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冷冷地盯着他:“是你发动洪水掳走的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语气。
溯川强撑着一手握紧了剩下的一截断戟,却也毫不示弱:“哼,泗溪大人亲自选中的夫人,自然要接回来。”
“夫人?”月影偏头,狐疑地望了阿竹一眼。
“不是不是。”吓得阿竹急忙摇头摆手,求生欲爆棚地自证清白,“那是他们单方面的决定,我连泗溪大人的面都没见过。”
“可您昨晚已经在泗溪大人的房里吃了饭、泡了澡、睡了觉。”小年迫不及待地提醒。
“刚刚称呼您夫人时也您也默认了呀。”小余也附和道。
“啥!你们昨天又没说那是泗溪大人的房间!再说了,刚刚情况危急,谁还管你们称呼我什么呀。”阿竹被月影盯得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鼓:完了完了完了,吃人的嘴短,她昨天怎么就不能忍一时享乐呢。不过面上还是硬气地梗着脖子,抬着下巴。
“无论如何,只要连心痕在,您就是湖神夫人。”溯川的心志也坚定得很,目光偏过对着月影,“休想抢走她!”
“凭你,拦得住吗?”
一黑一白身影一闪,哐当一声短兵相接,月影拔出了匕首,用侧面的刀身抵住了断戟的尖锋。
“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呀,干嘛非要动手打架呢!”急得阿竹直喊。
“溯川大哥加油!”两小只倒是忠心护短不嫌事大,气得阿竹瞪了他们一眼,才吓得立马闭了嘴。
可怜暂时被遗忘的黑蛟此时一头雾水,这一伙人到底怎么回事,大敌当前还能自相大打出手。他张开大口,灵力凝结成光球,呼——一声迅疾飞出,炸向缠斗的两人。
月影余光瞥见,抬起一脚踹向溯川肩膀,直将他踢飞了十余米,同时借着反力往后一跃,一把捞起阿竹向后退去,紧紧抱住护在怀里。
两人脚尖刚离地,光球便瞬间打进了他们之前所站的湖底流沙中,波流涌动卷起一个巨大漩涡,强劲的吸力将周围的水域撕成碎片,再一口吞噬。阿竹紧紧抱住月影的腰,小年和小余牢牢抓着溯川手臂,才没让那漩涡给吸进去。而那棵桃树,依然如遗世独立,兀自在那儿悠然地荡着风铃。
良久,漩涡的力道渐渐减弱了,在流沙上留下个锥形的沙坑。
那黑蛟还在,盘旋着俯冲而下。月影收起匕首腾波而起,指尖寒光闪过,双腕卷起银蓝的火焰,倏地出手,唤出一条火龙向黑蛟缠绕而去。
“在水中用火,疯了吗!”黑蛟口一张吐出一道水柱,朝着火龙一冲而过。水柱退去,火势却不减,霎时间将黑蛟困在火海包围中,此时才反应过来:“鬼火!你是什么人!”
原来这鬼火乃冥火,除了冥界的无妄海,再不惧其他水,更遑论一个普通的泗溪湖。
月影悬浮在火海之外,手上火光跳动,如死神降世,让人不寒而栗。他手指微微蜷起,那火海的包围圈越来越窄。
黑蛟在火舌中挣扎翻腾,终于引吭嘶吼一声,化作一道水柱,瞬间消失在湖中。
“他死了吗?”小年弱弱地问。
“没有,逃掉了。”溯川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月影落回湖底,冷眼看着他:“轮到你了。”
小年和小余看月影打跑了黑蛟,差点儿忘了他也是敌人,此时想起来,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张着双臂挡在溯川面前:“你、、你别过来!”
“来啊,以为我会怕你吗!”溯川单膝跪着,艰难地用断戟撑着湖底流沙,才稍微站起立马又跌了回去。
“月影,月影月影。”阿竹从后面小碎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你不会真想对他怎么样吧?”
“他把你掳走了。”
“可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呀,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刚刚又救了我一命,不,两命。”阿竹软下了神情,伸出两根手指,“更何况,他现在受伤了……”
“呃——”溯川闷哼一声,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歪,砸进流沙里。
“溯川大哥!”小年和小余赶紧回身,手疾眼快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免得被流沙带走。
“溯川!”阿竹心下焦急,舍了月影快跑几步冲过去,完全没在意流沙没过了她的脚踝,伸手拽紧了溯川的手臂,努力就要往外拉。
“快点,要把溯川大哥送回桃树底下。”
“好——啊!”阿竹一下没站稳,扑通摔了个狗啃沙,四脚并用挣扎着站起,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月影看在眼里,心中莫名不爽。足尖一点飞出,一手搂起阿竹的腰,一手揪住溯川的衣领,转身一跃将四人从流沙堆里捞了起来,回到桃树旁。左手将阿竹轻轻放下,右手一甩将那三只扔到地上。
“啊哟!”两小只摔成一坨,不满又委屈地嘟喃一声。
“月影,你别这么粗暴。”阿竹怨了他一句,赶忙上前,轻柔地扶起溯川,让他上半身半倚半靠在桃树根干上。
粗暴?他若是粗暴,这几个人早就成灰了!月影心中的怒火又添了一把,见阿竹毫不避讳地伸手替溯川解腰带,愈发不爽,大步上前一把将阿竹提拎起来,“一边去,我来!”
三下五除二解开溯川的上衣,只见一道整齐的切口从他左肩斜往下贯穿到右腰,再深一点就能把他给活剖了,加之受伤后又有大幅动作的牵扯,一片血肉模糊。
月影皱了皱眉头,这伤势要愈合怕是得花上几个月,前提是没有因为失血和灵力失散过多而死。
滴咚,啪嗒——阿竹耳畔又听到了那水滴之声,脑海中一闪而过水纹一圈圈向外荡开的场面。
桃树突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连着靠在树下的溯川一起罩进那光芒之中。伤口处灵气积聚,发出点点光亮,逐渐收缩、愈合。待伤口好得差不多,桃树突然将光芒收了起来,再猛地一下向外推开,金熠逼人,刺亮得阿竹闭上了眼。
等再睁眼看时,又回到了院子中。四周粉墙环护,绿荫低垂,小池映着湛蓝的天泛着粼粼波光,屋宇错落,雕梁画栋。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坛子里偶尔溢出一两丝酒香,那么平静从容的景象,似乎这场浩劫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