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华宇皱着眉头自责的看着双眼紧闭,满脸通红的谢思瑶,心里正在焦急的时候,只听见门外传来滚滚的车轮声,随即一个黑衣人冲进门来,对着华宇抱拳道:“公子,车就在门外。”
华宇二话不说,打横抱起谢思瑶,黑衣人立马撑起一把大伞挡在两人头上,跟着华宇一起快步走到门外,一辆油蓬小车正停在门口,黑衣人挑开车帘,华宇跃进马车,黑衣人放了帘子,冲着车夫喊道:“回城!”于是马车迅速开动,向东驶去。
华宇抱着谢思瑶在车中坐定,只觉得车中温暖了不少,四周打量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背着药囊坐在马车的一角,此人便是大夫了,大夫见华宇器宇轩昂,衣着华贵,加上他又是被一群明显训练有素的侍卫快马加鞭带来的,便知道事态不一般,心里忐忑的不得了。然而看一眼华宇怀里的姑娘,便知道她正在发病,急需救治,于是壮起胆子说道:“这位公子,你怀里的姑娘恐怕得了急病,需要尽快医治,这马车座位下面有一块毡子,你快些把毡子铺了,让姑娘躺下来才是。”
华宇一听立马照做,听到大夫说谢思瑶得了急病,更是心里紧张,便心急如焚的说道:“你快些给她诊治。”
大夫解开药囊取出一块白绢放在谢思瑶手腕上,诊了片刻,面露忧色,又凑近看了谢思瑶发红的脸,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华宇道:“这病情来的又急又凶险,想必姑娘之前有什么旧疾,这样的天气淋了这样的大雨,又加上心中一直缠着一股郁结之情,种种根源瞬间爆发出来,情况令人担忧,倘若我诊的不错的话,姑娘的定是染了肺病,此病比风寒要烈的多啊。”
华宇心中陡然一紧,只觉得心跳大乱,脸色十分严肃的看着谢思瑶,语气带着焦急道:“只要还有方法,烦请大夫一定要尽力施救,即便是花上佰金千金,也定要保她周全。”
大夫听到此话,自然心照不宣,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只能先用些法子把姑娘的病情稳定住,倘若要正式诊治,我需要个安稳的地方来施针。还要为姑娘开药方煎药才可。”
华宇毫不犹豫的道:“这个是自然,你现在快动手吧。”
于是大夫从药囊中拿出几个小瓷瓶来,瓷瓶里装着不知名的粉末和药汁,大夫将其涂到白布上,分别敷于谢思瑶头上和腕上。又不停的变换着别的法子,华宇心切的陪在旁边,看着谢思瑶的脸由红转白,忍不住的冲着车头喊道:“再快一点!”
于是车子不停的飞奔起来。
谢思瑶迷迷糊糊的躺着,耳畔轰隆隆的都是杂声,胸口闷得像是压上了巨石,浑身疲乏几乎没法动弹,也似有千斤重一般,意识时而模糊时而稍微清醒,只觉得额头时而热时而凉,喉咙里也如堵上了棉花,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意识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师傅,便沉沉的昏过去。
走了不知多久,车子停在一处府邸的大门前,黑衣人打起帘子对着车里说道:“到了。”此时雨渐渐小了,路面上明晃晃一片都是雨水。
华宇面色沉重,眉毛凝成一团,毫不犹豫的抱起谢思瑶大步跨下来,急匆匆的奔进府里,大夫背起药囊紧随其后。
浑身湿漉漉的华宇刚一进门,门口的管家和家丁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抱着一个女子往前飞奔,几个端着托盘的婢女更是吓掉了手里的东西,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华宇进了院子,二话不说直奔厢房而去。
厢房里正燃着香炉,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在屋内,几个昏昏欲睡的婢女正斜倚在门框上。远远的华宇大步冲过来,几个人吓得立马弯腰行礼,低眉顺眼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华宇一边往暖阁走去,一边高声吩咐道:“提几桶热水进来!其余的人进来伺候!”几个婢女赶忙应声忙活开了,或是提热水,或是备毛巾。一时间暖阁里闹作一团。
华宇把谢思瑶搁在床上,见她浑身的衣服湿漉漉的,于是转头叫过来两个婢女道:“你们过来给她换身衣服。”
两个人应声走过来,华宇看了一眼谢思瑶,忧心忡忡的退到门外,嘱咐道:“记得轻点。”
婢女于是阖上门帘,走进去给谢思瑶换了一身新衣,然后又退到门外守着,华宇便又迫不及待的走进去,只见谢思瑶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被窝里,脸上依旧是濡红,他冲着门外喊道:“快些进来诊治。”
