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疯子!”晋儿疾呼着过去扶住了他,一脸怨恨的盯着黛夏:“要余家死的是朝廷,你若是真有骨气就去找朝廷报仇!他不过是奉命行事!”
“晋儿,别说了……”鸿睿朝她摇摇头低声道。
“余唤歌打小就喜欢你,鸿睿,但是你似乎都没正眼瞧过她,她何其心酸?当她知道你杀了她爹爹时,她何其心痛啊?”鸿睿一愣,她说的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异?
她手中的宝剑应声落地,唤歌冷冷的盯着他:“刚才那一剑为我爹刺的,你欠我的,我都不要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她强忍着心里的疼痛,一字一句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下亭子。
这一次,真是的两不相欠了。
“唤歌!”老夫人与段卿的出现使她不得不停住脚步,她只是垂眸不语的立在原地。
“唤歌,我的好儿媳……你真的没死,刚刚雨儿告诉我,我还不敢相信。”老夫人激动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委婉的挣开了。兴许对鸿睿生出的恨意让她不明觉厉的也想远离了老夫人。
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高呼声,“圣旨到!”让众人为之一震,只见宫里的太监手里捧着圣旨急布而来。“阿余夫子接旨!”
大伙的目光纷纷朝向她,却见她乖巧的跪了下来,“民女在。”
“阿余夫子,生性温婉,容貌端庄,贤良淑德,特赐婚赫祁王府小王爷,即刻进府,钦此。”
她心里冷笑,赫寒景这是玩什么把戏?公然在鸿家宣旨?
她看着老夫人悲哀的神色时,心里头就已经有了想法,赐婚小王爷,她倒要看看赫寒景的鬼把戏,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连死的都不怕,还怕区区小王爷?
“你不能接旨!”小亭子里传来鸿睿的呵斥声,但是已经晚了,鸿睿看着她手里的黄色金帛,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
“奴才先去外头候着,姑娘快些。”公公笑着微微行礼后就退了出去,她环顾了一下周围,没有再说一句话,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唤歌,你是鸿家的媳妇啊,皇上怎么能……”老夫人急急拉住她。
“自打我死后,就再也不是鸿家的人,老夫人,您的儿媳是晋儿……”她温和的笑着,随后跪了下来朝老夫人就是一拜,算是感激她当初无微不至的照顾之情了。
老夫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拉住她,但是圣意难违,违抗圣旨的话,鸿家的后果不堪设想。
“余唤歌,你……站住。”鸿睿忍着疼痛大声唤着她,她已经是他的人,今天这事又算什么?而她竟然满怀欢喜的接了圣旨。
“鸿睿,你以后该换个称呼了。”她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鸿睿看着她被一群人簇拥着消失在眼前,他知道,他与唤歌已经渐行渐远了。
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在此刻化作了虚无,十年前的回忆却在此时不断冲击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去年夏天的时候,她嫁给了鸿睿。
今年初春时,她嫁给小王爷赫寒景。唤歌不得不去怀疑银寒景的真正意图,天下又有哪个男子情愿娶臣子的夫人?况且她还是怀过身孕的流过产的女人,小王爷当出事想要置她于死地吧?如今又眼巴巴的娶了她,她不得不妨。
王府的成亲礼数多之又多,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在老婢女的叮嘱下,她总算一步步的完成了,隔着大红色的盖头,她无法看清小王爷方才是何神情。
成亲礼仪显得仓促不已,当日接旨当日成亲,她真是笑了,呵。
随着被送入洞房,她就偷偷将匕首藏在大红锦被下,如果赫寒景敢杀她,她也不会任人鱼肉,大不了同归于尽,也算是为余家报了仇,九泉之下与父亲相见之时也能了了他的心愿。
外头的礼花阵阵作响,喜庆至极,她安静的坐在榻便双手紧紧揉着丝帕,她是见过小王爷的阴狠的,当日在殿上,他生生将她甩了出去,鸿睿也挨了一脚,也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她的流产,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又是涌出一股恨意。
“小王爷。”外殿隐约传来宫女的声音。她心头一惊,他来了!
