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六年,在这人事已非的今天,她穿越天人永绝的黑暗,静静地站于此处。
第二日,晨露还在床榻上静养,就听见宫人们都在传说,皇帝在太和殿正式接见了鞑靼使者。
晨露没有急着前去。她微笑着,想着此时金銮殿中,是何等的精采热闹。
日光照入整个寝殿,窗外春光明媚,燕雀呢喃。
她慢慢起身,任由几个侍婢服侍着了中衣,等到她们拿起胭脂、花钿、珠簪、步摇时,轻轻一笑,挥手止住了她们。
“我自己来吧!”
镜中映入清秀稚嫩的容颜,仍是苍白,却不再有那种青白的虚幻,那清冽双眸一扫,顾盼之间宛如寒玉冰雪。
她丝毫没有描眉点唇,仿佛嫌这脂粉会污了面容,瞧也不瞧一眼。自己动手梳了发髻,在盘中挑了一支碧色流转的翡翠步摇,斜斜插于乌发之间。
她披上以寒绢裁就的云月宫装,就那样随意地倚在窗边。
梅贵嫔进入寝殿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那少女斜倚窗边,周身透着雪玉般的晶莹光华,乌檀发间一抹翠色,宛如天人。
梅贵嫔看着闭目养神的晨露,只觉得目眩神迷,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妒意。
她面上惊喜佼加,“原来姐姐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晨露回头,看到是她,就要站起来,梅贵嫔连忙上前搀扶,“姐姐千万小心!”
两人分宾主坐下,宫人拿来时鲜糕点,四碟八色,都是由乾清宫那边赐下的。
梅贵嫔瞧着这精致宫点,皆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心中酸意更甚。晨露请她先用,她只是推说用过了早膳,实在吃不下了。
晨露瞧着她端起茶轻抿,那样子熟稔已极,她举止典雅,然而不沾分毫。这才蕵尙中女子的做派:绝不真正食用外头的东西。
她想起最初,皇后的宴席中,那纯真自若,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孩,不由心中叹息。
这宫中如同深墨一般,又有什么人,不会被它染黑呢?
“今天看到姐姐身体无恙,我就安心了。姐姐为我朝挣回了脸面,妹妹我都感到有荣耀呢!”
她一派天真活泼,说起后宫众人的称赞更是活灵活现,仿佛自己亲身见过似的。末了,她说道:“连太后和皇后娘娘听了,都觉得惊喜,宫中竟有这等奇女子呢!”
来了!晨露心中冷笑,口中却笑道:“定是娘娘你把我褒奖太过,才让两位主子生了好奇!”
“姐姐怎么怪起我来!”梅贵嫔不依地娇嗔,一双水灵大眼仿佛会说话,怨不得元祈这阵子一直宿在她宫里。
“两位主子娘娘啊,听了种种传说,都想见见真人呢!明日太后那里办家宴,众姐妹都要出席,她还说把尚仪也带上呢!”
这话虽然是说笑间道出,却也汕懿旨了,晨露低头听着,良久,才抬头笑道:“这是两位主子的抬爱,我真是受之有愧。”
“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准时来接姐姐便是!”
梅贵嫔达到了目的,娉娉婷婷地离开了。
晨露望着她的身影发呆,半晌,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同晨间初曦,美不胜收,却别有一种冰凉,让人生出战栗。
她眯起眼,清冽黑瞳中,是不容错认的憎恨炽焰。
林媛……终于,又要再见面了!
正如晨露所想,前廷那边确实是精采非凡。
太和殿中,一派庄严肃穆,文武大臣分列两旁,鸦雀无声。
至高御座中,元祈单手托腮,正听得兴致勃勃。
大殿中央,那两位使者之一的青年,正大声读着忽律可汗的国书。
他音调有些怪异,听起来殊为可笑,只是朝中气氛沉重,却是谁也没有心思笑他。
元祈不慌不忙,甚至有些悠闲笑意,待使者读完,并没有请他们下去,而是环视殿中诸臣,开口问道:“诸卿有何高见?”
这一句问得空泛,也听不出喜怒,众人都蕵屬场混老的人精,谁敢去触这霉头,于是底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