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鑫去了花厅, 便和莫掌柜商议了酒楼大会的事情,最后确定下了人选,赵子鑫才又回到了锦绣楼,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下职的时候了, 赵子鑫刚上了楼, 就看到谢思瑶三人说说笑笑的从毓秀阁出来了, 他毫不迟疑的快步走上去笑道:“你们这就走了?”
谢思瑶点点头, 拢拢有些褶皱的袖口道:“今日累坏了,这会子要回去歇着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么?”
赵子鑫稍稍顿了片刻, 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便同路回去吧。”
小九显得甚是开心, 跳到赵子鑫身边说道:“赵大哥, 咱们好一阵没有同路回去了, 你天天神出鬼没的,我都找不着你踪影。”
赵子鑫含笑看了看他, 便又去看谢思瑶,谢思瑶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反正也是顺路,以往也是常一同回去的。说罢四人便齐齐沿着甬道走,谢思瑶和赵子鑫走在前头, 小风和小九则肩并肩走在后面, 小九是个顽皮的性子, 不停的逗小风, 两个人时而捂嘴偷笑, 时而放声大笑,给天香楼的后院添上了一抹生机。
赵子鑫和谢思瑶缓步走着,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酒楼大会的赛制改了,今天莫掌柜刚告知我。”赵子鑫道。
谢思瑶惊讶的啊了一声,这才急忙问道:“改成怎样了?我前面还按着以前的法子在准备着呢,这下全白费功夫了。怎么就突然改了呢?”
赵子鑫也面露难色道:“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显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所以当下要紧的还是抓紧时间按着新的赛制来才行。”
他顿了一顿,看着谢思瑶带着深思的面庞继续道:“听说这回用的都是车轮战。”
“车轮战?”谢思瑶疑惑的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些的,听说以往御厨选拔的时候,也用的是车轮战,为的就是剔除掉最差的那部分人,留下上乘的厨师。难不成这次酒楼大会也是为了御厨选拔的么?”
谢思瑶是个伶俐的性子,一下子便想到这些来,赵子鑫噙着话没有顺着她的猜测说下去,而是转而接着说道:“其实车轮战也没什么,左不过是做菜罢了,不过厨师的人选怕是要有变动了。”
“变动?”谢思瑶心头一跳,总觉得隐隐有些担忧,她耐着性子小心问道:“怎么个变动法呢?”
赵子鑫轻咳一声,慢慢道:“应该是要加上一人,总之咱们都不用担心了,铁板钉钉的事情跑不掉的。”
谢思瑶有些发窘的笑了笑,便不再发问了,可是心里头却已经盘算开了,既然说起来加人,那这第四人恐怕是非莫玲珑不可了吧,她是莫掌柜的侄女,又是晓寒楼的掌司,真正是不二人选了,再加上莫玲珑对赵子鑫的那份情谊,怎么也要和赵子鑫一起的吧,想到这,谢思瑶偷偷觑了一眼赵子鑫,发现他低眉在想些什么,他的眉目是英俊又清逸的,是个真真切切的美男子。谢思瑶抿嘴一笑,兀自遐想着赵子鑫和莫玲珑站在一起的身影,又想到前些日子莫玲珑曾托自己说情的事情,她笑着咂了咂嘴嘟哝道:“怪不得玲珑这么痴情呢。”
赵子鑫不知道她这一会功夫已经想着这么多事情,只发觉到她偷偷看自己,心里还怀着惊喜呢,这下再看她傻兮兮的笑起来,差点让他失了心神,他既开心又思绪翩翩起来,只以为谢思瑶那眼神别有深意,可是他却参错了其中的深意。
走到叉路口四人就分别了,谢思瑶拉着小风回了墨韵堂,刚一进院子,就看见花架下坐着一个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的女子,女子背对着她们,但是谢思瑶一眼就认出她正是樊惜儿,她这会坐在花架下做什么?谢思瑶有点好奇的悄声走过去,看到樊惜儿正在聚精会神的逗着一只小鸟,鸟儿是还没张开化的,所以显得稚嫩,滴溜溜的小眼睛透着惊惧,一会点头啄一口水,一会又忙左顾右盼的瞧着四周,鸟儿看到谢思瑶走到跟前来,惊慌的引颈叫起来,脆滴滴的声响既婉转又嘹亮,可是它毕竟是嫩了些,嗓子还没发好,所以声音显得单薄许多。
樊惜儿被鸟儿突然的鸣叫惊动了,她这才嚯的转过身来,看着正弯腰探身查看鸟儿的谢思瑶道:“好姐姐,你真是吓死人了,怎么走路都不带声响的?”
