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披了件衫子,随着步出,她鬓横钗乱,眉宇间满是压抑的怒气与懊恼,“千真万确,娘娘。”
元祈不语,起身由秦喜服侍着,迅速穿好了衣袍,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昭阳宫,一边问道:“请御医了吗?”
畅春宫中一片混乱,梅贵嫔面若金纸,奄奄一息,只是不停地痉挛颤抖着,一会儿浑身滚烫,一会儿又像寒冰一样,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shen/yin声,让周围的侍女都手足无措。
岳姑姑倚在床边恸哭,周围几个大宫女也在小声抽泣。
元祈看着这群女人,不由眼花心烦,他遣散了所有人,却发现窗边有一人倚立于帷幕之下。
“是我,皇上。”
夜风吹得她衣袂纷飞,冰雪一般的黑眸,拂去他酒意的燥热。
“你在这里做什么?”
“救人。”
“你有救她的法子?”元祈有些诧异地问道,看了看床上的梅贵嫔,“她到底怎么了?”
晨露没有回答,冥冥中,仿佛有一声叹息传来,半晌,她才道:“不,不是救她。”
迎着元祈的目光,她缓缓道:“是为了救你。”
岳姑姑在外面焦急地等着,也不知道尚仪与皇上说了些什么,一刻之后,大门打开了,晨露静静地走出,只留下一句吩咐,“好生伺候皇上和梅娘娘!”
岳姑姑是过来人,瞧着晨露以目示意就明白了几分,她屏退了其余宫女,自己亲自守在门外。
只听得里面传来微微的喘息,还有几句微渺的说话声,衣料摩挲的声响,她也不做声,老脸有些微红发烫。
大半个时辰以后,里面传来低低的传唤,“茶。”
她连忙取来两盏碧螺春,一只大手伸出,端了回去。
这漫长的一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怕是注定无眠了。
晨露从畅春宫离开后,径自行于大道之上。
此时夜已过半,万籁俱静,只余下路旁的小虫轻鸣,却更显幽静。
这万千宫阙琼台玉宇静静伫立着,一如千古,却是看尽了这悲欢离合沉浮荣辱。
黑暗将万物笼罩,只有那一盏盏宫灯,仍在竭力散发着光芒,也不知何时便会燃尽灯油,光华尽消。
就如同,千万个在此间嫣然而笑的鲜活生命,她们长袖飞扬,环佩月下,舞霓而歌,拜月默祷,却终究是香销玉殒,零落成泥。
她双眸越发清冽,在这残灯明灭的当前,挺立于风中,仿佛是以所有的精魄力量,抵挡这凄风冷雨。
瘦小的身影站成笔直一道,她沉默着,渐渐地,这宫闱深重的夜色,也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周贵妃看到她时,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这小小少女周身光华流转,眉宇间那道剑意直冲云霄,仿佛把这沉重暗暝都压制下去。
不由地,她摸了下腰间短剑,那独特的金属冷意,让她稍稍恢复。
“尚仪……”
她上前,踌躇着,却终究把话说了出来,“可否,将手掌伸出一观?”
这话说得突兀,要求更是莫名其妙,晨露却眯起眼,“贵妃娘娘,你想看到什么?”
仿佛不能承受她的目光,周贵妃更显踌躇,却终究坚决地道:“我想看看你的手掌。”
少女忽然笑了,周贵妃瞬间觉得,连微渺灯火,也爆出了光芒。
“娘娘……你久居宫中,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却是看了也不能说的……”
周贵妃凝视着她,最终,她第三次开口道:“请你,把手伸出来!”
晨露轻轻叹息,从长袖之中伸出了手。
她的十指,一如本人般纤小白皙,只是在掌心……
那是一个凝固了的小小血口,正在掌中央,仿佛是被什么强行戳出来的,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鲜红。
“怪不得……我在宴席之中,闻得隐隐的血腥味……”周贵妃低语道。她端详着伤口,下了断语,“是你强行压抑什么,用自己的指尖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