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小莹来到宋铮近前,施了一个成福,脸上满是笑意。
“小莹姑娘,昨日劳你空等,还望见谅。”宋铮道了一声歉。
小莹笑靥如花,“是我等唐突,怪不得你。郡主没有责怪我,没事的。”语气好像是安慰宋铮似的。
“那就好,”宋铮微微一怔,觉得这小莹说话颇为亲密,以为是自己救过他的缘故,也没多想,转口道,“既然今天郡主有客人,那我就不去打扰郡主了,还麻烦小莹姐姐告诉郡主一声。”
“状元郎莫走,郡主就是让我来请你的。让你先去玉戈院里面候着。”
“这……那好吧。”宋铮有些犹疑。今天逄葳所接的客人可非同一般,正是大齐公主逄芸,也就是小皇帝逄瑛的妹妹,一般称作芸公主。
大齐的公主和郡主,一般在出嫁前,才会由皇帝亲赐下封号。今年十七岁的逄其葳和十四岁的逄芸,都未婚配,所以称葳郡主和芸公主。
关于这位芸公主,宋铮可是听茗儿说起过一段传闻。逄芸的母亲原是高宗一个妃子身边的宫女,长相虽然不错,身份却很低。这名妃子侍寝时,却逢月事突来,不得以,以宫女自代。这名宫女因此怀了龙种。妃子气恼不已,暗地里要害这名宫女。幸好,当时高宗皇后,也就是茗儿的母亲听闻此事,救了这名宫女,还将其封为妃子。
当时茗儿离开宫城时,这名芸公主年仅四岁。顽皮可爱,天天追着茗儿后面玩。可惜,一场大变后,沧海桑田。现在,逄芸是大齐的公主,而茗儿只是躲在宋府当丫环。
宋铮暗自感叹了一番,不禁低声问道,“小莹姑娘,郡主的这位客人,常来王府吗?”
“我来王府时间不长,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小晶说,芸公主和我们郡主是关系很好。我们郡主经常进宫去看公主,公主三两个月也会来我们府上一次。”小莹似乎知无不言。
“是吗?芸公主是不是也像郡主一样爱习武啊?”
“这个倒没有,上一次公主来的时候,郡主便练武来着,公主只是站在旁边看,还拍巴掌。”
“那公主不会武啊!”
“应该不会吧。”小莹瞥了宋铮一眼,笑道,“不过,会不会武在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就像状元郎,当初在宋家庄的时候,谁想到你会习武啊!”
“咦?”宋铮迟疑地看了一眼小莹,“姑娘知道宋家庄?”
“我不但知道宋家庄,还知道宋家庄村西边有有座西山,西山山脚有马陵湖!”
“啊?”宋铮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去过?”
女大十八变,钱小莹的面貌变化太大。再加上原来的宋铮对钱小莹本来也不熟悉,所以,宋铮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小莹姑娘”和宋家庄钱家的钱小莹联系到一块儿
“我曾听说,《理学正义》便是在宋家庄作出来的。而是令尊号称西山先生,那宋家庄肯定有一座西山了。至于那马陵湖,我还知道你作过一首写湖的词呢,‘马陵青草,进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小莹的解释,并没有令宋铮释然,反而更加吃惊了。他额头直觉得冒热气,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了这么有名?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啊!
见到宋铮的样子,小莹似乎觉得特别有趣,笑吟吟地道,“状元郎,走,咱们进去吧!”
————
玉戈院是逄葳的习武之所,此时倒是颇为清静。小莹把宋铮领到院屋后,便奉上了茶水,静立在一旁。
这里的屋子,自是十分雅致,装扮的像个书房一般。周围的墙上,有一边装有书架,架子上密密麻麻摆着许多书籍。另一边则挂了一只长戈。戈头呈暗黄色,隐隐透出几分血红,上面带着几块绿色的锈斑。戈头与戈柄相接处,是一个红穗。陈旧不堪,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戈柄的末端则镶了一个环,与戈柄粗细相同,浑身暗着暗绿色的幽光。
宋铮的眼睛微微一缩,立即盯住这杆长戈。戈长近乎一丈半,也就是近乎四米长。从这杆兵器的粗细程度上看,是十分沉重的。
不知是什么人才能使得动这杆兵器?宋铮暗自思忖。上一次他来这里时,只是在院子里,并没有进屋。真没想到,屋内还有这么一柄长戈,难道这就是玉戈院得名的由来?
