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焦绣珠辣手扯断鸳鸯梦 钟明荷好心激翻姐妹情(下)
而就在奉香儿被焦绣珠赶出宝珠院不多久,一日午后,卢嘉瑞刚从衙门回来到书房坐下,便有寇伟来报,说奉香儿与一个说是她男人的一同来求见老爷。
卢嘉瑞一听有些吃惊:奉香儿怎会领着自己男人来见?有什么事情呢?不过,既然她都领来了,见见也无妨。于是,卢嘉瑞换上便装,就叫逢志出去将两人领进来。
“奉香儿与夫婿拜见老爷!”两人进到书房,直接就拜倒地上,奉香儿说道。
“起来吧!你等有何事要见我?”卢嘉瑞问道。
“老爷,奴婢一向在老爷府中供役,赚得月俸钱供养家里。前时就因为那事,也不敢再去见六娘,当是被六娘赶了出去。如今月俸断了,家计无着,还求老爷怜悯则个!”奉香儿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你不在我府中做事,也可以到别的地方找事做,一样可以有月俸赚取,何必非要在我府里?到时低头抬头碰见六娘,又会吃她一顿白眼詈骂,心里不好受。”卢嘉瑞说道,“看你夫主也是年富力强,去找活计应该也不难的。”
“小的禀过老爷,小的看似年貌壮盛,其实却没什么技艺,平素也没有什么固定生计,只是偶或间找到一些帮闲事务做做,收益甚少,靠的是奉香儿在老爷府中供役所得的月俸度日。”奉香儿男人抢先说道。
卢嘉瑞略看一眼,见那男子虽个子不小,略显瘦削,皮白肉净,却看得出来没多少力气,像个架子撑着的皮囊。他心里暗笑,这等看着就不济事,又不能赚钱养家糊口的男人,怎么就讨得着奉香儿这样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的好女子呢?
“老爷休说这死鬼,他哪能赚得什么钱来养家糊口?整日各处瞎转悠,没有一技之长,又好吃懒做,不靠着奴婢的月俸,不知哪里吃西北风去了!”奉香儿说道,“如今出去再到别家找活也不容易,奴婢情愿在老爷府中再讨份差事做,平时就多留心些少碰见六娘就好。其实,就算碰到六娘,奴婢也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等六娘气消。”
“禀告老爷,奉香儿把那事情都跟小的说了,小的不怪她,也不气恼。老爷要是看得上奉香儿,就让奉香儿伺奉老爷,小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奉香儿男人又抢话说道。
奉香儿男人的话着实让卢嘉瑞吃惊,这不是明摆着要卖奉香儿色相讨生活么?当面将自己的妻房卖给别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为何竟能如此恬不知耻呢?
“奴婢两个商量好了,只要老爷能收留在府中,无论伺候谁,怎么伺候,奴婢都听老爷的吩咐。”奉香儿又说道。
这回卢嘉瑞明白了,他们两个早就已经仔细想好商量好了,并非临时起意说的话,这让卢嘉瑞看来不答应收留都于心不忍了,倒不单是他还想着与奉香儿做些欢爱情色之事。于是,卢嘉瑞便说道: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就算不欲收留你也不行了。奉香儿,你就到我女儿杏儿房中去服侍杏儿好了,月俸还按从前的给。”
奉香儿夫妻两个又叩了四个响头,千恩万谢的告退出去。
再说那沃基昌,初到了门口瑞安大药铺上工,他说想快些学本事,文叔就安排他抓药,结果却做不好。一副药方子摊开,上面的药材七八味,转身去找药柜,一一抓药过称,因沃基昌对药材和药柜布局不熟悉,要找对药柜便花费不少功夫,且过称时,每种药材的量只几钱或者一两几钱的,跟平时称东西大不一样。沃基昌往往都抓多了,又得找药柜放回去,如此找寻、来回往复,便耗费许多时辰,让顾客看着不高兴,有时有排队轮候的,就更不耐烦了。
文叔让沃基昌有空时多看药柜,背熟记牢,称药材时多估摸分量,但沃基昌却嫌麻烦,懒得背懒得记,称药材练习也不愿多做。于是,干称药材的活没多久,文叔便只好让沃基昌干核对药材分药包的活儿。
分药包药这份活儿就坐在柜台后,将上一手伙计称好的药材核对药方,然后均匀地分成若干副药的份,再用纸包将每一副药包好,递给收银的伙计,便算完事。
这看似是药铺里最简单的事情,可是沃基昌对药材不熟悉,每核对一味药,反而要问询上一手伙计,然后再找药柜核对,十分麻烦。再有就是沃基昌心大手粗,做不惯细活,往往不能很快地将药材均匀分到每一副药里去,还要文叔时常在一旁盯着,甚至动手帮忙再匀。还有,包扎药包其实也是一门技艺活,熟练的,三下两下便包好,又快又牢靠,一个方子,五七副药包,一会儿功夫便好。而沃基昌往往翻来覆去,这边捂住那边漏出,纸包不完全完整合缝,绳子捆扎也不能稳固牢靠,他那大费周章的做事样儿,让顾客都颇有微词。最关键的是,似乎他的手脚就那么不利索,文叔多次耐心教他,依然做不好。
