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之突然很想大笑,没想到他竟有被楦琅府上的人威胁的一天。这江湖上,胆敢威胁他赵宣之的,怕是也没有几人。世人皆知他医术了得,若是得罪了他,怕遇上什么难解的病症可无人医治了。且不说这医毒素来便是一家,他既然能医人,便也能下毒。而且他背后还有几个来头不算小的靠山,若真的要威胁他,还真得考量一下了。
梅香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皱了皱眉头。这时,赵宣之开口了,他说:“若是你打算拿那种东西来威胁我的话,怕是楦琅本人早已经不知道被被暗杀成功多少次了。”随即,她便觉得手腕一麻,紧握在手心里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当啷”落地。
匕首落地时清脆的声音让梅香惊醒,面上的表情即是不可置信,更多的则是羞愧,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惧怕。她身为一名武婢,竟让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大夫给夺了武器!
赵宣之见到了他意料之中的表情,不禁轻笑了下。他伸手从梅香手中取过那柄油纸伞,轻声道:“吃晚膳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看这天都黑了,若再继续下去,怕是我只能待在这里吃宵夜了。”他说完,绕开梅香朝府外的方向走去。
“我想姑娘的身体好的很,应该是不需要这把伞才是。”远远的,他的声音传来。
梅香从地上拾起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看向面前的男子,一脸羞愧。“简大人,奴婢真是太没用了!”
简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还要让主子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去厨房将药煎了。”
“是!”梅香一愣,忙答道。她抹了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快步朝厨房跑去。
一碗治疗风寒的药汁并没有等多久,就出现在了宁无雨面前,虽然这在他看来,还是晚的太多了。
沉醉虽然在昏迷中,但好在还是懂得吞咽,虽然这药汁的味道实在是难闻的很,她却还是小口的咽了进去。
宁无雨一脸欣慰的给她喂完了药,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才对梅香说道:“下去准备一些清淡的白粥……不了,还是红豆粥吧。记得多放点儿糖,免得她嘴里吃着没有味道。”
这些梅香都一一应着,迅速跑到厨房吩咐大厨去煮了。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出口,她揉了揉鼻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裙早就被雨水浸透了,贴在身体上很是冰冷。索性她这衣裙略厚一些,若是夏日单薄的衣裙,此刻紧贴在身上无地自容了。
“您先准备着,我回房去换身衣服。”
大厨抬了抬头,对她关切道:“快去吧,免得真的要感冒了。我顺便给你煮碗姜汤,一会儿记得喝下。”
梅香微笑着谢过,她一向都是待人有礼,如今虽说已经是府中的大丫鬟,却并未做出一副高傲的模样。经常是带着笑,对人也好,在下人们中间倒也有不少的口碑。
回房随意换过了件水绿色的衣裙,梅香心道一会儿要不要去准备些热水,给公子沐浴也好驱驱寒。正想着,面前忽然出现一人。她一怔,开口道:“简大人?”
来人正一袭黑袍面无表情的简一,见他淡看了梅香一眼,语气颇为平淡的说:“一会儿记得去喝下汤药,免得给主子过了病气。”
“呵呵……奴婢省的。”这种事犯得着刻意提醒自己嘛!摆明了,就看不起自己。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梅香暗忖该不会真的是受寒了吧!“简大人,奴婢要去厨房看看粥煮好了没,就不同简大人多做闲聊了。”
简一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
梅香也不矫情,从他身边让开的地方走过,待人绕过花廊的转角时,便陡然加快了步伐。
此刻雨已经停了,秋日里的雨带着夏日没有的凉薄,梅香惊讶的发现自己吐气时竟能看到薄薄的白雾。看来主子说的不错,给公子房间里准备的火炉还真实派上用场了。
房间里,宁无雨取了炭夹给那只青花火炉加了些木炭,才轻轻将炉盖盖好。这木炭乃是上等,燃烧起来不见烟尘,最后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炭灰。
热气顺着火炉上方的六个小孔散出,屋子里拢共摆了两只,却已经是暖和的很。
净了净手,他轻轻摸了摸女子的额头,感觉并不是如先前那般滚烫,心中才松下一口气。白嫩的小脸因为发热而红扑扑的,让宁无雨不禁身后触了触,微笑起来。
虽说睡着的她最是乖巧,不会拿冰冷不屑的目光对着他,却远不如看到她健康时候的模样。
“快好起来吧。”看着她紧皱的眉峰,宁无雨叹着气说。方才听了宣之所言,也清楚她这病症的来由。定是这些日子点了她的昏睡穴并疲劳赶路,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住。而自己也真是愚笨之际,在这数日里竟只给她饮过水,却是不曾喂过一点吃食。那时若不是看到她略有干燥的嘴唇,怕自己也想不起来吧。
以前总是说会好好的照顾宠着她,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自己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就连关于她着装也不过是见她平日里的穿着而猜测的。原来在自己记忆中鲜明的笑脸也渐渐的模糊起来,甚至从未出现过一样。若关于那一切的回忆都是虚假的,自己又还剩下一些什么呢!
