同顾九说这一批货会一个月内断断续续的送完,若是来得太频繁了,以免人生疑,便小批量分多次送。
顾九瞧了布匹,倒是的确比坊里原来用的布匹还要好,签了单,同那人道:“告诉你主子我很满意,若是想将生意做长远,便做得更好更安全些。”
“是,九爷。”
那人退下后,苏娘忙上前来。
“九爷,您招工的告示我已命赭石他们贴在了门口。估摸着不几日就有人来了。”苏娘道,又瞥了一眼躺在顾九房里的布样,疑惑道,“九爷,您这布匹到底是找哪家买的?”
顾九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苏娘,这些事你也别管,只要坊里有布营生便是了。”
“是,九爷。”苏娘低下头,便也不再说了,“那九爷我去忙了,这几天坊里来的人愈来愈多了。”
顾九点了点头。生意想要日渐做大,不招兵买马是不行的。
她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着昨日未完的画稿,她熟读历史个朝服饰,便是能设计出诸多种类的服装来。
良久,她突然驻笔,想起那日华衣阁前的慕华胥,到底他帮着她,她只是随口说了“专利”二字,他便是记住了。有慕舫给她设专利,便也无人再敢未经她的允许盗用她的图样了。而她也是厌烦了这种事情,若是再有严惩不解……!
“九爷。”
正当这时候朱红再外边换了一声。
“何事?”房内的顾九应答=了一声。
朱红站在外边发难了,道了句:“九爷你出来下吧,坊里来人了,要见九爷。”
顾九从房里出来,凝着朱红通红的小脸,到底也没有了往日里再见她的躲闪。
“是赵家的,赵夫人。”朱红答道。
“哦?她还敢来?”顾九说道,快步朝前堂走去。
方一踏入前堂门,便被满屋子的礼品唬了一跳。
“我的九爷啊。”赵夫人同几个夫人扑了过来。
顾九身子一侧,避开了她们的碰触。
“赵夫人有何指教?”顾九冷声道。
“九爷啊,以前是我的错,有眼不识泰山,请九爷大人有大量,还有赵家不是有意不卖九爷布匹的,您不知啊这赵家的大部分都在小叔子手上,我相公也只不过得了部分而已,他手下产的那低质绢布,九爷您也看不上啊,是不?”赵夫人边说边哀嚎着,“哎呀九爷,您就大人有大量,以往是我不对,这离了九爷家的衣服,我还能去买哪家的?哪家的都没有九爷家的好啊!”
顾九轻轻的抬起手扯掉女人握着她衣服的手。
“赭石,送客!”顾九冷声一唤,“这些东西都给我搬出去。”
赵夫人骇了一跳,凝着顾九道:“你,你什么意思?”她放下了脸面来赔罪,“他”倒是不乐意了?
顾九走近了些,凝着那女人道:“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有些事情你做过了,再我这儿便是没有回头路。赵夫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夫人心里清楚,不要把九爷我当作呆瓜木鱼!”
赵氏骇了一跳,脸色瞬间惨白,连连后退了数步。
苏娘去了集市,毓秀坊剩下的几个都是心软嘴软的,赭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要他怎么“轰”。
“赵夫人请回吧,九爷不高兴了。”支支吾吾地说了这么一句。
哪里晓得赵氏气在头上,回了一句:“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赭石,把她们的东西都搬出去!”顾九这么一说,赭石与坊里的几个小厮动起手来。
顾九盯着妇人,如赵氏这种人太多了,只是她不相信赵氏会这么好心来讨好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氏与那毕氏交好,毕氏与那姚夫人家是亲戚,说到底,人家怎么也不会同她这个外人更亲些,这里面的计较恐怕只有赵氏自己知晓。
“赵夫人,寒坊庙小供不起大佛,请赵夫人自便!”顾九再道。
“你——”赵氏指着顾九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好悻悻地带着自己送来的东西打道回府。
“赵夫人慢走!”顾九淡淡道。
有客人朝着她行礼作揖,她也回了礼。
她抬步欲要离开的时候,那人却走近了些。
