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明月的诗词虽多,可人的记忆有限,在张素问说出“月破轻云天淡注,夜情花无语。”这句后,沈康思考良久,笑着摇了摇头,拱手道:“沈某无诗词可对,甘拜下风,愿罚酒一杯。”
“是沈大人谦让,小女胜之不武。”张素问抿唇浅笑。
“沈某绝非谦让,是小姐的诗词造诣更胜于沈某,沈某输的心服口服。”沈康端起桌上的酒杯,开开心心的饮下罚酒。
“是沈大人相让,小女刚听沈大人所诵的诗词……”张素问道。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互谦了,沈大人是才高八斗,张小姐是学富五车,你们是平分秋色,相得益彰,不分高下,男……”何轻语乐呵呵地打断张素问的话。
“夫人,您在说什么呢!”张素问娇羞的喊道。
“我没说什么呀!”何轻语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是说难得一次听到这么多写明月的诗词,真是受益匪浅!”
何轻语改口改的很顺,众人都笑了起来,道:“是啊,我们受益匪浅!”
“我,我先回房了。”张素问不好意思,起身疾步逃开。
“找吃得太多,出去练练剑。”沈康脸红红的,找了个借口迅速往后院溜去。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让两人的脚步更快了些。
“好了,找也吃饱了,先上去休息,你们随意。”何轻语笑笑,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有她在这里,这些护卫、侍卫喝酒喝的不尽兴。
“主子,老奴(奴婢)扶您上去。”绮儿子矜和秦嬷嬷同时放下竹箸,绮儿和子矜上前扶着何轻语的手,秦嬷嬷跟在身后,三人小心翼翼地送她上楼。
四个人刚上到二楼,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能发出这么大声响的应该是数十匹马同时踏上青石板路,可现在已近亥时,戌时就已关了城门,会是什么人在这么晚还纵马狂奔?
何轻语微微蹙眉,站在二楼,侧耳细听,那马蹄声渐渐接近客栈,停在了客找门外,可以清楚听到马喘粗气的声音,坐在大堂内的护卫和侍卫们神色戒备,婢女和婆子们跑到楼梯口,一脸紧张地注视着客栈大门。
“这里是客栈,有人投宿是正常的,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何轻语沉声安抚众人。
“咚咚”门外的人大力地敲着木门。
客栈掌柜缩在柜台里,不敢出来迎客。
不知道何时沈康已从后院走进大堂,他径直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道:“无须紧张,是王爷来了。”
木门打开,摇曳的烛光下,何轻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眼中浮起一片水光,是言庭羲,他来了!
言庭羲顾不得跟沈康说话,一个箭步,冲上了二楼,站在了何轻语的面前,看着她圆润的下巴和她隆起的腹部,有着孕妇的富态模样,唇角勾起愉悦的笑容,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鼻尖索绕着一缕淡淡的幽香,数月不见,重新拥她入怀,宛若隔世,低头在她耳边道:“语儿,我好想你。”
“言庭羲,你别抱的这么紧,会挤着孩子的。”何轻语双手抱着肚子。
“娘子,你现在有子万事足,就不要为夫了!”言庭羲委屈地抱怨,却还是依言松开她,两只手轻轻地抓着她的两个肩膀,低头看着她圆圆的肚子,算算已有五个多月了!
“言庭羲,你可别乱称呼,现在我可不是你的娘子,我已经奉旨自请下堂了。我如今是何家的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把你的两只手拿开,不要动手动脚的破坏找的闺誉。”何轻语一本正经地提醒他,幽深的眸底有淡淡的笑意,那纸休书,她根本就不当回事,只是想要看看言庭羲会如何回答。
言庭羲狐狸眼一闪,正颜道:“言何氏,休书上我没签字,不作数,你还是我言庭羲的妻子,还是汾阳王府的王妃。”
“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那可是太后的懿旨。”何轻语微微眯了眯眼,冷笑,虽然这几个月过得很逍遥,可让她一个孕妇不能留在家里安心养胎,要四处奔波,终还是有那么一些怨气的。
“我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天皇老子的旨都没用。”言庭羲伸手把何轻语打横抱起,扭头问绮儿,“方家安在哪里?”
“左手第二间房。”绮儿抿唇笑道。
“不用你们词候,都下去。”言庭羲大步向房间走去。
“王爷,主子身子重,您慢些,别摔了他。”秦嬷嬷有些担忧地道。
“我知道,不会摔了她的。”言庭羲看着怀里的娇人儿,这可是他的宝贝,他会紧紧地抱着,绝不会伤到她的。
绮儿扯着秦嬷嬷退到楼下。
何轻语伸手楼着他的脖子,柳眉一挑,问道:“言庭羲,你这个登徒子,想干什么?”
“你都说我是登徒子了,这登徒子最好色,那你说我想干什么?”言庭羲坏笑地回答道。抬腿将门一脚踢开,抱着她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关上门,又回来她身边,把她抱起圈在怀里,摸着她的肚子,“孩子乖不乖?你有没有害喜?”