成婚一载,自己也不常在家中,对她的事情更是关注甚少。总以为他们会有很多的时间去相互了解,却没想到一切都是来得这样快。但好在上天还是有眷顾到他,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好弥补那些缺失了岁月。每个人关于爱情的理解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可以爱着许多人,有的人却一辈子都没有爱过。而他只认定了这一个人,执着的想要去爱。
现在她并不在乎的自己的存在,甚至对自己是不屑和厌恶的,宁无雨知道这都是当年那自以为是种下的因果。只是后来想想,那时他的果真是太过自傲了,若是搁在今日他一定会有更好圆满的解决办法。即便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又如何,自己自然能保护好她。夫妻之道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了解,不然误会重重便极有可能铸成大错。若可以挽回自是好事,若无法挽回怕是要悔恨半生吧!
再重新找到她后,自己已经变得胆小了,因为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他已经差一点去黄泉陪她,又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他虽是男子,但为了自己的妻儿放下姿态去伏低做小又有何不可。就如同陆哲所做和所言,他当年若不是腆着脸放下身段去谋求夫人的原谅,估计那名刚烈的女子如今已经是他人的妻子了。
涵儿扮作男子身边虽没有男性的追求者,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就像那南宫铮一样,殷勤的很,若是涵儿看上了他,主动说出自己女儿家的身份,怕自己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唉!”真是苦恼啊!
沉醉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身体上的异常酸痛让她不由小声的呻吟了下,岂料却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
“醒来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低沉悦耳的声音中带着不同寻常的关心,让沉醉一愣,这才注意到遮挡了自己光线的竟是一具伟岸的身躯。
“不舒服吗?”那人这样疑惑着,手掌便探向了她的额头。
沉醉怔忪了下,便让他得逞了。
“已经不烧了,肚子饿不饿?”
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沉醉才默默地打量起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苍白的容颜,略微散乱的发,以及担忧的神色。“你也病了吗?”话刚出口她就愣了下,暗骂自己干嘛关心他。
但宁无雨却被她的话语一愣,面上便不由浮起了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被涵儿关心着,真好。”
语气中的激动令沉醉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开。“我是病了吧?”在吃午膳时,她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却并没有在意,以为睡上一觉就会好。但没料到,她将自己的身体想的太好了。
“嗯,有些发热。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厨房里准备些方便消化的红豆粥,我让人拿来好不好?”
沉醉点了点头,忆起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喝过红豆粥了。市集上自然是有店家卖的,但火候都不足,她最喜欢的就是软软糯糯的,几乎不用咀嚼就能入口的顺滑口感。
宁无雨吩咐门外守候着的梅香去准备,回来时面对着沉醉时,却有些词穷了。“涵儿,那个……”
“你还是唤我沉醉吧,涵儿这个名字对我而言有些太陌生了。”女子的眼中略有病中的虚弱,但整个人却依然倔强。
这让宁无雨顿觉身心疲惫,心道她若是可爱一些就好了。只是,若真如此怕就已经不是她了。他的涵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连同人家耍别扭也独有自己的性格。
这甜甜腻腻的想法若让别人知晓了,定要大呼三声不可思议。谁又能想到,这大名鼎鼎的左相竟是一个自己娇妻是珍宝,其他人都是尘土似的妻奴模样。只是此刻若说他是妻奴的话,还是有些过了头,大概只能说他对待妻子爱若珍宝吧。
“小醉,那个……”临到此时,他竟有些词穷。一脸微窘的神色,怎么看都好笑至极。
只不过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沉醉没有看到,心中也就没有多余的想法罢了。
“嗯,什么?”她淡淡说。
“我……”
“主子,奴婢进来了。”
梅香的突然出声让宁无雨松了口气,心中竟是有些感激这个丫鬟。“进来吧。”他说。
便见梅香提着一只食盒,慢慢走到两人面前将一只砂锅取出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盛了满满一碗,她将汤匙和粥碗都递到了宁无雨面前说:“主子,奴婢先退下了,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就在门外。”
还算识相。宁无雨点了点头,端着碗朝沉醉靠近。“尝尝看,我让人多加了糖。”
沉醉浑身酸痛,身子乏力的很,见他只端着粥碗靠近,不由皱眉斥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喝!”
宁无雨看着她一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模样,暗骂自己愚钝,忙将粥碗和汤匙放下,扶着她轻轻坐起,并在她身后放了一只靠枕。
“来,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