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间,阿竹觉得有点冷,有点颠簸,悠悠地醒转过来,眨了眨惺忪的眼,发现自己正伏在月影的背上,借着月影手上的火把,看清周围像是一条地道,一圈一圈岩石向着前方的黑暗延伸。
“月影。”
“醒了?”
“嗯。这是什么地方?”
“石家堡底下,想必是此前开矿留下的地道。”
“地道?”阿竹似乎想起了什么,“之前茶小二说,城主的祖上开矿时挖出了古墓场。”
“嗯。”
“那我们现在这是朝哪儿去啊?”不自觉地搂紧了月影的肩,心理祈祷着:不会是去古墓场吧。
“不知道。”
“不知道?!”梦地手一紧,探出头来望着月影的侧脸,“不知道你就往前走?!”
“找出口。”月影站住脚,松开手,“下去。”
阿竹啪地一下踩在地上,差点扭伤了脚踝,撇了嘴,抱着自己双臂上下搓了搓取暖。
月影将火把插在石缝中,开始解衣带。
阿竹呆了双眼,抱紧了自己,头直往后挺:“你你你,你干嘛?”
“你在发抖。”
阿竹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岩壁上,看着月影脱下了外袍:“你你你怎么还有这癖好。别过来啊,我们好歹是过命的交情了,你不能对我做那种事啊。否否否则,你怎么跟小谷交代,还有白灵……”一道黑影咻地超她飞来,兜头盖下。
“啊——!”眼一闭双手往前伸着一顿乱抓乱舞。地道中回荡着她的叫声,向着两端扩散开去。
回过神来,手里挂了月影的外袍。
“披上。洞里温度低,别冻死了。”月影拔出火把,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呃——只是给她衣服吗?心里不纯洁的人是她吗?气氛有点尬吗?
阿竹在原地楞了几秒,见月影走得有点远了,赶紧把袍子往身上一裹就追了过去:“等等我啊。”这鬼地方,可千万别留她一个人。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隐约传来水流的哗啦声。
“月影,听到吗?水声?”
“嗯。小心点,有血的味道。”
阿竹倒吸了一口冷气,僵硬地咽了下嗓子,紧紧跟在月影身后。
地道渐渐变得宽敞,尽头处泛出一层红光。那是一个巨大的岩洞,直径四十余米,足有五六层楼高。一边岩壁上有一道裂缝,哗哗地淌下一片瀑布,落在岩底的深潭里,水流清澈,只不过是血一般的鲜红,映得整个岩洞都是一片红光。水潭周围七零八碎地散布着一些残缺的骨头,有只剩一半的兽头骨,这个看着像支离的胸骨,那个看着像这段的手骨……
阿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干呕了几下,可惜肚里空空,只呕出了几口胆汁,嘴里一片发苦。
月影捡起脚边的一根不完整的骨头,手一挥,啪地一下抛到水潭里。只见那骨头半浮在水面上,冒出几缕白烟,四周咕咚咕咚地沸腾着气泡,转瞬之间便化为乌有,消失在一滩血红之中。
月影凝了双眉:“化骨池。”
“什么池?”
“化骨池,池水能溶化一切肉体和骨头,灵力越弱,化得越快。”
“那……那我……”
“衣服披好了。”月影看了下阿竹紧裹的他的外袍,“这是用玄鸟的羽绒织造的,带有玄鸟的灵力,比普通的铠甲盾牌强多了。”
话音刚落,耳廓微动,双脚一蹬地拦腰提起阿竹便跳上岩壁半空一块凸起的石头。几息之后,一阵波涛汹涌之声传来,犹如山洪暴发,裂缝中奔腾而出一片汪洋,撞击在岩洞四周,沸腾着,翻滚着,涌动着,咆哮着,呼呼然填满了整个岩底,瞬间淹没了地道的洞口。
阿竹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是晚出来一点,在那逼仄的地道里,化骨池的水直冲而下,怕是连躲都没处躲。
不过现在的境况也没好多少。水位还在不断地上涨,逐渐侵吞了岩壁上一块又一块他们原本落脚的石头。那水像是有妖性一般,时不时卷起两三道水柱,冲着他们直奔而来。
月影拦腰拎着她,在岩壁上飞快地躲着。双脚刚一触地,水柱便迎面而击,逼得月影只能蹬壁而起。跃在半空中,一道水柱从下而上猛冲贯过,月影侧身躲开,足尖轻点激起的碎石,向高处攀去。阿竹感觉一片天旋地转,似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多时,他们触到了洞顶,如果水位继续上涨,他们就无处可躲了。
阿竹面朝岩壁,脚下小心翼翼地蹬着一处只容半只脚站立的支撑点,双手扒着两处略微凹下的石缝,像壁虎一样贴在岩壁上。水流卷起的狂风呼呼地鼓着她的外袍,她头晕目眩,却死死抓着一动不敢动。偶尔几朵水花打在她身上,但因为玄羽袍的挡护,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月影背朝阿竹,悬浮在空中:“抓稳了。”拔出匕首,向着对面岩壁一块巨石砍去,嘭——整个岩洞地动山摇,扑簌簌震落一堆碎石,巨石与岩体分离直坠而下。
“啊——”阿竹浑身颤抖,缩着脑袋,差点手滑摔下去。虽然她站得高不会被碎石砸中,但如果这么高掉下去也差不多该去见阎王老爷了。
月影飞身下去接住那块被砍下的巨石,对准汹涌奔腾的岩缝一掷。哐——巨石嵌在岩缝中间,阻断了大半水流,急剧上涨的水位瞬间缓了步调。
没有了水柱攻击的干扰,四周渐渐平稳下来,空气也不再肆意鼓动,只剩被分开的两股水流沿着石壁静静地淌着。月影停在阿竹身边,扶着岩壁调整气息,右臂的衣物划出了一道口子,颈间和手背上星星点点全是被溶伤的痕迹。
突然,一股微弱的气息轻轻吹来,就在阿竹头顶不远的地方,夹着一点阴冷的气味,与洞中的翻腾热浪形成鲜明对比。额前的碎发左右轻摆了几下,阿竹心里一亮:有路!只是不知道路有多宽,壁有多厚。但这溶洞是不能多呆了,挡道的巨石被水流冲下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月影,月影。”阿竹轻轻唤着,“上面那石缝里,有风。你要不试试炸开它,说不定后面有路。”
月影将手放在石缝前试了试,表情严肃,似乎前路堪忧,但与当前的境况两相衡量,还是决定试一试。
阿竹右手从月影右肩上绕过,左手从月影左腋下穿过,双手手腕互抓,紧紧地挂在月影背上。
月影左手从背后护住阿竹,右手握着匕首,飞悬在半空,朝着石缝便是一刀。
轰——山石狂碎,露出一小个洞口。水流在震动下再次翻涌起来。
轰——又是一刀,山体陷了进去。
阿竹怀里的聚灵锁震动了一下,扑通——似乎对洞的那边产生了感应:“月影,锁动了。洞口那边,有什么东西。”
月影坚定了目光,再一次挥刀砍去。
轰——山崩石裂,岩壁上露出一条新的地道。岩底的化骨池水剧烈翻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月影带着阿竹几个闪身躲过水帘,跳进地道中,手一移,将旁边一块山石堵住洞口。
眼前的地道弥漫着一股阴冷湿寒之气,黑洞洞不知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