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马飞鹏再感叹需多,眼前场景忽然转变。
“嗯?”马飞鹏先是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大地已然换了一片。眼前视野如相机调焦一般逐渐模糊,然后又逐渐清晰固定下来。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为了节省自己的时间——“在大陆上留名千古”这事没个十几年完不成,可自己在里位面也待不过三天,哪来十几年可供挥霍?索性跳跃一些闲杂琐事,捡关键的剧情走。
马飞鹏环首张望,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间光线幽暗、但铺陈摆设却显得无比精致的房间之内。
“咚。”大门轰然洞开,马飞鹏回首望去,却发现身穿鲜红色披风的古略显疲惫地推开房门,朝自己走来。
“陛下今日之事可是顺利?”“灵光”驱使之间,马飞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开口说道,同时又一道信息闪过,马飞鹏这才了解事情的背景——
“上次一别,时间已过了一个多月。”
“期间我们又会面了数次,但多半集中在月初。今日是我等二人半月久别来第一次见面,地点是皇宫之内,古的寝室。”
“古已登基称王!”
心神未归,马飞鹏就听面前老友一声叹气道:
“登基之事不过花哨把戏,百姓安居乐业方为本务!不过还好,今日一切万事顺利。”
马飞鹏摇头:“这话不对了,任君贤圣再世,不为人知又有何用?没有名节何来功绩?”
新国王摇摇头,态度上不知可否,但他们现在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
“马,你也知道我找你是干什么了……关于我那百姓乐业和帝国霸业的事情,你如今有何别样高见了?”
马飞鹏稍作沉吟,治理国家这种事情对马飞鹏来说是轻而易举,但实际上也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做的来的。治国难,以仁治国更难!
“我还是先……”马飞鹏开口,本想先所要一份王国的财政开支以明细自己的预算,但话还没出口就发觉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看来这财政报告自己那被跳掉的时间里就已经看过了,那些数据也早被他记下了。甚至不光是数字,那些数字意味着什么能连接到哪条思路上都是清晰无比,几乎让马飞鹏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就好像他要说什么之前早就背过了一遍一般。
“我还是先……讲讲大体思路吧。”马飞鹏顺着前言改口道,“首先,‘以仁治国’,这是总纲,也是你最为核心政治思想,这我是很清楚的。但是在目前,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哦?”新皇帝挑了挑眉毛。
“我们的支出预算并不够,很不够。”马飞鹏大大摇头,“你才刚刚登基,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啦!先不说别的,新皇登基,和周边各国的外交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然后外宴完了,家宴也定然少不了,再然后,军事、建设这种最基本的需求要是无法保证,你的国家何以立足?别的先不说,前几个月南部不是还发了一场地震吗?贬灾又要你来掏钱,而且你要是还想多一臂收入,那免不了还要帮当地百姓重建经济……这么多的事情,就是先皇都没能弄完,你又哪来的资本上来就说我要为黎民百姓谋福利?”
古面色凝重,神情肃然,但他也知道,马飞鹏越是这么说,那就越是意味着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所以依我看,你的那些福利——布施给全国的也好,布施给领民也好,全都该撤了!民众福利可以等日后再说,可这存亡之急,却是刻不容缓啊!听我说,赶紧把经费收回来,重新投资到建设和军事上面,军事上的经费,再多也不嫌多!等你有了立足之本,再来思考什么民众不民众的事情吧!”
闻言,古皱起了眉头。
古皱眉倒不是因为马飞鹏劝他暂缓福利计划——他也知道取舍,乱世人不如太平犬的道理他是懂的。他此时皱眉,是在担心另一重变故。
“可是这样一来,百姓们可能会不高兴啊……毕竟我白天也是对全国做出了承诺,要为百姓们着想谋福利的,若是言而无信,恐怕……”
恐怕朕统治的根基就不稳了啊。
然而,马飞鹏却只是轻声笑了笑。
“这倒不至于,只要你做足宣传,谁会吃饱了撑的想闹事?”
“宣传?”看到对方脸上不解的神情,马飞鹏这才醒悟——“宣传”这种二战才研究出来的东西,一个中世纪领主怎么会理解得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将前置的只是粗浅地讲解了一番。
“就比如说吧,你现在就可以看看在外交上哪个敌人更好欺负,然后联合周围的其他几个大国小国,看看能不能找什么借口和那家伙干上一架——我没在说笑话。”
古有点吃惊。
“这是为何?”
“转移国内阶级矛盾。”马飞鹏简答道,“你不是担心民众可能不满吗?那随便找人打一架就完了。只要你和哪个家伙打起来了,那你就可以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对方身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既然错处都不在你身上了,百姓还又什么牢骚可发呢?”
“这,就是‘宣传’的厉害之处啊!”
“这!”古立马咋舌。
乍一听时,古也的确是为马飞鹏话语中传达出的那份机巧打动了——把一切过错都推到那莫须有的敌人身上,此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解决维稳的问题呢?然而当他细细思索下去的时候,马飞鹏这一手传达出来的潜在逻辑也让他感到些许不对劲了——
“可你这……不是在骗人吗!”放下初听时的那份欣喜,古的声音惴惴不安起来,将什么事情都推到敌人身上的确是能维持阶级稳定,但这却与他最初的目的不相符啊!
古要的是一个真正百姓安居乐业的空前盛世,不是一个靠劳民伤财横征暴敛换来的虚假繁荣!
见状,马飞鹏又摇了摇头:
“慌张什么?我叫你转移矛盾压力是一时,又不是一世。等你赢了战争拿了战争红利,你想给麾下民众多大的好处还不是手到擒来!是,所谓的‘宣传’其实完全可以和说谎画等号,但是你也要知道,就算这么做是在说谎,但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正人用邪,邪法亦正;邪人用正,正法亦邪!说谎怕什么?怕的是君王说谎是在为他自己谋私利!”