候在门口的大夫连忙走了进去。到这个时候他也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于是十分谨慎的施了一礼,华宇抬手道:“别管这些了,你快些施针。”
大夫连连点头,取了银针在火上灼烤,然后拿起谢思瑶的双手,将银针刺在尺泽穴上,又取出一阵银针扎在眉心,就这样忙活了好一会,大夫紧张的满头大汗,见谢思嘴唇的渐渐有了血色,华宇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的对大夫道:“看来是起效了,你快去开药方。”大夫却迟迟疑了一下说道:“倘若搁在平时,病人经过施针几乎就恢复了知觉,慢慢醒转,但是看姑娘的光景,恐怕还有别的妨碍。”华宇听完,脸色骤变,连忙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大夫面露难色道:“在下医术不精,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华宇皱了眉头,轻声说道:“你且在这里尽心医治,无论结果如何,我不怪你。”走到屋外,冷声地道:“速速去把御医找来!”方才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领命而去;三皇子随后转回屋内,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谢思瑶,心里升起铺天盖地的内疚和自责来。片刻后,御医便赶到暖阁来,连忙给华宇施了一礼道:“三皇子。”先前的大夫大夫听完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自从他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门,就已经心知这个冷面公子来头极大,他原本猜测这是护国公府的哪个少爷,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当朝三皇子!他立刻领悟过来:这护国公乃是当朝阳贵妃的父亲,而阳贵妃正是桑皇子的生母,据说三皇子平日里常常到护国公府中走动,再加上今日事态紧急,他没有来得及回自己府邸,便来到了他外公的府上。
三皇子客气的对御医拱了拱手:“烦劳王御医了,且看看这病要紧不要紧。”然后看了一眼先前的大夫说道:“你先退下去吧,我会找人给你算酬金。”大夫一听连声拒绝,却也不敢停留,慌慌忙的便出了门。
王御医看一眼床上的谢思瑶,心中也是一紧,这三皇子什么都是极出众的,再加上身世高贵,难免傲气。莫说是没见过三皇子作揖的模样,便是三皇子对什么人客气了一下,那也是少之又少的传闻了。王御医心知事态紧急,便切切仔细诊断了片刻,然后拱手对华宇说道:“三皇子,我看这位姑娘病情十分严重,倘若要诊治,还需要皇子帮我准备些东西来。”
三皇子斩钉截铁的道:“说!”
府医于是列举了十余种物什,三皇子一一遣人去办,不多时便都备齐了。御医查看一番,然后对着门口的婢女道:“你们过来扶着这位姑娘。”门口两人刚要进来,只见华宇大手一挥,道:“我来。”
于是他扶起谢思瑶,府医便开始采用冷热交替法诊治。一直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有些眉目,谢思瑶的面色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御医见状便写了一张药方交与门口的一个家奴去抓药了。
忙到现在,御医已经是大汗淋漓,有些疲倦的立在一边,华宇看着浅睡的谢思瑶,为她掖了掖被角,自责的说道:“你说的对,我不该缠着你带你出去的。”
于是他站起身,深深看了看谢思瑶,她的黑发铺在枕上,小小的脸庞带着倦色,微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着。招呼婢女服侍妥当,然后他又有些不大放心的叮嘱身边的人道:“记得好好照顾她,倘若她醒了,就立刻过来告诉我。”
然后站起身来亲自送王御医走出屋门,道了不少感谢报答之语。
王御医刚走,便有一个婢女急匆匆的走进来,见到华宇连忙躬身行礼道:“三皇子,国公要见您。”
华宇心想:来的好快!然后定了定神色,一脸淡然的说道:“我这就过去。”
过来通传的婢女紧随其后小声的提醒道:“三皇子,您的衣服还湿着,您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三皇子淡淡答到:“不必了,外公怕是已经等急了。”
两个人快步便走到了客厅,婢女立在门口,三皇子径自走了进去,笑着喊了一声:“外公,华儿来看您了。”
护国公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没有听到,只是静静负手站着。
三皇子上前走了两步,恭敬的道:“外公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华儿说?”