紧接着便是掩上门的厚重声,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她下意识的站起身来,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看着他的靴子一步步靠近,就像是玩乐一样,她挪到哪里,他的脚步就朝哪个方向过来。
“你怕我?”许久,伴随着他的一阵轻笑声,他停了下来。
“不怕。”她抬高了声音,也停了下来。忽然头上盖头被掀开,她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银寒景,他依旧是有些高傲的神情。“你真的不怕?”他反问着,忽然转身走向桌旁,径自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她一杯。
她有些迟疑的接过了,看着他一饮而尽,她却不敢。
“酒里没毒,我想杀你,自不会将你娶进门。”
她看
着他正紧的样子,发觉他说的也有道理,这种时候更加不能输给他了,于是将酒水饮尽了。
“你是楚定的小王爷,身份尊贵,要娶哪样的女子不可?偏偏要娶我这样的,你知道,我曾经是鸿睿的妻。”她小心往床边靠去,那里有着她最有利的武器。
“你也说了是曾经而已,你现在是景王妃。”他笑着凑上来,她无言,这个人还真会找空子钻。
“来人啊。”他忽然朝殿外唤了一声,顿时有人推门进来,宫女们捧着栽着红梅的花瓶走了进来,一一摆置在殿内,顿时整个房间满是红梅的味道。
她看着他,不晓得他玩什么花样?看着那些红梅,她不禁疑惑,如今是初春时期,红梅该是谢了才是,这眼前开得正艳的红梅是从哪里弄来的?
“喜欢吗?这些都是我为你挑选的。”他脸上总是挂着一丝让她越看越看不懂的笑意,只见他顺手摘下一朵红梅置于鼻间,随后发出一声长叹:“花香,人更香。”她听着怎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仔细想了才想起了与他在弑剑山庄的雪地里的那一幕。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这些红梅一直开到夏天?”他突然开口,转过头看向黛夏,她忽然鄙夷的笑了,夏天?就算他是身份显赫的小王爷,也不会有通天本事,红梅只在寒冷的冬季盛开,世人皆知。
“这与我何干?”她也笑着回应,一个遂不及防,她忽然被他推倒在床,唤歌紧张的看着他凑近的脸,她快速的抽出随身带来的匕首,闪亮的匕首就挡在两人的脖间。
“这当然与你有关。”他似乎毫不惧怕她的匕首,反倒是在她耳边低语:“因为我想看看夏日的红梅,还有你那时你的血能不能将它染得更红……”
她听得心里一阵发毛,她握着匕首的手心里积满了汗水,赫寒景这是暗示她还是说真的她不知,“要杀我还用等到那时候吗?随时都可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冷声反抗。
“因为我跟鸿睿说过,我见过夏日的红梅,我是君,他是臣,我岂能输给他?”他说着,忽然将手上的红梅缀在黛夏的发间,小小的举动却让她如此熟悉,因为鸿睿这样,阿木这样,连小王爷也这样……
“这府里的守卫真是疏忽,居然有你带着匕首进来,若是伤了我那可怎么办?不赏些我们的新婚毒酒岂不是乱了府里的规矩?”他说的一脸淡然,却让她觉得莫名的害怕,眼前这样的男人想必是杀多了人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夺走许多人的性命,着实恐怖。
她不由得想起与他在古墓里生死与共的样子,那是她不知他是小王爷,他亦不知她是余唤歌,却在生死关头互相照应着,然而现在呢?
他们彼此都觉得陌生了不少。
而且他分明就是在假装着,看到她的匕首丝毫不怕,他该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她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他,才敢这样大胆罢了。
“何苦取他们性命,匕首是我偷偷藏进来的。”她凌厉的盯着他的眸子,双手大力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赫寒景被推开后,倒也不紧不慢的夺下她手里匕首,“手心里都是汗,你果然还是没胆子。”他戏谑着,嗖的一声就将匕首打在旁边的殿柱上。
“放了他们,与他们无关。”她依旧是冷语相对,想着那些要被赫寒景刺死的侍卫,她深绝罪孽深重,一把小小的匕首要不了他的命,却白白搭送了那么多侍卫的性命,这叫她是无乱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放了他们不难,只是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想不到余唤歌也是这样有性子的女子。”他漫不经心的品着酒水,唤歌知道,他分明是在想着法子整治她,她也不闹,他是王爷,自己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给他下跪本是情理之中,但是眼前这人要她跪却难了。
“这就是你对待夫人的态度?听说小王爷之前的夫人死了三年了,莫不是也是被你这般整死的吧。”她不知怎么忽然冷笑道。
谁知他一听这话身子忽然怔住,也冷笑着回道:“她是该死之人!”
可怕,实在可怕,他竟这样说自己的夫人!
赫寒景见她垂眸不语,只好朝外头唤了一声,外头的人还没进来,他便听见她笑意盈盈的声音:“求小王爷绕过那些人,这都是臣妾不好。”说着,唤歌盈盈跪下身子。
她忍!
他这个可真是心满意足,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饶过他们。”她顺势挣开他的手,退到一旁,这个时候,她可不想靠近他。
“以后不要背地里使什么花招,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你不必防着我,”他丢下一句话,眼含笑意的退了出去,顿时整个屋子就只剩她一人,满屋子飘香的红梅映着烛光显得更加发红,她不禁一阵恶寒,难道赫寒景真的想用她的鲜血染着红梅吗?今夜他的离去让她暂时安下心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回床边,看着桌上的那对红烛,此刻是多么刺眼
。
令她疑惑的是,为什么就连皇上都许了小王爷娶她?这太奇怪了。
她小心的拔下柱子上的匕首,将它放入衣袖中,他说现在不杀她,不代表她不会防着他!