谢思瑶鼓了鼓嘴,指着鸟儿笑道:“你光顾着逗着小家伙,哪里听得到我的脚步声呢?”
说完她凑到鸟笼前去看那黄鹂鸟,鸟儿通体金黄色,背部少沾些灰绿色,额前到眼睛处有一道宽阔的黑纹,两翅和尾巴皆是黑色,这样的鸟儿不多见,谢思瑶一时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品类,只是看着样子是黄鹂鸟的样子。“这鸟儿的模样真是讨喜,可是不常见,我一时也叫不上来名字了。”
樊惜儿脸上浮现一抹喜色道:“这个叫做黑枕黄鹂,你看到鸟儿枕上的那道黑纹么,所以才有的这名。黄鹂鸟声音婉转,清脆,还带着韵,这黑枕黄鹂更是会唱曲儿呢。”她喜爱的拎起鸟笼子看着里面个头小小的黄鹂鸟,怜惜的道:“可惜我的莺哥儿还小着,这会子还唱不出曲子来呢。”
谢思瑶闻言拉着她的手道:“可是这鸟儿到了你手上,保准三天就能唱《蝶恋花》了,你是个好嗓子,还怕教不好一只鸟儿么?”
樊惜儿知她是在玩笑,一张脸微红起来,一把囊到了谢思瑶的腰上道:“你几时学的贫嘴的本事,竟然开始拿我开涮了呀。”谢思瑶也不示弱,窃笑着躲开樊惜儿的手,不停笑道:“我玩笑的本领才比不上你呢,你惯常拿我寻开心,这回我可不饶了你。”
两个人笑闹着玩了一会,鸟儿也被她们的举动惊得在笼子里扑棱棱的飞起来,谢思瑶看到连忙停下来,捉住樊惜儿的手道:“别闹了,鸟儿都要被吓死了。”
樊惜儿闻言才发觉心疼起来,连忙提着笼子轻声安抚鸟儿,说来也神奇,黄鹂鸟本是个烈性子的,可是听得樊惜儿一番温声软语之后,就乖乖的静下来,不时晃着脑袋瞧人,显得很是好奇的模样。
谢思瑶看着鸟儿,也觉得欢喜,这样机灵的鸟儿可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于是她忍不住问道:“这鸟儿看上去价值不菲,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么好的玩物?倒惹得我心里痒痒了,往常我总觉得那些养鸟的人都是不务正业的,可是今日里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那份爱恋的心意。”
樊惜儿眉眼弯弯的看着黄鹂鸟,勾起艳艳红唇不紧不慢的道:“是一个贵客赏的。贵客说我声音堪比黄鹂鸟,所以就把这小玩意送了我。”
谢思瑶微微怔了一下,立时却又明白过来,樊惜儿的口吻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幸福和满足,想来贵客是为不同寻常的人了,不然也不会把这样珍贵的鸟儿送给樊惜儿。
“叫我猜一猜,恐怕这贵客不是贵在身份上,而是贵在情谊上吧。”谢思瑶眯着眼睛促狭一笑,然后陡然挠了一下樊惜儿道:“好丫头,有了好事还瞒着我呐,真叫人伤心呀,说好的好姐妹呢,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倒遮掩起来了,还怕我坏了你的好事么?”