“她很乖,应该是个女孩儿。”何轻语摸了摸脸颊,“我没有害喜,吃的好,睡的香,都胖了一圈了。”
“你以前太瘦,现在摸起来才舒服。”言庭羲的手探进她的衣襟里,“语儿,有没有想我?”
“有。”何轻语很爽快的承认,看着明显消瘦的男人,凑到他唇边,轻啄了一下,按住他放肆的手,“别闹,我有事问你,南京城的事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言庭羲用下巴抵着何轻语的发髻,轻声道。
“怎么解决的?”何轻语很好奇,侧身看着他,圆圆的肚子抵在他的腹部。
言庭羲狐狸眼闪过一抹狠绝的寒光,道:“文官罢朝,武官解甲,穿素服跪在乾神殿外。我带兵闯进皇城,火烧长乐宫。”
简单的几句话,却听得何轻语惊恐万状,挑唆文武百官跪在乾神殿外,这是逼宫。带兵闯皇城,这是造反!火烧长乐宫,这是不敬!条条都是砍头的大罪!他连这样的事都做出来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这个男人不敢做的?
“吓着你了?”言庭羲亲了亲她的脸,笑问道。
“没有。”何轻语摇头,“然后呢?”
言庭羲勾起一边唇角,露出嘲讽的冷笑,“太后说皇上虽然仰幕你,但是没有想把你纳入后宫之意。是她不忍皇上自苦,才擅作主张,做出了威逼你自请下堂之举,希望你入后宫为妃,以慰皇上的相思之苦。所有的事与皇上无关,皇上并不知情,她愿一力承担所有的责任,写下了‘罪己诏’公布天下,并自请去皇陵为先帝守陵,永不回宫。还认你为义女,和皇上定下兄妹之名,你现在是大汉朝的第一位异姓公主。”
何轻语眸光一闪,微微蹙眉。
言庭羲手指轻轻地抚摸何轻语的眉心,“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还要皱眉?”
“言庭羲,你不觉太后的所作所为很奇怪吗?”
“不奇怪,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为了保住大汉的江山,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言庭羲语带嘲讽,对被太后算计的这件事,耿耿于怀。
何轻语想了想,轻叹一声,想不到太后会用这么决绝的方法逼皇上罢手,算计了所有人,连她自己也放过,只是这样虽然保住了大汉江山,保住了
皇上的颜面,可这君臣之间的芥蒂怕是永远都无法消除了!“想不到太后会这么狠!”
“她不狠,就轮不到她当太后了。”后宫从来都不是祥和之地,能在那生存下来的女人,手上都染有鲜血。
“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何轻语沉声问道。
“情有可原,罚俸三年。”
“只是罚俸三年?你没骗我?”何轻语怀疑的盯着言庭羲的眼睛,相比他所做的事,罚俸三年真是微不足道的惩罚,几乎可以说是全身而退。就算太后皇上理亏,也不至于这么轻易饶过言庭羲!这其中必有内情。
“七王九候和文武百官上书求情,皇上勉为其难只能小惩大戒。”
“七王?”何轻语数手指头,“博陵王、东瓯王、醇王、郑亲王、酝王,酚王,只有六王,这第七王是谁?”
“闽南王。”
“闽南王远在福建,他的折子怎么会这么快就送到南京?”
“是父王一早就派人去通知了他。闽南王持意派程策以送中秋贺礼为名上京,他秘密带了三千精兵来助我。”闽南王当年被逼休妻,对言庭羲的遭遇很同情,也很佩服他不惧皇权的勇敢。
何轻语微愕,“也就是说父王早就知道,你会教唆百官去乾坤殿,会带兵闯城,会火烧长乐宫,他不但没有阻止你,还帮你找人!这不符合父王一向的处事风格。”
言庭羲轻笑出声,道:“父王很护短的。”
“我一直以为父王希望你另娶的高门大户之女的。”
“先帝把你指婚给我,父王的确很不满意。但是你是我的妻子,父王就算再不满意,他也会护着你,更何况,他现在对你不知道有多满意,就更会护着你了。”言庭羲捏捏她圆润的小下巴,手感更好了。
何轻语眸光一闪,轻轻咬了咬下唇,表情严肃地道:“言庭羲,我有问题要问你,你诚实回答我。”
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妻子,言庭羲狐狸眼微沉,张太医说过,女子怀孕后,一般脾气都会变的极度诡异,要顺着,不可与她斗气,正颜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诚实回答。”
“言庭羲,是不是任何女人做你的妻子都没区别?”
言庭羲看着她清澈的墨瞳里他的影像,抓起她的手,十指交握,“以前我以为是,现在我知道不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知道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女人做我的妻子。语儿,我庆幸,我娶的人是你。”语气顿了顿,“那么语儿,你嫁给我,可还觉得委屈?”
一张圣旨,把两个没有交集的凑成了夫妻,彼此都觉得委屈,不情愿,只是如今他时她已动情,那她对他又如何?
