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话没个正经,不理你了。”霄兰在他怀里别过脸,双颊带着诱人的红晕,却自浑然不觉,抬手推他,“快去吧,不然一会儿碧芷又要来笑你一次了。”
完颜印硕轻笑出声,放开作怪的手,自己往后面去了,临了,趴在屏风旁边,哀怨的问道,“你真不来么?”
一条松软的毛巾飞到他的脸上,完颜印硕呵呵笑了下,接过毛巾自去沐浴去了。
霄兰在外间屋里,重新泡了一壶茶,茶碗上的图案是一枝并蒂莲花,高贵中透着清雅,其中含义不言而喻。然而此刻霄兰的心情却是没在这美好的图案上,她满脑子里转动的都是方才的场景。
到底要不要和他说呢?也不知过了多久,霄兰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去,里屋里泡澡的人还是没动静,试着开口,“洗好了么?”
没人应答,心里不由更加疑虑,加大一点音量,“印硕?”
屏风后,一定啊动静也没有。
霄兰再也坐不住,直接绕到屏风之后,入目之下,不禁莞尔。
那个赖皮兮兮的男人居然泡在水桶里睡着了。
笑过之后,又开始犯难,有心不叫醒他让他睡一会儿,可是这么在桶里泡着也不是办法,再说水凉了之后也很容易受寒。她正进退维谷,不想桶里那个正在睡觉的人忽然笑出声来,睁开一对勾人摄魄的凤目,笑道,“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么?”
赶紧转过身去,霄兰听着后面水声阵阵,脸上更红,啐了一口,“赶紧出来,水凉了。”
“我这不是出来了?”有人环住她的肩膀,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和以往湖面结冰一般的味道不大相同。
“你故意的。”霄兰别过脸,薄怒道。
“谁说的?我可是真睡着了,就是不忍心让你着急,要不我可是真想多让你叫几声我的名字。”他扳过她的身,眼波温柔似水,“知道么?很久都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名字居然可以这么好听。”
她挨着他坐下,完颜印硕倒了杯茶给她暖手,“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不着。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完颜印硕轻声答道,“今日……有件事,想要问你。”
轻轻一笑,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她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明知故问道,“什么事非要现在赶来?”
“是关于这次的北狄使臣的,其实,这次北狄派来的使臣根本不是臣子,而是我二哥,完颜昭芒自己。”他望着窗外,目光灼灼,“父王竟然让二哥来了,是我没想到的。”
“而更让我惊奇的是,我二哥手里竟然有你的画像。”他收回视线,望着眼前的绝色佳人,带着犹豫的口吻问道,“你认识他?”
霄兰喝了一口手里的茶,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吧,不过我认识他却比你要早的多,大概是十年之前的光景,那时候我才八岁,还在中州丞相府里。”她眼波微微转动,透着回忆的深沉光晕,“那时候,他也还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一年是中州和南郡联姻,中州王迎娶了梁盟的长女,北狄王庭知道此事之后,竟赶在南郡下财力之前着人来到中州,不过却不是大大方方的出使,而是偷偷摸摸的找上了我的义父,中州的城乡林启泰。”
“这件事,你多少也是知道的吧?”
完颜印硕点点头,想了想道,“不错,按年纪算,我那时也有十一二岁,原来,那次大户率带着二哥离开草原那么久,竟是被父王派到了中州。但是,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阻止中州和南郡的联合?”
霄兰摇摇头,“那时,中州和南郡的联姻已经是木已成舟,阻止不了的,他来,大概是游说我义父,说动中州王压下北上的大军,并且默许北狄的地界直到限胡石。就是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你二哥,完颜昭芒。他虽然那年仅仅是个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透出倨傲和王者的气息。他们走后,我义父曾对我说,这个随同大户率一起来的北狄少年定然出身高贵,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完颜印硕点点头,赞同的符合道,“没错,我们兄弟三人之中,大哥太过憨厚耿直,不可成为一方霸主,只有二哥,霸气凛然。这点上,我不及他。”
霄兰笑靥如花,点在他的肩膀上,“就说你这身板,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完颜印硕轻笑了下,舒展了下手臂,“俗话说的真正不假,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少小离家,饮食习惯皆与南人无异,自然也就如此单薄。”他说着话,一边偷眼观察霄兰的神色,“难不成你喜欢像我二哥那样健硕的体格?”