“九爷吉祥,我自数月前就开始关注毓秀坊了,在轩城呆了三年还是只有九爷的衣服最好,只是苦于再过不久我家少爷就去长安了,便是麻烦九爷给我家少爷多做几件,过几日我便来取。”一个小厮朝顾九一作揖后说道。
他说的太快,顾九没有听仔细,却大致知晓他的意思。
“好的,你家少爷的我会让绣娘们先做的,还祝你家少爷新年吉祥,一路顺风。”
“谢九爷。”那人道了谢,笑的有些羞赧,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不像南方人士。
顾九并没有在意只是微微颔首后离开了。
上元是顾九的生日,再此之前她没有像任何人透露过。
这日,顾九想早些回梅花庐的,回去后到厨房里下一碗长寿面,可是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卫箕的马车。
她游离的目一扫华灯初上的街市,元宵佳节,灯火繁簇,轩城里也是有名的花灯节。
正当她一脚踏下毓秀坊的石阶,视线内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修竹俊逸,是昨日夜里她亲手交给他的新衣。
他带着元宵节时兴的面具,一头青丝随意的绾起。
他朝她走来,待到近时,缓缓地朝她伸出一手。
见她没有立即伸出手去,少年怔动了一下,解释道:“我带你去花灯街。”
温濡的声音至耳畔传来,她心中悸动,朝他伸出手。
寡月握住她的手,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靛青色的面具,递与顾九。
顾九接过怔动了一下。
“等等,我和你换换,白的给我,靛青色的给你。”她道。
那人怔了一下,却是很配合的取下脸上的白色面具。
“是我。”那人柔声再道。
绝美的凤眸露出,一瞬的潋滟之光让顾九心跳加快。顾九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着白衣带这靛青色的,我着靛青色的衣袍带着这白色的,会更好看些。”
寡月怔了怔,倒是他多想了,他笑了笑,将他带过的白色面具带到顾九脸上,又将靛青色的带到自己脸上。
“我们走吧。”顾九唤了一声,她没有想到他会来找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生日还能同他一起过。
花灯街上,各色的灯笼看得人花眼。
花灯街上,多是富人们为了炫富而亮出的花灯,花灯之数量庞大,种类繁复。
每一个处灯展区都会站着那家花灯主的家仆。
江南之富人多雅趣,会将谜语或者对子写到花灯上,若是答出或者对出者便能得到灯盏。
“哇,这一盏是哪家的好漂亮……”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被一盏巨大的宫灯样式的花灯吸引过去。
“是沉香木的,这么厚的沉香雕架,当是价值不菲。”有人摸着下巴叹道。
“不光如此,听人说灯面是子衿公子亲手绘制的,整个沉香雕都是出自他手。”有一人道。
这时候人群之中出现数个人,身形稍矮带着面具。
“让开!我们家少爷要买这盏灯!”
许是直觉,顾九觉得这为首的两位女子是女扮男装,看着倒是觉得有些熟悉之感。
“我家少爷出五十两银子买你这盏灯!”那带着面具的“小厮”说道。
顾九勾了勾唇角,拉了拉寡月的手,道:“走吧,倒是可惜了好好的一盏灯要被铜臭污染了……”
她的话让寡月震了下,本来想离开的,却因她这么一句迈不开步子。
他方顿了一下,就听得身后那花灯主说道。
“公子,这盏灯子衿公子说了不卖。”那少年倒是温濡的答道。
这一瞬连走了数步的顾九都折回来,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少年脸上,想起是那日在毓秀坊与她搭话的少年,他说他家少爷要离开轩城去京城了?就是那位子衿公子?
寡月见顾九折回来,眉头微微皱起后又舒展开来,他竟是一把拉起顾九的手,朝人群中走去。
“你什么意思?不卖?”那女扮男装的小厮大声说道,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且听那少年笑道:“公子稍安勿躁,我家公子说了,灯赠有缘人,能答出题者便是有缘人。”
此话一出倒是无数人眼前一亮,这也是灯界不成文的规矩。
“好!你且出题!”那“小厮”口中的“少爷”上前一步道。
顾九动了动耳朵,这声音她如何不知。
姚玮瑢!
