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中国古代的文人挺有意思。某些文人搞隐居,就是为了搏得名声。这些人一旦真为官,却又拼命钻营,不甘人后。还有一些人政治斗争输了,也搞隐居,以图韬光养晦,东山再起。这种事自古以来屡见不鲜。这一点有点像妓女,上床之前非要装作良家,扭扭捏捏,欲拒还迎,真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叫唤得比谁都响。而作为嫖客的朝廷,还都吃这一套。不过,大齐朝的太祖逄屠户则要厉害得多,先给你下个“召”勾搭一下,当作是前-戏;如果你不从,那就下“令”,霸王硬上弓,等你尝到了做官的好处,自然就心甘情愿的“被嫖”了。后世还有一个朱元璋更狠,管你从不从,手铐脚镣先戴上,要是不从就杀你全家,伟大的文人们只好心甘情愿地脱了衣服在床上等着。
“代父丁忧”更绝,最起码宋铮前世从来没听说过。明朝有“夺情”之说,那都是针对的朝廷大员,而且还要遭受悠悠之口。名相张居正“夺情”之时,就经历了诺大的一场风波。大齐朝的太祖在这一方面创历史所未有。大齐朝开国之初亟需人才,好不容易把一些文人弄出来当官,却由于某些人因父母去世,耽误了公事。细算的话,如果一个官员的父亲和母亲先后去世,需丁忧五十四个月,再加上前后折腾,要有五年的时间不能为朝廷办事。所以,某位大能便向太祖提出了“代父丁忧”的制度,即官员的父母去世后,要守丧三个月,以尽人子的责任。然后必须上任,让自己的儿子代替自己守孝。如果没有儿子,那就让自己的兄弟代替。如果连兄弟也没有,那就没办法了,只有老老实实地丁忧二十七个月。当然,这种情况很少。所以“代父丁忧”的制度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朝廷无人可用的麻烦。
宋珏之所是吃惊,那是因为“代父丁忧”在大齐朝开国之初的二三十年里比较常见,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经历过。但随着文院和武院培养了大批人才,这种情况越来越少,近些年来,只有在一定级别的朝廷大员和能吏身上出现过,宋珏不过是个普通进士,却荣享这一待遇,实在令人意外。
然而,宋铮却霍然明白,原来对方的落脚点在这里,那白衣公子是黄嵩无疑了。结合丁原先前的理学大兴之说,宋铮明白,黄元度在全国力推理学,亟需宋珏这样理学宗师级的人物。所以,黄嵩毒杀了与高老头关系密切的宋老爷子,却又留下宋家其他人,就是为了让宋珏给黄元度出力。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代替宋珏丁忧。宋铮考虑明白后,不禁大骂黄元度父子,把人家老子杀了,还让人家儿子卖命,简直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种。不过,宋铮在庆幸自己彻底安全的同时,也暗自警惕,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宋老爷子死于八月二十三,三个月后是十一月二十三,接近年关,文院也快到了放假的时候。所以知州胡大人体恤宋珏,让其明年正月十五以后赴任。
于原对宋老爷子表示一番哀悼后,又祝贺宋珏升任副总教习。最后说了一句:“在下和胡大人在密州敬候宋兄大驾。”宋瑜得了宋铮指点,背着宋珏,给于原和两个公人送了几两银子当差旅费,于原等人高高兴兴地告辞而去。
这两个月,宋家得了钱有财家的土地财产,成了石山镇数得着的富户。宋珏不擅长处理家事,他也有自知之明,便统统交给吴氏和宋瑜打理。为了长远发展计,宋铮和宋瑜、吴氏商量后,将田地全部租出去,原来的宋钱两家的长工,也得了土地,成为宋家的佃户,租子统一为土地收入的四成。这让众多佃户喜出望外,因为在别的村,租子都是五成甚至六成。为了防止郑德奎的不满,宋瑜还将原属于钱有财家的一百亩良田,按市场价的七折卖给郑德奎,条件是郑德奎家的地如果出租的话,也必需是收四成的租子。郑德奎得了便宜地,收入又增加了,自然非常高兴地答应了。
此后,宋瑜也从西山脚下的草屋里搬了出来,住进了钱有财家的屋子,齐儿也秘密搬进钱宅。至于钱家那两个丫环,秋兰和秋菊,则在宋铮的劝说下被吴氏遣散。钱家的丫头,宋铮是不敢用的。所以诺大的钱宅,只有齐儿和宋瑜两人,也十分安全。钱有财家的黑狗“黑虎”,重新成为宋瑜的看门狗。在宋铮的指导下,宋瑜喂了它几个肉包子后,它便彻底背叛旧主,这证明“狗忠猫奸”之说并不准确。其实也多亏“黑虎”转性快,不然的话,宋铮打算和当初的宋老四宋璜一样,将其“米西”掉。