何轻语从来不知道,什么都要把握的言庭羲,竟然也有把握不住的时候,用力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贴合得密密实实,唇角微扬,笑靥如花,“只要你时我一直这么好,我就不会觉得委屈,言庭羲,你会对找一直这么好吗?”
言庭羲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何轻语的这个答紊,显然不是他所想要的,不过没关系,他会努力,努力让她爱上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笑着许诺,“当然,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
“可是你接下来三年都没有俸禄!损失数千两银子,没银子你拿什么养妻儿呀?”何轻语看到了他眼底的那抹失落,故意岔开话题。
“娘子,你开了银矿,还在乎这点小钱?”言庭羲打趣的笑道。
“谁会嫌银子多啊。”何轻语娇嗔地横他一眼,清亮的明眸,在烛火的照耀下流光潋滟。
言庭羲看得砰然心动,念着她的耳垂,柔声道:“语儿,我要你。”
“你要轻轻的,别伤着孩子。”何轻语抬手抱住他脖子,仰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我有分寸,不会伤到孩子。”言庭羲温柔地吻上她的樱唇,攫取期盼已久的甜蜜。烛光摇曳,罗纱轻扬,一室旖旎。明月有光人有情,鸳鸯枕上共双栖。
夜色深深,明月西斜,何轻语悄声坐起来,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柔柔地映在两个人的身上。低头看着沉睡的言庭羲,他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不由有些心痛,他定是不眠不休的赶过来寻她,才会累成这样的。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下巴,细细描画着他的轮廓。
她的骚扰把沉睡的人给吵醒了,言庭羲闭着眼睛,抓住停在他下巴上的柔荑,放在嘴边,亲了一下,问道:“语儿,为什么睡不着?可是孩子吵你了?”
“没有,她很乖。”何轻语躺回床上,窝进言庭羲怀里,闭上眼睛,“睡吧!”
两天一夜不曾合眼,策马狂奔,言庭羲是真的累了,很快他又睡熟了。何轻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橘香,唇角微微上弯,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干净,带着果瓜的香味,言庭羲牵着何轻语的手,沿着青石板的街道缓缓而行。一阵诱人的香味飘来,是从卖面的小摊传来,何轻语顿时感到饥肠辘辘,二话不说,拖着言庭羲就过去吃了一大碗。自从怀孕,何轻语对街头的小吃的喜爱,空前高涨,每到一处,必会尝遍那里的美食。
“凉粉,好吃的凉粉,来吃凉粉。”耳朵里听到叫卖声,鼻子也闻到了香味。
“好香啊!”添香用力吸了两口气,“是什么凉粉这么香?”
“去吃吃看,不就知道了。”何轻语搁下竹箸,扯着丝帕擦了擦嘴。那边早有人替何轻语拦下了卖凉粉的小贩,言庭羲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了过去。
“夫人您真识货,小的卖凉粉十多年了,这配方经过无数次改良,保证您吃了还想吃。”小贩一边说,一边从木桶里盛了碗凉粉,撒上醋、韭菜末、虾米、香油等佐料,双手奉给何轻语。
何轻语尝了一口,点头道:“很好吃!”
小贩两桶凉粉被这一行人一扫而空,乐呵呵推着小车回家了。沈康有些犯愁,自从跟着汾阳王妃出来,他腰围宽了数寸,这剑法看来又要多练几遍了。
已吃饱喝足的何轻语,精神百倍,逛过鞋店、布店、饰品店、古董店、书店,最后走进了一家卖皮草的店子。
“掌柜的,把那件白狐皮拿来给我看看。”何轻语指着一块雪白的狐皮道。
“夫人,真是好眼光,近来白狐越来越难猎,今年就只收购到这一张白狐皮,非常难得,您瞧瞧这毛皮,厚实柔软,就是给小孩子用也合适,夫人您要买就趁早,以免失之桑隅。” 掌柜的拼命的鼓吹。
何轻语细瞧那白狐皮,没有一狠杂毛,洁白如雪,微微颌首,很满意。
“多少银子?”言庭羲一直看着她,见她满意,开口问道。
“一百两银子。”
“掌柜的,这价格可……”何轻语刚要谈价,言庭羲已经掏出银票,递给掌柜的。
“谢谢公子!小的这就帮公子把狐皮包好。”掌柜的乐呵呵把白狐皮包好。
何轻语鼓着腮,斜着眼睛看着言庭羲,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言庭羲莫明其妙的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娘子?”
“王爷,主子如今最喜欢做的事,不是买东西,而是跟人讲价。她说那样会让她有成就感!”绮儿解释道。
言庭羲哑然无语,是他错了,他不该自作主张。在回客栈的马车上,哄了半天,才哄得何轻语转嗔为喜。
在小城多留了两日,一行人起程回南京。八月二十二日,是言庭羲的生日,何轻语挺着大肚子为他做了碗长寿面。还用白狐皮做了件背心送给他当礼物。余下的皮,她做了个护耳,戴在头上,摇头晃脑的问言庭羲好不好看?言庭羲看着象只胖兔子的妻子,一阵狂笑。
“不许笑!不许笑!”何轻语气呼呼地把护耳从耳朵上取下,用力地砸了过去。
言庭羲身手敏捷地接住护耳,忍着笑,道:“语儿,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何轻语冷哼一声,上前用肚子抵着他,瞪着双眸,“你是想说我可怜没人爱是不是?”