姚家的嫡小姐倒是恢复的快,时隔数日便又来大街上嚣张了。
顾九还真压不下这口气,她倒是一把反握住寡月的手,拉住他,化被动为主动。
寡月愣了一下,没料到顾九会突然如此,“腾”的一下面具下的火烧了起来。
即使羞赧,他也不会不知那少爷打扮的人是姚家女。他似乎懂了顾九的意思……
“灯主,这人人都有机会吗?”顾九问向那少年。
少年勾唇温婉一笑:“当然。”
“好,我要加入。”顾九又一把拉过身旁的寡月,“还有他。”
“我们俩是一起的。”
这句话一出又要某些人红了脸。
一起的……
听着心里,无比温暖。
“公子,当然可以,你二人若能答出这两题,这盏灯笼便是二位公子的。”少年继续道。
“磨磨唧唧的烦不烦啊,出题吧!”那方那“少爷”说道。
书生气的少年,继续笑了笑道:“那我便开始了,首先说好两道都是对子,要对的又快又好又工整才算赢。”
那少年说道,转身在那灯面上取下第一张纸。
“此题的上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少年念道。
顾九正欲脱口而出:“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时候。
耳旁传来白衣少年温濡却夹杂着丝丝沉郁的声音:“月如无恨月长圆……”
众人高叫着“好!”
而顾九却是心中顿生一股酸涩感,月如无恨月长圆……他是在说自己吗?她一瞬间想到他凄迷的身世,少年的劫难,是要经历多少才能说出这么一句。
那方,姚玮瑢主仆几个气得直跺脚,连支支吾吾去对下句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从一旁高楼里跑来一个小厮,在出题的少年那里耳语数句。
出题少年笑道:“我家公子说了,这位公子的对句工整,是正解,这一题便是这位公子答对了。”
姚玮瑢气得直跺脚,本来这一句也不算特别难,若是能给她一点时间她便能成,可是奈何这人太快,太快了,她不禁多看了寡月一眼,总觉得这股出尘脱俗里透着熟悉之感,而且这人举手投足之间都让她心神荡漾。
“恭喜公子,容我再出下一题。”出题少年朝寡月一揖后,又取下花灯上另一张纸条。
“众位请听题:烟沿艳檐烟燕眼。”
这题一出众人都“哇”了一声,连寡月都为之一震。
顾九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无人对出的千古绝对,无数人争相一试却有无数个答案,她的答案不会是最好的,却会是最快的。
“小哥,请赐纸笔。”顾九美目发光朝着那少年说道。
“公子稍等。”
那少年转身将笔纸递与顾九。
一旁的姚玮瑢却是嘀咕道:“这是什么对子嘛,你把那原句给我看看。”
这方顾九已写完全句:“雾捂乌屋雾物无。”
“上联此句颇富美感,门前生火,灶间柴烟沿那艳丽的屋檐氤氲地涌入了燕子窝中,大燕子飞出巢去,小燕子在窝中被熏的叽喳乱叫。而小生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只能对出句子,却无法顾全其意境了。”顾九笑道。
众人赞叹,豁然开朗,如此绝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出,这小公子也算是奇才。
顾九望向寡月,面具下她羞赧一笑,而寡月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了些。
正在这时,那高楼里又走出那名小厮,他清了清嗓子道:“子衿公子说,灯赠有缘人,这盏灯就赠给这两位公子了。”
顾九高兴的接过递来的灯。
有人赞叹,有人钦羡,更多的人说这盏灯价值不菲,得到了是兴趣。
就在这时姚玮瑢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我出五十两,买你的灯卖不卖。”
顾九眉头一皱,她岂会为区区五十两银子将这盏灯让给别人?这可是她和寡月齐心协力得来的,况且今日还是她的生日,难得能碰上这么开心的事情。
姚玮瑢见顾九犹豫忙道:“若是公子嫌低,本公子再加一百两。”
顾九狐疑地凝起眉,就算是富家的小姐月例钱应该不会很多吧?是什么事让她肯为一盏灯花一百五十两的银子?
“不行。”顾九不想多做解释,将灯递与身后的寡月就要走。
“请公子相让,家父喜爱子衿公子制作的灯,可是子衿公子马上要离开轩城了,并言再不制灯……”姚玮瑢语气放柔了些拦下顾九。
顾九止步,扭头望向她道:“哦,这么说这是子衿公子最后的一盏,若是如此,更不行了。”
“你——”姚玮瑢一咬牙,“你别欺人太甚!”
顾九冷笑:“欺人太甚?此话怎讲?这灯是我赢过来的,子衿公子也说了,灯赠有缘人,温情岂是银两能够衡量的?”
围观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公子亦可以用真情感动子衿公子,真孝总比言辞与礼品来得可贵,子衿公子是重情之人,你若打动他他必然会为你再做一盏,你又何必执着于我手中的这一盏呢?”
