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吧。”宁国公主神色恹恹,不欲多说。
她这生别无所求,倘若能叫她寻回女儿,便是不做这公主,也是无所谓的。
柳絮打小就跟着她,在她跟前很是得脸,见了少不得叹道,“那婆子原是应该见到了的,她说那天夜里被请进伯府,一同的还有孙婆子。”
“可惜孙婆子已于三年前过世,孙婆子的儿孙又是不知的,否则要想找到姑娘的下落,哪里就难了。”
十三年前替宁国公主接生的,正是那位孙婆子。
这是宁国公主的心病。
“找也找了这么些年,我也没那么着急,”宁国公主摆手,忽然提了句,“对了,听说赵双娇也想考入汀兰书院,此事怎么没人和我说过?”
要不是她偶然听见小厮议论,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
纵然清楚赵双娇并非是她亲生女儿,但也是从小养到大的,赵双娇有个想法却不来和她商量,这让宁国公主更为不喜。
原先她就见不惯赵双娇飞扬跋扈的做派,如今竟还敢这般目无尊长!
宁国公主拉下了脸,柳絮心里清楚赵双娇不得宠,便回了句,“奴婢也是刚刚才听说,想来是双娇姑娘自觉大了,行事便想着自己做主了吧。”
言语间丝毫没有将赵双娇放在眼里,偏偏宁国公主也未生气。
不是亲生女儿,许了她十三年的尊荣富贵,便已足够了。
“她从来不学无术,以为精于女红便是贵女,做她的美梦!”宁国公主面上轻蔑毫不掩饰。
柳絮倒是没再接话,但也赞同宁国公主说的。
毕竟,赵双娇平日里确实不怎么喜欢读书,此次竟敢报考汀兰书院,也实在是异想天开了些。
揭过这个话题,宁国公主又想起白日在伯府见到的少女。
“姝姐儿那丫头倒是个聪慧的,起码要比裴姨娘聪慧百倍。”宁国公主回想了下。
在祠堂里,面对着赵家的列祖列宗,又有她站在跟前,可那赵双姝竟是半点胆怯也无。
“从前总是听人说,姝姐儿是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主儿,可我如今见了才知,她倒是颇有几分我年轻时的风范。”没等柳絮接话,宁国公主又说了句。
柳絮抬头,见她面上带了三分笑意,忍不住在心里诧异。
自从公主知道赵双娇并非是她亲生女儿后,就很少展颜,唯有对着孝昭帝时,公主才会露出些许笑意来。
可如今,公主却在说起赵双姝时笑了。
“可见公主很是喜欢大姑娘。”柳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宁国公主倒也毫不避讳,眉眼带笑,点了点头,“是啊!”
比起赵双娇,她倒是更愿意要赵双姝那样的女儿。
深知宁国公主性子的柳絮,顺着她的话提议道,“裴姨娘心里眼里就只有她生的儿子,奴婢瞧着那大姑娘颇为可怜,公主若是当真喜欢大姑娘,不妨记到名下。”
想来裴姨娘也会极其愿意的。
对于柳絮的提议,宁国公主显然是愿意的,笑着说了句,“也不知道那裴氏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得姝姐儿那样一个女儿。”
没有拒绝,那便就是愿意了。
柳絮明白了她的意思后,便笑道,“今儿过节,公主不妨召她一并过来用晚膳,也要热闹许多。”
原以为宁国公主会答应,哪知这回宁国公主倒是皱了眉,拒绝了,“今儿就算了吧,毕竟是过冬至,裴氏生了她一场,还是让她陪在裴氏身边过节吧。”
便就是养在她名下的文哥儿,宁国公主也是一早就打发了他回伯府过节的。
“公主这般替裴氏着想,可那裴氏却未必领情。”柳絮无奈,少不得提醒一句。
“无妨。”宁国公主摆摆手,并不在乎。
柳絮还要再说,便被宁国公主一句“我饿了,让他们传膳吧”,给住了嘴。
……
伯府,潋滟居。
裴姨娘眼巴巴地望着二门外,任凭妙雪怎么劝她都不进屋。
“姨娘,想来大公子很快就能到了的,这外边天气冷得很,还是进屋等吧?”妙雪拿了件长斗篷替她披上,又劝了句。
“你不懂,”裴姨娘拢了拢斗篷,寒风吹来,冷得她裹紧了些,但还是说道,“文哥儿难得回府一次,我这个生母,总是要亲眼见着他回来才能放心。”
伯府庶长子赵从文,从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宁国公主膝下,但直到他十三岁了,也还是没被记为嫡长子。
为了这个,裴姨娘三番五次在赵长侯耳边吹枕头风,可那是宁国公主,就是赵长侯也说不上话。
久而久之,裴姨娘也就再没提过,只心里自然是不快的。
“大公子素来孝顺,必然是会照顾好自己的。”妙雪只得陪着她站在这儿等。
这儿又是风口上,妙雪身为婢女,自然不比裴姨娘还有斗篷披着,冷得耳朵通红,不由在心里抱怨了两句。
要等便别拉着她,真想表现出母爱,就应该独自一个人才是!
裴姨娘站她前面,自然没看到妙雪不快的脸色,搓了搓手,“文哥儿自然是孝顺的。”
“孝顺”的赵从文,很快就出现在了二门外。
“文哥儿!”一见到儿子,裴姨娘立刻就不冷了,笑着迎了上去。
赵从文见了她,眼底厌恶一闪而过,很快又敛去,朝她拱手,“儿子见过姨娘,姨娘安好。”
“好好好!”裴姨娘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就往屋子里走。
低头望了眼被裴姨娘拉着的那只手,赵从文眼底厌恶更浓。
但他素来注重名声,轻易不肯叫裴姨娘毁了去,也只好忍下。
母子二人进了屋,裴姨娘连忙吩咐丫鬟搬来椅子。
“姨娘,可要吩咐厨房现在传膳?”妙雪面上端着得体笑容,眼睛却瞄向赵从文。
虽说是庶出,但从小养在宁国公主膝下,又是伯府长子,容貌生得也算不错,自然容易招惹人惦记。
裴姨娘并未回答她,而是看向赵从文,关切问道,“文哥儿,你可饿了吧?”
一双美目落在赵从文身上,饱含浓浓的母子之情。
可裴姨娘越是这样,赵从文就越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想推脱,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冷冷地回了句,“传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