在他面前,古的心神已然是一片浩劫。他的思想虽然很是超前,但比起21世纪的马飞鹏来说也不过是两三百年前的老古董而已。在先进的理论面前,拥有大智慧的古可谓是没有一丁点抵抗力!
“好……马兄应当是不会骗我的,既然连你都这么说,那我便如是照做!”沉吟片刻,古也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戒心,开口答应道,听言,马飞鹏也自是大喜。
“那就好!至于宣传的具体内容和战争的具体事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我既然提了,那就自是胸有成竹。首先我们说这宣传……”
然而古的神情却是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的注意力甚至从马飞鹏身上抽走了。
“怎么了?”马飞鹏疑惑道。
“有人来了……”古抬起头来,四下张望了两圈,“你快走!你的身份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马飞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场景就再度模糊变焦——看样子,剧情的这一幕已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那么下一“幕”,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马飞鹏有些兴奋,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一个崭新成型的大帝国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凝固,马飞鹏现在似乎在某条街上,而且,他现在的视角貌似很“低”……
这啥情况?为什么我只能看到面前人的小腿?换剧本了?我变成小孩了?还是我不小心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影子了?
然后他试着活动身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半蹲在地上的,这不由让他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庆幸自己还能继续自己的霸业,一个挺不对劲的现象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这衣服怎破破烂烂的?”
这一看不知道,一看马飞鹏瞬间就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现在的穿着打扮和行为状态,竟是和一个乞丐没什么区别!
卧槽这NM发生什么了?打仗打输了?洛姆已经亡国了?
但马飞鹏马上就注意到街上人们的状态不像是亡国之辈,亦不像是凯旋之辈。比起“喜悦”和“丧气”来说,他们的状态似乎更像是……“愤怒”?
喜悦中透着愤怒和仇恨,这种状态只有一种人身上才有——革命军,而且是刚刚取得了前几个阶段胜利的革命军。
来不及细想,灵光跃入脑海——
“一个月后,洛姆王国联合三方,对南边的斯洛王国宣战。”
“在我的指导下,战事十分顺利,斯洛王国节节败退。但对方反应也很快,一个月后便止住颓势,趁机反攻。双方拉锯了大约三个月,进程缓慢。”
“然后,起义军出现了,毫无征兆地,从联合军的后方出现了,他们的成分……是以前受过古恩惠的‘原领民’!”
马飞鹏瞳孔骤缩。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当初为了维稳,各地的生活水平当然是一样的——也当然不可能高过这些领民以前的生活水平,于是他们的厌战情绪……比所有人都来得快!”
刹那间,马飞鹏又觉得情况不对了——这种事情自己早就想到了,而且也有的解决办法。可是偏偏,这幻境又怎么没照自己的心中所想演化下去?难道……这是剧情杀?
于是又一道灵光闪现:
“古为了道心明朗,瞒着我放弃了一部分宣传计划,这给了某些小人可趁之机——他们是那些被古用商业欺压过的领主们。枯燥的宣传开始失效,古承诺的战争红利人民也没有看到,于是在恶毒流言的唆使中,厌战的百姓们拿起了武器,他们的星星之火已然燎原,他们现在要改朝换代!”
终究,还是败了吗……
马飞鹏嘴角苦涩。
“你怎么了?”熟悉、但又因为遭遇了磨难而显得嘲哳嘶哑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曾经的国王就那么坐在他身边——身穿破烂皮袄,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地坐在他身旁。
“呵……呵哈哈哈哈哈……”毫无征兆地,马飞鹏大笑了起来,招来了不少厌恶嫌弃的目光,看到马飞鹏如此招摇,古当时就是大惊失色——
“你不要命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败了,又一次败了啊!只因为战事的些许不利就开始厌战暴动……而且还偏偏是原本最根基最忠诚的那一批人!只因为自己没有拿到更多的利益!他们就果断无比地舍弃了为整个国家谋算的君王!
那批领民是少数……“少数”是翻不起浪花来的,但他们能做到这地步那说明起义军里头当然不止是他们,全国各地的百姓当然也混杂其中,可要说起那群家伙……我们可有亏欠你们一分一毫啊!如如果说那些领民还能算是“从奢入俭难”的话,你们不就是听到一丁点风声就丧失自我判断力的刍狗吗?不就是看到眼前利益就争先恐后扑上去抢的畜生吗!
实干出来的成绩,终究是比不上好听的花言巧语吗!
比不上吗……
是的,比不上!马飞鹏收住笑声,双目赤红!
努力就会有结果?放屁!不付出就没有收获?放屁!哪怕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哪怕自己真的是在为提高整个王国的生产力做谋划!但那群畜生,那群猪狗!终究是选择了自己听得顺耳的甜言蜜语!
凭什么!凭什么!那群花言巧语者能收买人心难道就真的是靠他们的“本事”吗?放屁的“本事”!对社会负产出的能力,算得NM狗屁的“本事”!投机倒把搬弄是非……要是这样也能叫做“本事”的话,那这世界上的贪官污吏就是最大的“本事家”!
“你不太对劲……你快过来。”古看到马飞鹏精神不太对劲,便哆哆嗦嗦地将他拖向街尾郊区。然而马飞鹏一把拍掉他的手,自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后者畏畏缩缩,却只好跟在他身后。
“来得好……我这边呢,也恰好想和你讲个故事。”
“一段……我初中时的不堪往事。”
猛地,马飞鹏顿住脚步,回首望去。两双黑瞳就此死死地对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