顾九话音刚落,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是啊,这位公子说得有理,若是这样你还不若去求子衿公子,这盏灯毕竟是这公子所得,子衿公子的灯若是用金钱来衡量便是失去了意义。”一个青年说道。
接着有很多人赞同的点头。
姚玮瑢面具下的脸死灰,她若是能求不就早求了,她三番两次的命人带礼品去子衿公子的住处,都被拒之门外。本想着元宵节来得一盏子衿公子做的灯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走!”姚玮瑢对身后的仆从们吼了一声,若不是她被毓秀坊的整的颜面尽失,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来讨她老爹欢心,她老爹要讨一个喜欢子衿公子的灯笼的官员的欢心,不是如此,她为何费力来求灯。
顾九冷笑了下,若是真孝顺,岂会这般离去?姚玮瑢,虚伪到人神共愤。
顾九心情大好的走在前面,寡月小心翼翼的捧着灯走在后面。
“小寡月,我们今日走回庐吧。”顾九懒懒地道。
身后的人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花灯街旁的高楼上,一身紫色衣袍的男子笑吟道:“天若有情天应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他伸手掩上窗棂。
茯苓朝子衿一揖道:“公子,那小公子能对出您的绝对您如何不赞赏?”
郑子衿唇角勾了勾,道:“他确实才思敏捷,只是没有我想要的意境。”
“所以公子更喜欢那位白衣公子的?”茯苓问道。
“确实如此。”郑子衿笑道,柔声道,“面具之下,当是气质脱尘……”
但愿有缘再会……
顾九与寡月出了城,走在回梅花庐的路上。
将将至桃花溪畔的时候,顾九突然被身后的白衣少年给唤住了。
“九儿……”
顾九一怔,仓皇回头。
“嗯?”(顾九)
少年顿了下,将手中的灯递与顾九,红着脸,低着头道:“九儿帮我拿一下……”
顾九接过他手中的灯,她知道他不会是拿累了,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寡月背过身去在怀中摸了半天,才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他打开他手中的帕子。
顾九疑惑的低下头去,就瞧见他手掌中一对半旧的血玉耳环。
“这……”顾九凝起眉头,虽然色泽温润通透,但到底是半旧的,像用过的。
用过的……
顾九陡然觉得心里堵的慌,不会是哪个给他的定情信物吧?
寡月走近些,顾九也没有刻意后退。
他空出一手移向她的鬓角,顾九空出的手突然抬起,将他的手推开了些。
“九儿……”圆月之下,寡月凝着她,凤目之中似有氤氲之色,“等我有钱了再给你打一副更好的……”
“那便等你有钱了再说……”顾九喉间作梗,哽咽着说道,方要转过身,却被寡月一把拉过。
他一手握着顾九的手,颤颤地依稀可见有些发抖,他凝着她,沉声道:“这个,你得收下……这是我娘……”
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他没有将话说完,顾九却是猛地抬头望向他,她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娘”是谁……他的生母,素未谋面的生母……
见顾九沉默不做声,神情舒缓许多,寡月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许多,他伸手去摸顾九的耳垂,只是一瞬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咦……”
“没有耳洞。”顾九无奈道,“或许是长实了。”
寡月笑了笑收回手将耳珰再用帕子包好,放在顾九手心。
温热的布包落在顾九的手上,她震了一下,只觉得这东西沉重无比……
正当她思绪游离之时,听得少年在她耳边柔声道——
生辰快乐。
她再度震了一下,他,是如何得知的?她记得她没有同他说过的……
“傻瓜。”那人一捏她的鼻翼,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却让她被感宠溺。
她失神间,他已缓缓道出:“你与我拜堂那日,晋候府就将你的身契与官籍给我了,我又如何不知你生日,我便是知道,才没有问你的……”
顾九怔了半天,原来的阿九与她一个点出生的?还真是神乎其神的一件事。
顾九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布包,另一手的宫灯已被他接了过去,她将那布包收在怀里,他能将他母亲的东西给她,便也是认了她的吧……
可是,她还是想告诉他,等他真的娶了她,等她真的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再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可是她说不出伤害他的话来。
先收下吧,就当暂管着。
“我们快回去吧。”顾九低着头,嘀咕道,“我想吃长寿面……”
意思是,我想让你给我做长寿面吃……
寡月在这种事情上再傻,再愚笨也听出了她话中之意。
他心跳陡然快了些,脚下了步子也加快了些,意思到这是顾九第一次向他要求什么。
“我给你做……”他沉声道,竟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厨房里,顾九看着柴火。
寡月忙得焦头烂额,不是没下过面的,怎么顾九在这里,他就觉得紧张了呢?