在宋珏接到征调令之后的一天上午,宋铮给家里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便来到了钱宅,开始商量发展大计。宋铮与宋瑜、齐儿三人都坐定后,宋铮说道:“齐儿,你觉得我三叔如何?多一个人多一把力。”齐儿明白宋铮的意思,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齐儿也明白宋瑜虽然在性倾向上有点问题,但他独居这么多年,这一点已经大为改观。另外,多日相处,宋瑜应该是已经发现了自己是女子的事,但他却没有声张,这证明宋瑜很有心计。再加上宋老爷子之死,宋瑜也算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所以,齐儿点了一下头,意思是可以告诉宋瑜。
宋铮道,“齐儿,还是由你来说吧。”虽然宋小公子拿当初的誓言当梦话,但当着齐儿的面,还是不能说破的。
齐儿点了一下头,将自己和高老头的来历说了一次。宋瑜可不比宋铮,在愣了半天后,便离座要拜见长公主。齐儿连忙上前拦住,宋铮则笑道,“齐儿,你是不是应该把咱们的约定说一下。”齐儿瞪宋铮一眼,无可奈何地说出了给宋铮当丫环的事,宋瑜吓得目瞪口呆,指着宋铮说不出话来。
宋铮等宋瑜回过神,便说道:“非常时期必有非常手段,我们必需团结一致,才能给爷爷和高大夫报仇,三叔不必惊讶。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以解你的疑惑,那就是为何我开窍的事。”当下宋铮又卖弄了一下他的奇梦,齐儿从高老头那里听说过,自然不以为奇,宋瑜却是头一次听说,自然是连连感叹。
宋铮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会奇怪,宋家庄如此偏僻,黄元度的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老爷子和高大夫是四十年前的旧交,黄元度那些人再聪明,应该也不会料想到这一点。”
齐儿和宋瑜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着实疑惑。宋铮说道,“下面这一件事需要你们发誓,我不想除了我们三个人以外任何第四个人知道。”宋瑜已经被惊得有点麻木了,当下发了誓言。齐儿是宋铮的丫环,自然听从命令。
宋铮说道:“我们并非赤手空拳地去战斗,我们手里还有一大笔财富,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这厮讲故事也颇有天赋,在勾起听众的胃口后,便讲了鲁王秘藏的事。秘藏的来历只是简述,涉及到宋小公子自己,就有点大吹大擂了。什么“小公子义救郑老头”、“小勇士冒险查敌情”、“俏少爷富贵不能淫”、“郑老头感动传‘淫-诗’”等等,讲得荡气回肠,绘声绘色。
听完故事后,齐儿呆住了,宋瑜则站了起来,张着嘴看着自己的侄子,脑子已经停摆了。
等齐儿和宋瑜将鲁王秘藏的事消化完毕,宋铮又把自己对宋老爷子之死的推断说出来。宋瑜和齐儿听了不禁连连点头。宋瑜感叹的是,自己的兄长虽然一心沉迷于理学研究,不谙人情俗事,这一次却在无意中救了大家的命。
最后,宋铮道:“我们面临的对手无比强大,而我们自身现在又无比弱小,连人家身上的一根汗毛也比不上,所以,报仇的事必须从长计议。”宋瑜对宋老爷子的死也是悲愤异常,不过,他也是心性坚忍之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十几年的独居生活中健康地活到现在。他当即说道:“铮儿,你说怎么办吧?”
宋铮沉吟了一会,问道:“三叔,你这些年可曾坚持读书?”
宋瑜道:“这些年我除了劳作,就是一个人看书,倒没有将读书的事丢掉。”
宋铮点了一下头,说道:“那好,现在咱家的人不用再下田干活,你就安心读书。两年之后是大考之年,你现在仍然是举子身份,可以直接参加进士科的考试。不管能否高中进士,你都要设法留在江宁城,哪怕职位低一些也不要紧。我们要在那里建立一个落脚之处,二姑宋环虽然在江宁,但我现在也不了解她家的状况。这种事最好也不要牵连到二姑的家人。三叔需要在京城熟悉状况,密切关注对手。如果能接近黄元度或者逄桧更好,但估计难度很大。”(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