“可爱就是可爱,怎么延伸处可怜没人爱了?再说了,不是有我爱你,你又怎么会没人爱?”孕妇的诡异脾气又莫明其妙的暴发了,言庭羲笑眯眯地哄人。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何轻语靠在言庭羲的怀里,看着车外缓缓向后的景色,轻轻吟道。
四月初离京,九月末回京,走时,春花刚谢,回时,秋菊渐残。在何轻语回来的当天夜里,她收到了言庭羲送给她的礼物,十二块金质镶宝石花牌,每块重达五两。
何轻语用牙去咬,硬硬的,是真的金子,笑得眉眼弯弯。
言庭羲哭笑不得,“语儿,难道你还怕我用假金子骗你不成?”
何轻语理都不理他,挺着大肚子,到卧室打开她装金锞子的匣子,把金牌放了进去。
“语儿,这个礼物可喜欢?”
“喜欢。”何轻语笑,“只要是金子,我都喜欢!”
言庭羲哑然失笑,真是个小财迷!
因何轻语有孕在身,太后认女仪式一切从简,没有让何轻语进宫,下了个懿旨,让内侍送来宝书金册,何轻语的身份就由定襄县主变成定襄公主。
回来的第五天,何轻语去了先帝皇陵,太后传旨过来,希望她能把那幅桃花图亲自送还给她。
言庭羲不愿让何轻语去见太后,只是何轻语坚持要去,“太后是有话跟我说,我今天不去,她过些天还是会找理由,让我去的。虽然她现在被困在皇陵,但是她毕竟还是太后。再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没有必要再做出对我不利的事。去见见她,看她说什么。”
言庭羲无奈,只能带着一百名护卫,浩浩荡荡的随她去皇陵见太后。何轻语扶着言庭羲,从马车上慢慢走下,拍头看去,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若不是有那些守卫,那三间小小的瓦房在高大的松树掩映,更象是普通的民居。
走到瓦房前,房门紧闭,绮儿上前敲门。吱的一声,门打开,身穿麻缁衣,剃着光头的和子出现在何轻语面前。
“淑妃娘娘?”何轻语看着和子头上的戒疤,惊愕不已。
和子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道:“汾阳王妃,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淑妃娘娘,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出家?”
“旧日称呼,请王妃不要再提,王妃可以称呼贫尼为惠和。”和子语气平静地道。
“好。”言庭羲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拿出薄被盖在她身上。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何轻语推了推言庭羲,问道:“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你是想喝水?还是想吃东西?”言庭羲支起身子,问道。
“不是,找想翻个身。”何轻语的肚子大的让她翻身有些困难。
言庭羲小心翼翼地帮她翻了身,看她圆滚滚的样子,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何轻语不解地问道。
“我在想孩子生出来,会不会跟你一样圆滚滚的,是个小胖子!”
“哼,我的女儿绝时不会是小胖妞,她一定是,哎哟!”突如其来的踢打,让何轻语惊叫出声。
“怎么了?你娜里痛?”言庭羲脸上的笑容褪尽,紧张地看着抱肚子的何轻语。
“她又踢我!”何轻语抓过言庭羲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今天她很活泼好动。”
肚子里孩子今天很活泼,在何轻语的肚子里踢来踢去,玩得不亦乐乎。言庭羲的手感受到她的活泼好动,笑道:“这丫头活泼过头了,将来比男孩子还皮。”
“什么叫比男孩子还皮,是巾帼不让须眉。”何轻语白了他一眼,这男人真不会说话!