卫箕将挂面放在灶面上,又拿过一个大碗,在里面放了盐、醋、酱油、还有泡椒、蒜、生姜。
卫箕一直没说话,看着心情很差。
顾九狐疑的走过去,拍了拍卫箕的肩膀。
卫箕却转了个身子不理顾九。
“怎么了啊?”顾九也有些闹了。
卫箕突然又哭了起来,嘀咕道:“九爷……姑娘你太拿卫箕当外人了!就算是生日也不同卫箕说,姑娘这是何意?”
说着还真真滑下了一行泪来。
顾九愣了一下,方笑道:“原是这样啊,这不你不是知道了吗?”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给姑娘准备。”卫箕继续道。
“……”顾九说不出安慰人的话,挠着脑袋道,“你这不帮着公子给我下了面吗?”
顾九望向寡月,见锅里的面烫熟了,忙笑道:“好了,快把碗给你主子递去,这生辰什么的也没啥的。”
卫箕笑着抹了眼泪,走到灶边将碗递与寡月,一碗长寿面就成了。
一碗面放在顾九面前,卫箕出了厨房。
昏黄的灯影下,那人就坐在她的对面,离着她那么近那么近,顾九能清楚的看到他煽动的睫羽,还有眼底深蓝色的沉郁。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青菜,吃了下去。
“要吃完。”白衣少年柔声道,似乎是受不了这厨房里的乌烟瘴气,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咳嗽一声。
“嗯。”顾九点头道,开始埋首苦吃,她做的她定是会吃的。
一晃已是二月了,南方的战事无果,攻打尉迟廷老巢竟足足打了三月,战事拖得越久对大雍愈是不利,夜帝派去的兵马也是有去无回。
二月初的时候,科举恢复的消息也传至大雍上下,新一批的科举复杂的官员名单已在草拟之中,只是还未传来到底是何时再度开考。
只是无论是何时开考,寡月已做好紧张的备考。
他读书力考功名,她挣钱养家糊口,宁静却又匆忙的生活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二月,江南。渡口城郭,马蹄声急,桃花溪畔,春色旖旎,晚梅与桃花齐绽。
女子一身白衣,她带着斗笠,斗笠上垂下一圈白纱,遮住她娇羞的面。
她方走过篱笆栏尽头的坟冢,那坟前插满了梅枝,有从年前就插满现今枯萎了的早梅,也有才呈上的晚梅。
白衣的少年跟在她的身后,二月初,桃花已开至荼蘼。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哈哈……”
身旁传来少女爽朗的笑,少年的脸却是一瞬惨白。
“九儿……”他痴傻地唤了一身,情难自禁的握住顾九的一只臂膀。
顾九怔动了一下,凝着他发白的脸,方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又说错了什么。
她隔着白纱朝他笑了笑道:“既然寡月不喜这首,那便换成: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唤酒钱……”
寡月怔了下,唇角微微扬起,傻愣了片刻,却是开口温濡道:“不……”
这下连顾九也愣住了,他握着她臂膀的手松开。
“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一脸沉静,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颊上,衬出一层薄薄的红晕。
顾九凝起眉,懵懂的凝着寡月,却又在一瞬之间也绯红了脸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确是他的新妇,却不知能否成为他心中亘古的灼灼其华……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竹篮跑开了些。
寡月怔了片刻,接着未曾多想,随着她的步伐,追了上去。他心中却是酸楚纠结更甚了些,忽地觉得自己和那些花言巧语的公子哥无甚区别。
他如同影子一般的跟在她的身后,她走过桃树将那些将落的花瓣摘下,放入竹蓝内。他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当她走过,有桃枝将要绊住她的斗笠时候他便伸手将那枝桠移开些。
他们的相处寂静、无声却又和谐,远远观望的卫箕卫簿都不敢上前去打扰。
春日的暖阳晒得人发暖,那四只小兔子早已长成了大兔子,在桃花溪畔的青草地旁细细的吃着青草。
她采摘完满满的一竹篮桃花回来,少年还跟在身后。
她在溪水边将桃花洗尽,去花蕊,入坛。
身后的白衣少年也缓缓蹲下,捏起数片竹篮里的桃花,他白皙的手捧着粉色的桃花,学着她的样子将花蕊去掉,再给顾九看了得到她的首肯后再入坛。
等一竹篮的桃花都洗尽入坛后,他也未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却是扶她起来。
他抱着坛子,顾九提着空篓子。
他走在后面,一步一步行的小心翼翼。
