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骏马在玉道上喧嚣飞奔而来,马上人影未及看清,便听得一声大吼:“边关急报!”
老太监猛一哆嗦,定睛一看,竟是驸马都尉、京营将军孙铭!
“你还在犹豫什么?八百里加急!!”
孙铭眼中几乎冒出火星,焦灼不能自已,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奏折。
老太监跌跌撞撞地跑回后殿暖阁,却险些与皇帝一行撞个正着。
他舌头都已经打结,也没顾上磕头,直直将接过的奏章递上。
咣啷一声,朝臣们遥遥听着暖阁中传出的杯盏碎裂声,心中都是一颤。
钦天监监正年过半百,却也惊得双手一抖,他不由抬头望天,却见那一弯残月闪着妖异的血黄,逐渐隐没远去。
不多时,便有侍卫统领瞿云出现,他面色无波,朗声道:“各位大人,今日皇上有旨,早朝暂停,请各位先回六部各署吧!”
“出了什么事?”
“刚才好似听到,是边关急报……”
“不会又是鞑靼蛮子打过来了吧?”
朝臣们领旨散去,心中充满疑虑,各自询问着,一片动荡的不安。
皇帝召孙铭入殿,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栾城陷没……鞑靼大军已如潮水一般涌入我中原大地!”
孙铭不知是急还是泪,面上婆娑水滴,他呈上手中的八百里加急,皇帝一眼便瞥见封面带着血渍。
他展开一看,只读了三五行,面色便变得苍白,复而又为铁青。
皇帝眼中闪耀着可怕的光芒,灼灿中又见幽邃,仿佛深不见底,身旁的侍卫从未见他如此狂怒,一时手足无措。
“去请晨妃娘娘来……”
秦喜见如此僵持,轻声吩咐一声,便由小黄门转身飞奔而去。
“栾城失陷……全城军民,无论男女老幼,不愿降的,都被屠戮一空。”
孙铭从齿中吐出这一句,悲愤如岩浆一般喷涌而出。
“这血迹是谁的?”半刻后,皇帝恢复了平静,低低问道。
“这是平王麾下的偏将,他胸中一矢,几日来马不停蹄地奔驰,到得城门前,一口血喷出,已是灯枯油尽。”孙铭想起那青年圆睁的眼,胸中悲愤难平。
“本来只是两藩之间的争斗,一夜之间,竟有外虏入侵,这朗朗乾坤……”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襄王呢?!”皇帝沉声问道。
“那人没来得及说……”
皇帝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眼中带着幽冥一般的寒意,用手掐了奏折中的一段,轻声道:“他被鞑靼人奉为上宾,大约已乐不思蜀了!”
孙铭悚然一惊,想起前次亲征时的传闻,一时如醍醐灌顶,一道幽冷的寒气,从心中直直升上。
“难道襄王他……”
孙铭颤抖着,却怎么也说不出那背叛的字眼,他亦是知兵之人,栾城虽然不大,却也是北方重镇,大好的门户之一,如今失陷于莫名出现的鞑靼人手中,若说其中没有蹊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朕还是看轻了舅舅啊……”
皇帝阴郁地叹息着,想起林邝那皮笑肉不笑的桀骜神情,心中又是一阵狂怒,他深吸一口气敛住了,轻声自语道:“天下,从此进入多事之秋了……”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廊下的宫人宦者们一齐惊呼,瞿云闭目守在门前,蓦然睁眼,却听远处有人高声叫道:“奉先殿塌了!”
叫声凄厉,在清晨听来,虽有日光触面,却仍让在场之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皇帝亦有内力,在殿中听得真切,他推门而出,一跃登上了屋檐。
居高临下,只见内廷东侧方向,祭祀祖先灵位的奉先殿,已坍塌了一大半,空中弥漫着一阵烟尘,遮天蔽日地腾起。
他不愿再看,纵身而下,面色越发阴郁,四周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有胆小的,已是快要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