“好想快点看到她!”言庭羲无限神往的道。
“张太医说要到十二月底才会生,还有两个月,你就慢慢等吧!”何轻语笑笑道。
“我觉得他这么皮,不象是女孩,象是男孩。语儿,你为什么不让张太医告诉大家,他是男是女?”言庭羲问道。
“保持一点神秘不好吗?”何轻语打了个呵欠,把头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言庭羲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拉好锦被,拥着她,沉沉睡去。
十月二十二日,沈燕如嫁做穆家妇。
十一月初二,大吉。
天顺帝从礼部给的名单中选中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卿长效之女卿雨荷,十六岁的卿雨荷入主东宫,成为大汉朝第四位皇后。
十一月初七,丽妃齐婉凝在秀宁宫产下一子,此子是天顺帝的第一个孩子。天顺帝赐名为陈璟。
十一月二十日,怀盈六个月的傅婧儿小产,是个已成型的男胎。
十一月二十七日,呼延寒衣带着蒲莎回到南京城。
十二月十六日,徐倩出嫁,言庭羲陪着何轻语去徐府送亲。
徐倩穿嫁服,瑞瑞正正坐在房里,徐伈尚未除孝服,要避忌,没有过来,徐侦、何轻语、詹氏在房里陪着她说话,秦氏跟着李氏谢氏在外招呼客人。坐了一会,何轻语被屋里的香味熏得直反胃。
“语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侦见何轻语脸色难看,忙问道。
“我没事,屋里太香。五妹妹,我出去走走透透气,一会再进来陪你说话。”何轻语撑着腰站起来。
“好。”徐倩笑着点头。
“绮儿,子矜,今天人多,你们小心些伺候,别让人撞着语妹妹。”詹氏嘱咐道。
“是。”绮儿和子矜应道,扶着何轻语走了出去。
雪后初睛,小径上的雪早就铲净,何轻语穿着羊皮靴,不怕滑,就扶着绮儿和子矜的手,往花园走去。
因是大喜的日子,花园里用绢花点缀的五颜六色,并不显得萧条,到别致雅趣。何轻语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没那么难受,就往回走。
没走多远,何轻语遇到了许久没见的饶紫云。
饶紫云盯着何轻语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恨意,“语妹妹,好久不见!想不到,你就要做母亲了。”
“是呀,好久不见。”何轻语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警觉的盯着她手上的佛珠。
绮儿向前两步,拦在何轻语的面前,“饶姨娘,今天是五姑娘的大喜日子,你不应该在这里出现,请回房,不要惹四夫人不快。”
饶紫云盯了绮儿一眼,勾起一边唇角,“语妹妹,你的这些走狗还真是忠心啊!”
何轻语眸色微沉,“这世上有多少人还不如狗呢。”
“语妹妹如今贵为王妃,哪里会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过得比狗还不如呢!”饶紫云扶了扶斜插在发髻上的玉钗,“我知道我讨人嫌,就不在这里碍王妃的眼,我这就回房躲着去。”
说着饶紫云摇摇摇摆地向着何轻语走来,走到何轻语身边时,脚下一滑,往何轻语身上侧去。绮儿一直都防备着她,见她果然想害何轻语,身子一闪,抱起何轻语,一个转身,躲过了这一劫。
饶紫云大惊失色,想要稳住身子,已然来不及,重重地摔倒在青石路面上。这一幕,被来寻何轻语的徐侦、詹氏看到了,两人脸色苍白,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
“语妹妹,你怎么样?”徐侦、詹氏异口同声地问道。
何轻语摸了摸肚子,道:“我没事。”
“来人,把她关进柴房。”詹氏狠狠地盯着饶紫云,“等五姑娘出了门,就把她送到应天府去,告她一个谋害王妃之罪。”
“我是脚下滑了一下,才会撞向她的,我又不是有意的,凭什么把找送到应天……”饶紫云的叫嚣还没说完,就被绮儿一掌打晕过去,被婆子们拖进了柴房。
等徐倩上了花轿离了府,詹氏把这事告诉了李氏,把李氏气得全身发抖,也没知会三房,就绑了人,送去了应天府。谋害王妃是大罪,谋害怀着孩子的王妃,是罪加一等,饶紫云关进了大牢。两个月后,她死在了牢里,无人收尸,被送去了乱葬岗,随意掩埋了。
何轻语没空理会饶紫云的事,她刚回到王府,就觉得肚子一阵阵的痛,皱着眉对言庭羲道:“言庭羲,我只怕是要生了!”
言庭羲一边抱起她往隰桑院跑,一边道:“快去把稳婆、太医找来!王妃要生了!”
太妃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见言庭羲站在廊下使劲地扯腊梅花,一盆盛放的腊梅花被他扯的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叶子和花瓣散落一地,“语儿怎么样了?”
“母妃,你快进去看看她,她们不让我进去。”言庭羲已冲三回了,想进去看看情形,可都被嬷嬷们以血房男人不宜为由拼命拦下了。什么狗屁悖论!他在战场见的血难道还少?
“你到书房去陪你父王,这里有我。”太妃怕言庭羲继续呆在这里,廊下那几盆腊梅会全被他扯光。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守着语儿。”
“你守着可以,但是不要再扯花,这几盆花是语儿喜欢的,你扯坏了,她会生气的。”天妃说着,也不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秦嬷嬷正扶着何轻语在屋里转圈。
太妃走过去问道:“怎么样?痛的厉害吗?”
“不是很厉害!”何轻语痛得额头上全是汗。
文嬷嬷突然大叫道:“破水了!破水了!”
太妃和秦嬷嬷忙把何轻语扶上床,三个稳婆上前察看,“王妃胎位正,会顺产的,王妃不用担心。”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五个时辰,寅时正,屋内传来一声婴儿宏亮的啼哭声,小家伙不再折磨何轻语,顺利的出生了。
“恭喜太王、太妃、王爷、王妃!贺喜太王、太妃、王爷、王妃!王妃生的是个小世子!小世子安好!王妃安好!母子平安!恭喜!恭喜。”稳婆喜滋滋地抱出小婴孩向言世臣、太妃和言庭羲道喜。
言世臣一开始还稳坐在书房里等消息,等了两个时辰,他坐不住了,到隰桑院来等着。
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
这是头一个孙子,言世臣第一次当爷爷,动作笨拙地从稳婆手里抱过孙子,脸上哪有一丝严肃的表情,笑得合不拢嘴,“乖孙,爷爷的宝贝孙子,爷爷盼了你好久了!来人!看赏,重重有赏!”