末了,远离了桃花溪的泥泞地,他才开口问道:“九儿,能否告诉我,毓秀坊的布匹是在哪里买的……”
顾九怔住了,步子也放缓,直至最终停下,她转身望向他。
她凝着他,读出他眸子里的担忧,她也不想再骗他了,方道出实话:
“找姚思珩买的。”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打量着他,果然读到了他眼中的震惊。
寡月身形一震,抱着坛子的手抖了下,不全是因为不能找姚思珩买布匹,而是九儿竟然再度被姚思珩缠上了。
“九儿,我知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你得理他远点……”他说道,沉郁的凤眸低垂下来,他不想她看到自己强烈的占有欲。
“嗯……”顾九颔首轻声答道,秀眉微蹙。
——
黑夜,南越。
一场急雨过后,地上湿漉漉的,已经两天了,洛家军埋伏在这里已经足足两日了。
慕长安的军队无数次的骚扰、突袭,也未将尉迟廷的人逼出。
慕长安心一横率领着一队人马准备更实施更深入的一次突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长安一声怒吼,将他身后阻止着他的部将们吼得集体一颤,他挥舞着千斤的巨剑朝尉迟廷老窝而去。
他是军人,是先锋,无论怎样他不能忘记身为军人的职责。
“将军,若是我们再深入一些,洛营的埋伏军救援不及时,或者他们见死不救怎么办?”
“啪”的一声。
慕长安一扬马鞭打在那人身上。
“若是所有人都同你想的一样,这仗不用打了。传令下去,今夜再深入敌军势力范围三十里,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凡我大雍逃兵,杀无赦——”
血,染红土地,这一场厮杀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慕长安的军队深入尉迟营后成功的将尉迟廷印上钩。
“乖乖,老子被你们骚扰了一个半月,就是再等你们沉不住气,再上前三十里,怎么这不等来了!还是慕大将军,老子曾经的战友!”尉迟廷大吼一声道。
“尉迟廷,你休得嚣张,要杀要刮随你!”慕长安已陷入绝境之中。
“将军,援军没到啊!”一旁部将惨白着脸说道。
“还有多少人马?”慕长安问道。
“将……将军,不多了……我们……”那人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捅了一刀。
厮杀声,嚎叫声,还有尉迟廷的大笑声充斥于慕长安的脑海,他挥起千斤的巨剑转身下马,悲愤交织于胸,就算是死他也要像个战士一样死去。
“哦?要单打独斗?那老子好好教训一下你。”尉迟廷也下了马。
到底是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没过多久,慕长安就已体力不支。
再加之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的倒下,心的压力多余身的压力。
正在这时杀出一对人马,他本以为是洛家军的大部队来了。
却在人马走近时候出乎意料的怔了一瞬。
只有不到五十人吗?
“哈哈哈,就凭你们几个,就想,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尉迟廷大笑道。
“就凭我,就可以……。”夜风一个箭步上前,腰间抽出软剑,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尉迟廷面前停下,几乎是一剑就要尉迟廷毙命。
“就可以让你死!”夜风冷冷道,“死之前让能见到失传已久的轻功你也是赚了!”
他的战友抱起已昏迷的慕长安。
夜风快速的割下尉迟廷的头颅,高高举起。
“你们的王已死,奉劝你们不要做垂死挣扎,我大雍不杀俘虏,知道你们都是被逼无奈,若是放下武器立即投向,便既往不咎,给你们重新做人的机会!”夜风高喊着,原来的慕长安的人马也重复着他的话,正在这时候,洛家军的军队也赶制。
夜风眉目一黯,忽地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唱起了,长安的名谣《长安辞》——
子上征途,征途漫漫,子上征途,妇泪涟涟,子上征途,妾心戚戚……
只此一瞬,无数的将士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之中大多数的部将都来自长安,由长安征召至尉迟营。
而《长安辞》堪比当年沛公所奏之四面楚歌。
让他们想起他们的妻子儿女,不禁都落下泪来。
“降了,我们降了——让我们再见到我们的妻子儿女——”有一个部将放下手中的武器高呼了一声。
随即无数的人放下了武器,硝烟的战场上传来无数战士的哀嚎。
------题外话------
最近几章要改错别字,顺带改下章节名。亲们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