樊惜儿没想到谢思瑶会来这一出,先是愕然了一把,继而忙着提裙往廊下逃,眼看着谢思瑶巧笑着就追上来,她苦着脸住了脚嗳了一声道:“真是怕了你了,怎么学的这么促狭了?看你那八卦的模样,我可真是满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快别那样看着我,我瘆的慌。”
谢思瑶憋着笑缓步走过去,和她一同走进了屋子里,谢思瑶把樊惜儿让道座位上,换了央求的语气道:“好丫头,快别吊着我胃口了,快来说说贵客是何许人也,也好让我跟着沾沾喜气呀。”
樊惜儿拍了她一把道:“哪里来的什么喜气,你净瞎说的,我要是有了喜气,还会在这里卖唱么,你想呀,来天香楼的达官贵人们那么多,区区一直黄鹂鸟,又岂是他们在意的呢?”
谢思瑶闻言,那股子玩劲了消了大半,听着樊惜儿不像是在说笑,她也想明白了这一层,是呀,也许有些玩意在她们看来是了不得的东西,可是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可是算不得什么的,赏什么玩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看来是她多想了,这下倒是让樊惜儿难堪了。
谢思瑶微微有些羞愧,开这样的玩笑倒真是有点伤人心,樊惜儿一早就说艳羡那些真情实意的爱情,可是这些来天香楼寻乐的人,有哪一个是可以托付的呢?即便是真有什么贵客,那也不会是樊惜儿的真命天子。
她有些歉疚的看了看樊惜儿,然后拉着她的手道:“是我玩笑开大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樊惜儿嗤的一笑道:“哪里会怪你,看你说的多见外。玩笑话哪能当真的,咱俩都是一样的性子,你开我玩笑,我可不就要开你的嘛。快说,你跟三皇子的关系怎么样啦?”
听到这个话题,谢思瑶立马就被噎住了,真有樊惜儿的,这会子就开始‘讨债’了,亏得刚才自己闹着她玩,这下也少不了挨她一顿打趣了。
谢思瑶只好连连摆手道:“你可别,我招架不住你玩笑的本事。我和三皇子还能有什么呀,他是皇子,我是厨子,八竿子打不着嘛。”
她这样着急的撇清关系,樊惜儿哪里肯依,起身摁着她的肩膀窃窃笑道:“别想骗我了,在我面前你可没有小秘密,如实招来,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你。”
她笑的极诡异,谢思瑶打了一个寒噤双手抱着肩膀边捋边说道:“怕死人了,你这模样,可真像审犯人的牢头,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做妹妹的样子呢。”
樊惜儿扑哧一下捂着嘴笑道:“谁让你不肯招呢,不过你不招也没关系,我这人可看的清楚明白呢,人家三皇子摆明了誓不罢休的架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真是羡煞旁人了。”
谢思瑶窘迫的瞪了一眼樊惜儿,狠狠在她腰上一挠道:“贫嘴,没有的事情别瞎说。”
樊惜儿咦了一声,托着下巴做思忖状道:“难不成你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才不肯答应三皇子,这……你不会是看上了赵厨司吧”
“你混说什么呢!”谢思瑶这下被激怒了,她一下从椅子上跃起来,有点生气的看着樊惜儿道:“我快被你气疯了。”
樊惜儿却丝毫不恼,笑哈哈的抚掌道:“我就用了一个激将法,你就原形毕露了,看来我猜的一点不错,你对三皇子有意。”
谢思瑶这才发现中计了,一时间僵立着不作声了,片刻她才咬着牙道:“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意,你以后还是别乱点鸳鸯了,得闲了你给自己点点才是真的。”
樊惜儿听她话里似是不悦,连忙上前赔罪,又说了好一番,谢思瑶神色才缓了缓道:“算了,这些不靠谱的事情,你以后还是少提吧。”
樊惜儿应了声,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樊惜儿这才起身告辞,出了门,她有些怔忡的看着花架上的黄鹂鸟,似笑非笑的走过去,点着鸟笼自言自语道:“你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么,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