“好了,好了,你已经抱很久了,该给我抱了!”太妃催促着,恨不得从言世臣手中把乖孙抢过来,男人哪里会抱孩子,抱得那姿势,她乖孙该有多难受。
“我才刚抱上手,你就催,让找再抱抱。”言世臣不肯相让。
太妃围着言世臣打转,“哎哎咬,你放低点,让我看看孙子长的象谁?”
言庭羲顾不得看儿子,进房看何轻语,坐在床边,道:“语儿,辛苦你了!”
“别说这酸话,听着别扭。”何轻语睁开眼睛,虚弱地横了他一眼。
言庭羲笑,握着她的手道:“语儿,是个胖小子,不是小胖妞。”
“我听到了,我知道我生的是儿子。那小子长得象谁?”何轻语问道。
“长得象羲儿。”太妃抱着孩子进来了,把孩子放在何轻语面前。
孩子眉清目秀,头发浓密,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只是未免也太象言庭羲了吧!连耳朵都象,更别说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轻语撇嘴,不都说儿子肖母吗?为什么轮到她的儿子,就长得象父亲呢?没一个地方象她的,亏她还十个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抱怨道:“为什么这小子没一个地方长得象我的?”
“他是我的儿子,当然长得象我。”言庭羲抱起孩子,得意地笑,狐狸眼一闪闪的。
“他是我生的,哼,我一定会再生一个长的象我的儿子!”何轻语挑眉道。
“不行,女儿象你,儿子要象我。”言庭羲很认真的跟何轻语争着。
太妃笑了起来,道:“都做爹娘的人了,还象孩子似的,这个也要争,象谁都好,都是你们的孩子。”
何轻语瞪了言庭羲一眼,笑着问道:“母妃,父王给孩子取了个什么名字?”
“按照祖谱排行,你父王给孩子取名叫鸿彰。”
“言鸿彰,好名字!谢谢父王。”何轻语说完,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十二月二十一日,祥贵人延禧宫生下一位皇子。祥贵人因此晋位为祥嫔。天顺帝的第二个儿子叫陈珏。
正月十六,汾阳王言庭羲的嫡长子言鸿彰满月。皇上下旨,封言鸿彰为汾阳王世子。
看着摇篮里粉嫩嫩的儿子,何轻语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想当初,他们一个娶得不甘,一个嫁得不愿,不曾想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微微一笑,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一切都是注定的!
番外1
天顺二年十二月十六,是郑衍成亲的好日子,谢柘身为男傧之一,随郑衍前往徐家迎娶,远远的看到汾阳王府的马车停在徐府门外。言庭羲小心翼翼地扶着何轻语,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何轻语,谢柘眼底浮现一抹唏嘘,时间过的真快,初见时还是婴孩的女娃娃如今要当娘了,若是当年早早定下亲事,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她现在就是他的妻。
早早定下亲事!
谢柘眸中一亮,要是能跟语妹妹结成儿女亲家也不错,他一定会把他们当成亲生儿女一样疼爱的,唇角上扬,为这个绝妙的主意露出开心的笑容。
许征明看到谢柘脸上的笑,偏头问道:“谢兄,今天可是郑兄成亲,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因为找也快成亲了。”谢柘笑道。
“你也快成亲了?”包招郑衍在内,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和哪家的小姐?”
谢柘怔了一下,道:“很快就知道了。”
“啊?”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回答?可是没有时间给他们追问,已到了徐家门口,鞭炮声声,锣鼓喧天,喜气盈门。
徐儒兄弟笑眯眯地将众人迎进府门。
一连串的繁文缛节后,郑衍终于抱得美人归。返回郑府,又是一串繁文缛节,目送新人入炯房,众宾客入席。谢柘正好和众人把酒言欢,这时应天府的衙役悄声进来,走到谢柘身旁,跟他耳语了几句。
谢柘皱了皱眉,“先关着,等我回去再审她。”
“出什么事了?”坐在谢柘身边的黄臣华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谢柘笑笑,举起酒杯,“我们喝酒。”
因为喜宴喝到很晚,谢柘当天没有返回官衙去审问饶紫云,第二天才去了提审她。
“把那个女人给我带上来。”谢柘一身官服,威严地坐在公堂上。
一身囚服的饶紫云被两个女狱卒拖了上来,饶紫云经过昨夜,也知道她是不可能从这牢里走出去,也不等谢柘审问,不但一五一十的说出昨日的事,还把她对何轻语的怨恨一起说了出来。只是凡提及到何轻语,口里总少不了加上“狐媚子”三个字。
谢柘自是不会任她放肆,她说一次,他就命人赏她二十巴掌。饶紫云那张原本有几分姿色的脸被打成猪头,青一块紫一块。
事实清楚明白,谢柘也无须再审,把饶紫云交给了一个最爱用私刑的女狱头,“牢饭一餐都不许少她,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好了。”
“是,大人。”那女狱头笑应道,带人将饶紫云拖回大牢。
谢柘又处理了几件公事,就回家直接去见谢朱氏,谢朱氏不在房里,问婢女才知道谢朱氏去了汾阳王府,也知道了何轻语在寅时生下一个儿子。儿子,那就是说他要生个女儿才行。
等谢朱氏从汾阳王府回来,谢柘直截了当地道:“娘,我要成亲。”
“咳咳咳!”谢朱氏差点被嘴里的茶水给呛死,半天才顺过劲来,“你刚才说你要什么?”