夜深人静之时,她看着窗外的圆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次日却从一阵嘈杂声中醒来,唤歌缓缓的挣开双眼,还没回过神来,突如其来的巴掌声让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她定下神来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发狂的扑到她身上口中凄厉嚷着:“这件嫁衣是我的,你给我脱下来。”唤歌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她赶忙推开眼前的疯女人,谁知另一个巴掌又打了下来,唤歌被她压在身上胡乱的扯着衣裳。
“你这个贱女人,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让寒景娶你这个残花败柳!死了一个,又来一个,可恶。”她只能奋力的推开她,殊不知身上的女人扬起手又给了她一巴掌,生生就把她打得嘴角沁血。
“快把她给我拉来!”门外传来一阵威慑的声音,顿时有侍女纷纷上前来将她身上的疯女人拉到一旁。
“竟敢侮辱景王妃,拉出去断了舌头。”不远处一个老婢女厉声道,唤歌看见她就觉得此人很有威严,她还没开口,就听见旁边被按住的疯女人嚷着:“我是景王妃,谁敢动我,哈哈。”
那女人果真是个疯子!她捂着发痛的脸颊,几个巴掌真的将她差点打晕过去。
婢女轻轻擦拭她唇边的血迹,还是疼得她微微蹙眉。
“将她关好即可,不用乱棍打死吧。”唤歌轻声说着,谁知那老婢女随即道;“回景王妃,这是王府里的规矩,若是有人出言污秽主子,那就是死罪一条。”那老婢女说完,随即使了一个眼神,抓着那疯女人的侍卫就将其带了出去,唤歌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屋里的宫女,每人各打三十棍!”那老宫女冷声道,殿内的宫女吓得纷纷跪地。“宫令史饶命……”
宫令使?唤歌愣住,怪不得有着这样的威严,原来是宫里出来的人。
楚定皇宫设有宫令史之位,男女分别有,女宫令时则是管理主殿的一切事宜。
“她们所犯何时,为什么也要罚?”她这回不依了,她赶忙走到那老宫女身边,心想着这王府的规矩实在不人道,“纵使你是这殿中的宫令史,也不能随随便便罚人。”宫令史,负责每个殿的赏罚条令,皇宫里活着王府的每个主殿都会有一个宫令史,一般是年长又有经验的老宫女居多。
“奴婢也是……”
“我说不许罚就不许罚!”那老宫女话还没说完就被唤歌顶了回去。
“一切听景王妃的。”老宫女低声道,随后厉声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呵斥着:“今儿的事就不用罚了,下次若碰见有人上前打了主子你们再不敢前去阻止的话,就不只是三十棍那么简单了!”
“回宫令史的话,方才是因为奴婢们瞧见的是容家的小姐,所以……没敢上去拦着……”俯跪在地的一小宫女战战兢兢道,容家的小姐,这岂是她们能够得罪的。
“狡辩!不管是容家的小姐还是谁,小王爷再也用不着的人那就是个寻常人,如今不过是个疯妇,还需要忌讳这些做什么?”老婢女厉声教训着,在她眼里,只有真正坐上景王妃位置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主子。
“宫令史教训的是,奴婢们定当好好服侍。”殿内的宫婢齐声道,那老宫女朝唤歌行了礼就退下了。
唤歌却疑惑了,容家的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使得这些婢女这样怕她?
“容家的小姐是谁?”她轻声问了一句。
“是容天漫,定北山庄的大小姐……”方才那小婢女认着回着。
定北山庄,唤歌细细回想着,莫不是银央城外的四大山庄中的某一家,怪不得这些婢女不敢朝上前拉住她,刚刚那个老婢女也着实胆大,就这样把容天漫打死了。
“继续说下去。”
“容家的小姐本是要嫁给小王爷的,只是……”那小宫女忽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唤歌,生怕说错了话。
“只是什么……”唤歌边听着边由侍女取下头上的东西。
“只是小王爷娶了王妃……”
这回唤歌明白了,赫寒景转变娶了她,容天漫那性子受不住打击就疯了。不知小王爷有什么好的?还有女人肯为他疯?她想着这个,就不由的笑了。
“景王妃,小王爷派人传话过来了,让您速速更衣前往王府大门外,说是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外头跑进一个婢女急急传着话,唤歌应了一声,看着巨大铜镜里的面容,方才那几巴掌似乎将她的脸打肿了些,赫寒景可真会挑时候看她的笑话。
说的大礼,无非就是进宫,看着她被打肿的脸,赫寒景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路上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强忍着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