护国公仿佛此刻才听到华宇的话,缓缓转过身来,深深看了一眼他,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听管家说,你方才带了一个女子进府里来?”
三皇子自然料到护国公说的是此事,于是不疾不徐的回道:“是这样的,华儿方才确实带了一人进府。”
“哦?她是什么来历?”护国公见华宇回答得干脆,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个女厨,我今日出门狩猎,带了她一道去,路上淋了雨,她身子不好生了急病,我想着既然是因我使她生病,便带她医治,想着外公的府邸离得近,所以就不假思索的赶来了。”三皇子答道。
护国公听完这个说法,沉默了下问道:“外公还是知道你的性子的。不过,你这样招摇的抱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进门,只怕要有不少风言风语。”
三皇子点了点头道:“她病的严重,倘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虞,我怎可因为一些可能有的风传而耽误救治?再者说了,只怕也没什么人敢说什么!”
听到这里,护国公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若有所思的道:“外公知道你是懂事的,男子汉做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即可。虽然行迹有失身份,但是这次便罢了,等到这姑娘醒了,便尽快送走吧。”
三皇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就知道外公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只是我看她还需将养些时日。”
“不可,留她在府中对她对我们都是没有好处的,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好长时间的留住在府中?倒显得我护国公府没大没小,轻薄了人家。”
华宇连忙安抚道:“外公的忧虑不无道理,我自有安排,只管叫外公放心。”
护国公长叹一声道:“一个小小的女人竟就让你如此费心费神?华儿,不是外公不许你如此乱来,你要知道女色是会误事的。”
三皇子顿了片刻,脑海里浮现出谢思瑶白皙的面庞来,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股情绪来,他微微失了神,才又缓缓道:“外公,华儿自有分寸的。”
护国公盯着他看了良久,末了,只好声音沉沉的说道:“外公的心意,华儿你是明白的,等待那时,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呢?”
三皇子深深嗯了一声,两个人便沉默了片刻。国公夫人恰好进了门,华宇连忙喊了一声:“外婆。”国公夫人见到两人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不明所以的上前爱怜的看了一眼三皇子道:“华儿什么时候进门来的?方才跟你外公在聊些什么?”
三皇子笑了笑,把国公夫人扶到座位上坐下,然后恭敬的说道:“华儿来了好一会了,方才正在与外公讨论兵法。”
护国公不着痕迹瞟了一眼三皇子,便换上一副柔和的神色来,对着国公夫人道:“夫人来了。华儿他好学,又过来向我请教些难题。”
国公夫人满意的看着三皇子,眼神里满是慈爱的说道:“我的华儿最是出众,”又转头对着护国公道:“方才我到慈济寺进香,正好遇见了素昭,她带着两个小孙女一道去进香,我瞧着那两个小丫头都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尤其是妍儿,眉眼清秀极是讨人喜欢。”国公夫人说的素昭便是当年与护国公出入沙场的战友护国大将军陆凯的夫人,而两个小丫头便是护国大将军的两个小孙女陆妍和陆汐了,护国公与护国大将军乃是生死之交,几十年前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两府自然也常常走动。
国公夫人说着说着,像是十分开心,便拉起三皇子的手来,殷切的说道:“华儿今年有二十了,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