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茗痴痴望着木桶里的水。水波不兴,倒映不出旧时明月,也倒映不出她的心情。
曾几何时,她也不过是一个傻傻的丫头,光着脚丫,蓬着头发,怀里抱着一大束新采的鲜花,在夕阳和星光下,等待着另一个和她一样美好的女子,等待她带来漂亮的衣饰和美味的食品。
她本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女孩子。身为息国重臣和国舅的父亲不肯承认她,身为下贱婢子的母亲则怨恨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唯有那个美丽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才会疼惜她、保护她,甚至在她们母子被逐出后还锲而不舍地照顾她,偷偷给她们送来钱财和衣物。
母亲终于在无限的怨恨中得到了永久的安息,她难过,她痛苦,但她却从未绝望过。因为她知道,每个月的初五、十五和二十五,她最爱的姐姐便会来看她,给她带来她想要的一切。
但是,项重华却亲手打碎了这一切。他为了抢走虎符,为了救他心爱的息雅公主,无情地谋杀了以梅美人的身份与被修复完毕的虎符一起送至雍宫的姐姐。
为什么王侯将相就可以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无情地抢走别人的幸福,乃至生命!
她好恨!恨每一个重权在握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但息丽华却是个例外。也许是因为她把自己从穷乡僻壤中带到了金碧辉煌的雍宫,也许是因为她代替姐姐保护她、爱护她,也许是因为她们同样的身世,无论如何,她都深爱着这个令她焕然一新的女人,愿意为她牺牲一切。何况,她们本就有着一样的敌人。
想起项重华,她的身体便开始不断地颤抖。她不是没有想到他是个英俊而充满魅力的男子,她更不是随便就可以动心的女人。但她没有想到,这个害死自己最爱的姐姐的男子竟有着那样忧郁的眼神。她更没有想到他可以说出那样直捣心底的话。她发现自己的心志并没有原来所想的那么坚决,竟然为了那样轻轻的几句话,因为原本别有用心的邂逅而乱成了一片。
水面出现了一个深沉而高大的身影,娇茗一个踉跄,栽倒在项重华宽阔而坚实的臂弯里,惊得立即跳了出来,横眉怒视。
项重华笑道:“前些天你不是还自称是我的情人吗?不过是抱一下而已,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的?”
娇茗咬牙道:“谁是你的情人!你给我出去!”
项重华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伺候重忆洗澡?其他宫人莫非都偷懒去了不成?”
娇茗冷冷道:“华公子您是贵人,问这些奴婢才管的杂事岂不是失了身份?”
项重华笑着逼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道:“奴婢又怎样?与那些平淡无味又颜色不佳的贵族女人相比,无论哪个男人都宁愿要美丽的奴婢。”
赫然一声脆响,项重华扒住木桶边才没有栽倒。
娇茗怒道:“你给我滚!”
项重华从窗口望了一眼远远过来的,被众婢女簇拥的项重忆,笑着隐身而去,但转身之间,目中却多了一丝痛苦之色。
娇茗给项重忆洗完澡后又伺候他上榻睡觉,之后自己才回到了房间。她对着镜子,将满头珠钗一一卸下,胸口却忽然闷得要紧,眼皮也困得怎么也睁不起来,只得晕晕沉沉挪到窗边想吸一口新鲜空气。窗口一开,屋子里的灯火却忽然间无风自灭。一道黑影自窗外蹿进,娇茗来不及呼喊,嘴已经被一双大手紧紧堵死,穴道也被点住,身子随即被按在榻上。
来人一言不发,只是摸出一颗药,强行塞进她的嘴里。娇茗陡然咬住他的手指,却发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小得可怜。
来人已经准备跳向窗外逃走,娇茗只得用尽浑身力气叫道:“你若要走,我,我就自尽!”喊完才觉得自己荒唐得要死。这夜半而来的不速之客,岂非本来就是要害自己的性命?
但来人竟然停住了脚步,缓缓折了回来。
娇茗借着月光,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惊怒交加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