“成亲,我要成亲。”
“你看中了哪家的小姐?”谢朱氏喜出望外,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呀!
“没有,找没看中哪家的小姐,娘,您作主好了。”
“我作主?”谢朱氏指着鼻子,“你说让我作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事,理应由娘作主。”
“那个,柘儿啊,你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你是不是生病了?柘儿,你别让娘着急呀!”谢朱氏觉得今天的谢柘态异常,紧张地问道。
“没有,昨天看郑衍也成亲了,我想我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是一直喜故语儿,不肯成亲吗?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我要跟语妹妹当儿女亲家,语妹妹生了个儿子,我现在成亲,生个女儿嫁过去就可以了。”
谢朱氏呆了一下,这就是他要成亲的理由?好吧,虽然这个理由不怎么好,但是他肯成亲,也总算了却她一段心事!过了年,谢朱氏就开始为谢柘挑选适合成亲的小姐,最终选中了礼部刘郎中的的长女,还定下六月初八的好日子。
正月十六,汾阳王府摆满月酒。谢柘看着襁褓里长的象言庭羲的言鸿彰,无语了,他要的是象语妹妹的女婿,不是要象言庭羲一样的女婿!
“言老六,我们俩对亲家怎么样?”李景明大声问道。
“你又没女儿,怎么对亲家?”言庭羲抱着儿子,笑得狐狸眼完成了一条线,有子万事足。
李景明道:“我家公主有三个月身孕了,等生下来就可以对亲家。”
大家一听这话,连忙恭喜。谢柘皱起了眉头,想跟汾阳王府结亲的很多,要怎么样才能抢占先机?
“等你生了女儿再说。”言庭羲抬头看着李景明,“要是你女儿长成你这样,那可不行,我家媳妇要漂亮。”
“喂喂喂,言老六,我这样子怎么了?很难看?见不得人?”李景明跳了起来。
言庭羲根本不理会他,抱着儿子往外走,“我儿子要睡觉了,我先送他回房。”
“言老六,抱孙不抱子,你别做的太过分!”李景明冲着门口大叫,“会让人笑话的,我告诉你。”
“他抱他儿子,你急个什么,你要眼红,就快生一个,天天抱着不撒手。”杨贽嫌弃地摇头,“这才喝了一点酒,就发酒疯。”
“我还就真生个女儿,还非嫁给言老六的儿子不可!”李景明赌气道。
“好了,喝你的酒,不要乱说话。”杨贽把李景明拖回桌边,和其他人一起灌他酒,堵上他的嘴。
谢柘微微拧眉,若有所思。
第二天,谢柘在应天府里看到了言庭羲,“王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谢大人,本王也不客套,我今日前来,是想问大人是如何处罚那个谋害我王妃的歹人的?”言庭羲狐狸眼一闪,沉声问道。
“她在牢里,王爷若无事,可随本官去看看。”谢柘道。
“好,大人请。”
两人走进散发着一股臭味的大牢,饶紫云蓬头垢面,半死不活得蜷曲在草堆上。
女狱头上前行礼道:“大人。”
“她怎么样?”谢柘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牢饭一餐都没少她的,她要是不肯吃,小的就会好好的服侍她吃饭,没有饿着她。”女狱头笑道。
“做的好,继续。”谢柘挥了挥手,待那女狱头退开,偏头看着言庭羲,“王爷可满意?”
言庭羲唇角上弯,道:“谢大人,还真有几分手段。”
“不及王爷的手段高明。”谢柘转身,面对言庭羲,“是称赞,非嘲讽。”
“我听得出。”言庭羲微微一笑,“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说谢谢。”
“你不用对我道谢,我不是为你,我是为语妹妹。”谢柘向门外走去,“而且他们愿意去乾坤殿,并不是因为我,他们是为了感谢语妹妹。找记得语妹妹曾说过,位高何如才高好,权重怎及德望隆。语妹妹种善因,得善果。”
言庭羲眸光微闪,“听闻谢大人快要成亲了?”