霄兰吸了口气,忍住敲他的冲动,飞了个白眼过去,“你还别说,我和你二哥当真缘分不浅,他和大户率一起来了以后,便是我和……便是我带着他在京城里游玩来着。”
脸色一变,完颜印硕纳闷的说道,“可是,时隔十年有余,他又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甚至还有你的画像?”他心里已有一个怀疑,难不成完颜昭芒这次来南下,已经到过中州相府?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昔日的林夕便是今日的霄兰呢?
还是说,他的势力已经如此宽泛,手掌居然能够到南郡。
霄兰叹了口气,“其实是我不好,我今日上街,正好看到他和南郡的几个大员巡游,也许是那时候,他才看见我的吧。”
她说完,留心观察了下他的神色,见他仅仅是皱了下眉,才放下心来,还好她没告诉他,自街上游玩回来之后,她便去了趟醉湖庭,左姨交给了她一封信,而信的内容又是叫她怎样的吃惊。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完颜印硕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似的说道,“看见了又能怎样呢?十年前他已占了这天大的便宜,十年之后,还想着从我这里将你讨走么?笑话。”他说着握紧霄兰的手,似是在宣告一般,留下一个吻在细白的手背之上,“如今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再打你的主意。”
手的主人眉眼温润,垂目看着这人情深意切的脸孔,心里暗暗下定一个主意,她在叹息,叹息这个邪魅脸孔的男人,只怕还不知道他二哥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印硕。”她轻轻问道,“那个位置,你,是不是非要不可?”她问的很小心,也很犹豫。
完颜印硕抬起眼,嘴角带着不容质疑的弧度,“父汗还康健。”
一句话,霄兰已经明白,他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和完颜昭芒明着敌对,是因为老汗王还健在,一旦老汗王辞世,只怕那时便是兄弟二人反目的时候。
不着痕迹的抽回被握在他掌心的手,霄兰淡淡的说道,“如果那个位子你无论如何也要的话,那我下面的话你就要好好听着。”
她收敛起来方才的笑意,神情严肃认真,“第一,完颜昭芒是个急性子的人,他已经等不及老汗王辞世,第二,你久在南郡,那么,北狄王庭里又有你多少的心腹呢?第三,完颜昭芒手握有兵权,虽然数量多少我不清楚,但是那些毕竟是他作为王子手里掌握的正大光明的权利,而在这方面,人单势孤的你,是根本不可匹敌的。”
“所以,你若是真要这个位子,只怕是难于登天。”霄兰说完,再次叹了口气。
沉默良久,完颜印硕笑了下,“你说的对,这三点的确是我的致命伤,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搏一搏。就算不能夺得最后的成功,但至少,我也不会让他那个位子坐的那么舒服的。”他的语气里带着冰冷慑人心骨的寒意,“十几年贵为王子的恩荣,他多少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说完又对着霄兰一笑,“而且,即便是失败了,你也不会看着我被他杀死的,是不是?”
霄兰这次彻底没有了言辞,她默默的看了完颜印硕一眼,“说不准到时候,你早就不想争什么天下了。”
瞧她面有不愉,完颜印硕又陪着她说了会儿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事,末了,他起身,将灯烛芯剪掉小段,亮光顿时暗了下来,霄兰走到床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回头问道,“你怎么来的?”
“开始骑马,后来,我把马儿当做礼物送给了后面的朋友。”
“有人跟踪你?”她坐在床上惊讶的问,完颜昭芒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公然在南郡的地盘上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才对。
他放下手里的银剪,笑道,“小姐你那么聪慧,何不猜猜看,跟踪我的是什么人?”他说着往床榻旁走去。
霄兰拥着被,坐在床里,瞧着他摇摇头,“你这么说,肯定是一个我想不到的人。而这个人,必定平日里是另有一番脸孔的,所以才叫人不好猜到,这样的人物……大概只有以逍遥风流自居的请王爷了吧。”
正在解床帏纱帐的手一顿,完颜印硕略带佩服的看了看她,叹息,“哎,难怪我二哥对你念念不忘,你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无非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看来我是猜对了。可我却宁愿自己猜错了。”霄兰也叹口气,“那你是怎么甩开他的人的跟踪的呢?清王手下可没有白吃饭的闲人。”
“我在马腹上拍了一掌,使了约莫三分的力气,所以那马应该还可以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霄兰赞许的看着他说,“人都说老马识途,那些跟着你的人自然肯定也是通晓此理,定会追着你的马而去,可惜,最后却是要带一匹马尸回去复命了。”
窗外已是朦朦发亮,瞧他这架势,竟是要在此歇下,“你现在睡,不回去了么?”
完颜印硕邪魅的脸在她面前扩大,伴着浓浓爱意的声音,“有这么个绝色佳人在面前,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