没办法,干核对并包装药材的活儿也没多久,沃基昌就自己都觉得干不下去了。文叔只好安排沃基昌干最简单的活儿,就是卖汤茶。卖汤茶虽是简单些,但却是个苦累的活,需要一早自己挑水劈柴烧火,将汤茶熬煮好。到客人来买时,便盛了茶碗端到桌子上,供客人饮用。到午后药铺关门,还要准备明日的药料柴火。
干这活不到十日,沃基昌便被苦累的活儿折腾得受不了。更重要的是,沃基昌觉得,说起来他沃基昌也是一个大家公子,一向以来备受父母亲宠爱,在家时都娇生惯养,生活上又有仆役照料,脏活累活从未干过,更没有伺候人的经历,如今来到聊城,说什么也是卢老爷的女婿,却不但似苦力一般干活,还要陪着笑脸去给客人们斟茶倒水,刷锅洗碗的,他心里根本受不了。
这回,沃基昌不跟文叔说,他直接去找岳父卢嘉瑞,说这药铺里的活儿他干不好,问能不能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活儿适合他干的。
“那你到瑞如当铺去试试吧,也在府门前,就药铺隔壁那家,来回也方便。”卢嘉瑞听罢沃基昌诉苦,想一想,也不多说什么,便让他到当铺去试试。
“行,多谢岳父大人!”沃基昌兴奋地说道,他觉得当铺总归是轻松,不会有粗重活,更不会有脏活。
当下,卢嘉瑞就让逢志去将瑞如当铺掌柜江奎叫了来,稍作交待,翌日,沃基昌便到瑞如当铺去上工,又成了当铺伙计了。
可是,沃基昌在瑞如当铺仍然干不好。
虽然当铺里没有苦累活与脏活,却需要更多的经验与禀赋,这些他都没有,似乎也还懒于学习、琢磨。
收当的活自然轮不着他,要评估当品价钱,这是当铺的核心技艺,这都需要在当铺干了好多年才可能有的技艺。
江奎安排沃基昌做当品保管,收到当品就编号存放到库房,客人来赎回,便从库房拿出来。由于瑞如当铺是经营多年的老字号大当铺,库存当品极多,不但在前边库房里存放,还有很多特别是那些贵重的当品都放在后边花蝶苑阁楼上,要走一段长路通过芳菲苑,再走过一段云廊,才到阁楼。有时候买卖繁忙,一日要来回十趟八趟的,他走的也累。
查找库藏当品也不容易。由于当品极多,虽已分门别类的编号摆放,但沃基昌初来乍到,不熟悉存放位置,笼箱柜子,架上包袱的,需仔细翻找才找得到。沃基昌老找不到当品,又不好出去找其他伙计帮忙,怕被耻笑无能,心里不免烦闷。于是,保管当品这项熟手干来轻松的活儿,在沃基昌看来就又变成了辛苦费力之事。
沃基昌干了一段时日保管,便在与江奎掌柜的私下闲话中,言及想换个活儿干的意思。江奎倒是相当干脆,就让沃基昌干卖货的活,就在店堂里做售卖伙计,售卖那些玉石、象牙饰品和香药香囊等,当然还售卖那些死当物件。
江奎就知道,这等公子哥初次出来干正经活儿谋生,都这德性,这也干不好,那也不想干,铺里有什么活儿都让他试一遍,然后再让他想想还能不能干得下去,省得跟他操心。
不出江奎所料,这卖货的活儿沃基昌干不了多久,便又倦怠起来。江奎是眼明如镜,看着沃基昌的神色状态和对待来客的言语态度,便看得出来,他干得敷衍不上心,须得训诫,以免影响铺子的买卖。
一日,就要关门,已经没有客人在铺子里,其他的伙计也走了,江奎留下沃基昌要说话。谁知,江奎刚要开口说话,沃基昌便先说知道江掌柜要说什么,自己实在干不了这个活儿了。
“这卖货的活儿本以为轻松,实则枯燥。进铺的顾客人来人往的,也不知他们买与不买,个个都得笑脸相迎,好言介绍推荐货品,看这个说这个的好处,看那个说那个的好处,一刻不停。结果,顾客还什么都不卖,走了,白费许多功夫。就算一时间客人都走了,可得片时空闲,还要求挺身束手侍立等候,不得自在放闲,其实苦累有加,却不易看见。我想我应该做些活络的活儿,不必那般拘束的。”不等江奎说话,沃基昌便先说道。
“姑爷说要干的活儿,小可铺子里却没有,瑞如当铺是老字号,各项规矩都是本铺经营的特色,也都是经过老爷亲自一一审定的,是本铺买卖经营之法宝,必须坚持遵行。”江奎客气地说道,自己也想好好早日送他走开,“要是姑爷不能适应铺子的规矩和活儿,不如再去请老爷安排到别的店铺去看看。小可想,老爷名号下这么多事业,总有合适姑爷的。”
沃基昌便又去找卢嘉瑞说去,卢嘉瑞仍然二话不说,就叫沃基昌到瑞荣筑造工坊去找柴荣主管,到瑞荣坊那边去试试看。
沃基昌能不能在瑞荣坊安心的好好做下去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