“走,到时候还请王爷去喝杯薄酒。”
“本王一定会去喝杯喜酒。”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外,言庭羲道:“大人公事繁忙,本王就不打扰了,告辞。”
“王爷,慢走。”
时光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六月初八,大吉,宜嫁娶。谢府宾客盈门,喜乐声声。
“新人起!”花轿往前倾斜,轿门被打开。
谢柘把手伸了过去,一只纤细白暂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谢柘将他的新娘带出轿子,外面围现的人立即出言恭贺,鼓乐之声大奏。
两人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进了大厅。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谢柘领着刘氏微微欠身而拜。
“二拜高堂!”谢柘带着刘氏转身,跪在地上的锦被上。
“夫妻时拜!”谢柘侧身,微微欠身朝着对面的人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谢柘领着刘氏进了新房。
喜婆把秤杆递给谢柘,道:“请新郎挑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谢柘用秤杆把刘氏头上的盖头上挑开,刘氏含羞微微拍头,飞快地看了谢柘一眼,又很快地含羞低下了头。
一对丫头递上了绿玉雕福纹合卺酒,里面已经盛好了酒。喜婆道:“请新人喝交杯酒。”
谢柘接过酒杯,绕过刘氏的手臂,饮尽杯中的酒。喜婆把合卺杯丢到床下,开口道:“从此你中有找,我中有你,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另一个喜婆上前,将刘氏和谢柘垂在脸侧的碎发剪下一缕,打起一个结,放进一个绣着喜字的红色的香囊中,递给刘氏的奶嬷嬷,让她收进雕着连理枝的红色锦盒里。
婢女送上饺子,谢柘端起杯,喂刘氏吃了个。喜婆笑着问刘氏,道:“新娘子,生不生?”
刘氏脸更红了,“生。”
外面围着看热闹的孩童们扬声喊道:“新娘子说生生生啊!”
接着进来了几个穿红穿绿的婢女,手中捧着大枣,花生、桂圆,一个个走到床前,往床的四角撒去,喜婆唱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赡宫客……”
唱罢撒帐歌,房内大部分的人都退了出去。谢柘的两个嫂子走了进来,笑道:“三叔,你到前面去宴客吧,这里有我们陪着。”
“有劳两位嫂嫂。”谢柘行了一礼,大步走出了房间。
谢柘的新房离大厅稍远,隐隐约约能听到厅内传来的喧哗声。月已升上,月光如水,照映得满园皆明,夜间的花在月光下盛放,香气如兰似馨,沁人心脾。
就在谢柘怔怔地看着园中景色时,一群人从游廊那边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
“柘儿,你怎么站在这里?还不到前面去宴客。”谢朱氏看着站在院中发呆的谢柘,奇怪地问道。
谢柘回过神来,扭头看去,是谢朱氏带着何轻语和几个相熟贵妇人去新房看新娘,道:“刚看到月光下的景色很好,就多看了一会。”
“柘三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看着什么都好看了。”何轻语笑着打趣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谢柘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带着一丝苦涩。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看什么景色,快点过去,少喝点酒。”谢朱氏嘱咐着,带着何轻语和那几位夫人往新房走去。
谢柘眸色沉了沉,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可是他并有多少欢喜。当天夜里,谢柘没能与刘氏共渡良宵,他被郑衍等人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地被抬进了新房。
“昨日,我喝得太多,累你一夜未眠,你辛苦了。”
“服侍相公,是妾身的本分,妾身不辛苦。”刘氏亲手将醒酒汤送到谢柘面前。
“谢谢。”谢柘接过碗,皱着眉将汤饮尽。
新婚燕尔,谢柘陪刘氏去敬了茶,就去了书房。成亲三天,刘氏回门。谢柘把刘氏扶上马丰,他翻身上马。隔着帘子,刘氏看着骑在马上的谢柘,眸色微沉,成亲三天,他待她彬彬有礼,留在房里,却没有碰她,是她做错了什么,让他不愿接近她?
一个月后,两人还没圆房。刘氏暗自垂泪,谢朱氏忧心不已。这一日,谢柘又宿在书房,谢朱氏看不下去了,到书房去找他,“柘儿,你说你不娶亲,我没勉强你,对不对?”
“对。”
“娶亲是你自己说的,对不对?”
“对。”
“那你为什么要冷落她?她究竟有哪些地方让你不满意?”
“她很好。”
“那为什么不圆房?”
谢柘闭上眼睛,良久,再睁开,“娘,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娘!您不要逼找。”
“是你在逼我。”谢朱氏一拍桌子。
“娘!”谢柘痛苦地皱紧双眉。
看着儿子痛苦,谢朱氏心疼,放软声音,道:“柘儿,我知道你喜欢语儿,你第一次见语儿,语儿才满月,你就说要娶她。小时候,只要你见着她,就抱着她不撒手,在她脸上不知道抹了多少口水。娘知道语儿是个好姑娘,娘也很喜欢,也很想让她当我的儿媳妇。可是柘儿,语儿她已经嫁人生子,你也娶妻了,不能对不起人家呀!”
“我知道。”谢柘抱着头,“娘,求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克服的。”
“好,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谢朱氏叹了口气,起身在谢柘的肩上拍了拍,“柘儿,不要让娘失望。”
“谢谢娘。”谢柘神色黯然。
一个月后,谢柘走进了刘氏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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