“请问姑娘,这杆长戈是谁的兵器啊?怎么会这么大?”宋铮观赏良久,终于按捺不住,询问起这个看上去有些神秘的小莹姑娘。
这一次,小莹摇了摇头,“这个,我可真不知道了。”
宋铮心下一松,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啊。不过,这杆长戈如此奇特,定是大有来历。
戈这种兵器非常古老,先秦时期倒是常见兵器,两汉之后就慢慢减少,后来就很少有人用了。与戈出现时代差不多的戟,使用时间倒长得多,最有名的便是三国吕布了。只不过后来也用得少了。经过上千年的战争总结,刀和枪慢慢地成了最主要的兵器品种。
看着这杆显得有些破旧的长戈,宋铮一度认为它是从哪座古坟里挖出来的。可又肯定不是,因为上面还带着同样破旧的穗子。出土的东西,断没有仍然还带着穗子的道理。
哪果不是几百年前的老东西,那会有谁仍然用戈呢?而且这只戈的材质和样式,无不标明,使用者地位非同寻常。赤金戈头,镶玉戈柄,难道是逄桧用的东西?
这倒有这个可能。宋铮虽然知道逄桧一直是个武将,却从来没听说过他用什么兵器。只是,逄桧那副阴柔的小模样,又有些不像是用这具大戈的人。
宋铮琢磨了半天,也摸不到头脑,只好舍弃了,转身去翻看那些书。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只见上面写着“断门刀”三个大字,里面居然有图画,一招一式,还颇为清晰。
宋铮倒有些吃惊,又抽出一本来,封面上的字是“李氏云锤”,上面同样是各种清晰的图画。
前后两本书,纸张材质,人物技法,以及书的样式,大体相同,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宋铮又打量了一下书架上的其他书,发现书的样式大部分都是相同的。名字也是各种各样,“拐子拳法”、“大使横拳”、“张氏刀法”等等,甚至宋铮还发现了一本《大曳直拳》。
至于那样式不相同的书籍,则是《孙子兵法》、《尉缭子》之类的,这种书都是固定制版印刷的,算不得什么秘本。
逄葳是否研究兵法,宋铮并不关注。令宋铮吃惊的是前面那些书,使横拳和曳直拳是齐名的拳法,是比较常见的。但大曳直拳和大使横拳,都是在原来拳法的基础上进行了升华,变得更加紧密,杀伤力也更强。宋铮也一直以为,大曳直拳算是比较隐秘贵重的拳谱。然而,如今看到这种拳谱就像普通书籍一般摆在书架上,让宋铮情何以堪?何况,即便至今,《大曳直拳》的最后一式,宋铮仍然没有练会。
至于其他的锤法、刀法之类的东西,既然和《大曳直拳》放在一块儿,那肯定也简单。不是出自武学大家之手,就是来自某个家族的世传。
宋铮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书都放在原处,静静地坐在大戈下面的方桌前,没有作声。无论是这杆古旧的大戈,还是这些“武功秘籍”,都透出一股怪劲儿。
如果说逄桧为了让逄葳习武,特意搜集各家功夫秘法来作参考,以逄桧的势力,不是不能做到。然而,只要是习武之人都知道,不是功夫法门学得越多,就越厉害。恰恰相反,有的人往往一生中只习一种拳法,一种刀法,却能成为举世闻名的高手。逄桧这么做,百害而无一益。
其二,宋铮从来没听到过逄桧搜集天下武功秘籍的传闻。像此处集中了上百本拳法、刀法类的书,恐怕不是三两年就能积累起来的,何况,没有人愿意这么平白无故地将自己的武功秘法交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极有可能这些秘籍并不是逄桧搜集的。而是有人已经搜集好,让逄桧直接拿了过来,那么谁是这个人呢?
可疑的还有那个长戈。宋铮前世可是鉴赏大家,他经过再一次仔细观察,已经有了判定,这杆长戈根本不是什么古物,而是几十年前造的。这一点,从红缨的腐坏程度,铜锈、玉沁等等各个方面来年,这杆长戈自诞生之日起,曾长期使用,并经过精心保养。上面的一些斑痕也不过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宋铮相集,只要用桐油细心擦拭一番,这杆长戈定会恢复它原来的威风。
“长戈!长戈!”宋铮低声念叨了两遍,心里猛地一震,接着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杆长戈这么奇怪,原来它属于评书中四处传扬的那个人物。
两汉之后,是很少人用戈,但绝非没有。在大齐朝便有一个用戈的绝顶人物,在百姓的心目中,他的戈法丝毫不下于吕布的戟法。吕温候打便三国无敌手,而他便是大齐的战神。
韩忠,难道这就是韩忠的赤金戈吗?
如果真的是韩忠的赤金戈,那这些功夫秘籍就不言而喻了,定也是来自韩忠了。韩忠在武功一途,几乎是一个传说。据说,没有韩忠不会使的兵器,没有韩忠不会打的拳法,没有韩忠不会用的兵法。虽然事实有些夸大,但也足以证明,韩忠在武术上确实是一个全才。别的不说,包括宋湜在内的八大铁卫,功夫都是来自韩忠亲授。刀、戟、斧、枪、棍、锏、剑、锤,八种兵器,韩忠若不掌握,也无法教出八大铁卫来。
宋铮的疑惑在于,逄桧把这些拳法、刀法之类的传给逄葳也就罢了,为何连韩忠的大戈也挂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呼应“玉戈院”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