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姜正在家里休息,听到敲门声,站起身打开门,看到二小子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老姜看着儿子进了家,也不说话,有些着急。
“怎么啦?”
老林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走到客厅,看见二小子,也很吃惊。姜晓丁从里屋走出来,一脸的惊讶。姜晓洛看看父母,又瞅瞅弟弟,憋了好一会儿,笑了起来,这让大家更是摸不着头脑。
昨天上午一家人才把他送回队里,结果一天还没到又跑了回来,难道是部队出了什么事了,还是儿子出了什么事了?这一刻,老姜想了很多,还是想不到出了什么情况,只能困惑地盯着二小子。
“我要去京州啦!”姜晓洛突然喊了起来,接着就是兴奋地哈哈大笑。
“啊!”
“去京州!”
“是真的?”
老姜看了看老伴,又看了看姜晓洛。
时间向前一个星期。大家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宿舍里,姜晓洛和常家杰、隋兴国一边收拾一边闲聊,话题还是没有离开分配这个敏感的内容。
“常家杰,你消息灵通,你知道是谁吗?”隋兴国抬起头望着常家杰。
“我哪里知道啊?队长不是说了嘛,连队里都不知道!”常家杰带着反问的语气。
三个人没有再说话,低着头继续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儿,队里通知大家集合,研究所的领导来了,和大家合影照毕业照。大家听着招呼,穿好军装,陆陆续续地走到教室西头的空地,王教导员安排人从教室搬来椅子摆好位置。
“女生在前面蹲着,个子高的站在椅子后面,个子小的站在最后一排椅子上,靠紧点。”
刚站好,汪队长带着所领导上来了,相互谦让一番,坐到了第二排的椅子上。
“咔嚓!咔嚓!”
红墙黑瓦,梧桐树下,盛夏时节,绿草茵茵。
3年前,一群来自江上县和江中县,还有一些部队干部的孩子,走进钟山之北、荷花山下的教导队,开始了从军之路。
时光荏苒,日月星辰,三年际,已是过往。姜晓洛和他的战友们,少年离家,三载陪伴,从陌生到认识,从认识到熟悉,友情已成。
绿衣蓝裤,军徽翼花,军涯始,再踏前行。
很快,大家就将离开教导队,各自走上人生的新阶段,他们的前面会经历什么,会遇到什么,没有人知道,甚至他们现在连自己会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人的命运也许早就注定,只不过自己并不知道,也无法改变,这就是人生的真实所在。
姜晓洛站在队伍里,望着眼前那个陪伴自己3年时光的大铁锅,思绪无从。多年以后,他从部队转业回到故乡等待国家计划分配的空闲,曾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军旅生涯进行了回顾和总结,有一次整理房间时看到了毕业照,这时他已是而立之年,过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教导队的人、教导队的事。
教导队。大家吃过中饭就先后离开了队里,搭伴回家了。晚上,军工厂的家属区,老姜的家。
姜晓丁刚刚考完高考,已经填了报考志愿。姜晓洛对弟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姜晓丁平时的学习一直没有姜晓洛好,但他是一个一到大考就临场发挥好的人,从小学考初中,从初中考高中,每次都考得比姜晓洛好,这件事让家里人说了好多年。现在,姜晓丁也高中毕业了,很快就要开始大学生活。
还有让老姜高兴的事,再有几天大儿子和大女儿也要回来了,他们也都毕业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到什么地方上班,但4个孩子有3个工作了,挣钱了。这么多年,他和老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把他们拉扯大,孩子们也很懂事、很争气,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这让他有了一份不小的成就感。
“爸,我们可能有人要分到京州去。”
“不是全都留在这里吗?”老姜有些意外。
“不是,有4个人到京州,其他人全部到浙溪。”
“哪谁去京州呢?”
“不知道,队领导说他们也不知道,只有所领导知道,说是京州来人自己选的。”
“噢。”老姜应了一句。
“如果儿子能够分到京州就好了!”老姜在脑子里动了一下念头,不过很快就被打消了。听儿子说他们里面有几个干部子女,官还不小,遇到这种事,肯定是他们先挑,自己没本事,更没有什么关系,不可能有儿子的份。想到这,他的心里升起无奈般的内疚。
“小洛,不管到哪里都要好好干,干出一点名堂来!”老姜看着自己的二小子,语气和蔼。
“我知道,如果凭成绩,也许我能去呢!”姜晓洛的心里还是有期待的。
在家休息,姜晓洛和母亲一起收拾自己的行李。要出远门了,不管是京州还是浙溪,这一去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一趟,母亲把他四季的衣服都拿出来洗晒整理。姜成和姜艾也回来了,一家人又齐了。对老姜来说,一家人的新生活开始了,“五个人养一个人”,他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
晚上,满满一桌子菜是老姜特意让老伴准备的,他要好好地犒劳一下孩子们,也奖励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家里喜事连连,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跟老伴和孩子们说,就是在等一个好日子。
“来,一起喝一杯!”老姜端起酒杯仰头干了,大家也拿起酒杯跟着喝了。
“今天,一家人在一起,要高兴高兴!”几杯酒下肚,老姜有些把不住话了。
兄弟姐妹们相互看看,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父母一直在操劳,家里困难,父母苦苦拉扯,现在终于可以歇口气了。看着父母开心的笑容,他很欣慰,现在看来,自己决定去部队还是对的。
酒杯举起,筷子落下,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心地吃着聊着,聊过去,聊以后。生活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也是实实在在的。
“今天一家人都在,我也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老姜的脸已经红红的了,是酒,也是高兴。
兄弟姐妹们全都放下了杯子,一起瞅着父亲。父亲今天的心情相当好,情绪很高,在他们看来这是很少见到的。
“过几天我们搬家!”
“啊?”
“什么?”
“搬家?”
大家全都呆住了。
老姜的家在家属区的西头,四楼,二室一厅。早些年,老姜两口子一间,兄弟姐妹们一间,那时孩子们小,也没什么不方便,这几年,女儿大了,不好和男孩子再住在一起,姜成上大学后就让姜艾住到了里间,姜晓洛兄弟俩住在客厅。后来姜晓洛去了部队,家里只剩下姜艾和姜晓丁,宽松了不少,再后来姜艾也上学去了,家里只有3个人,便大人一间,孩子一间。
现在孩子们又都回来了,换成小儿子出去了,家里又挤了,而且女儿已经成年,老姜一直为这事犯着愁。前段时间传厂里要分房子,他立马找到领导说了家里的情况,厂领导也知道老姜家的情况,孩子多,房子小,答应会考虑。老姜也知道,在家属区的东头、招待所的后面有一幢楼都是三室一厅的,里面住的都是厂级干部,他只是基建科的一个小干部,按条件是不可能分到的,所以也就没抱多大的指望。没想到,前段时间厂里后勤处的人找到他,说是厂里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把一位老干部腾出来的房子分给了他,这让他很是开心,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新房子吗?”
“在哪里啊?”
“是哪幢?”
“多大?”
“几间房啊?”
姜晓洛他们七嘴八舌地全问开了,一个个的脸上都笑成了花。姜艾最兴奋,站起来跑到父亲身边急急地问。
“就是东边的那个18幢,五楼。”老姜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那可是厂级干部的房子,有3个房间呢!”姜成好像很了解情况,抢先说道,老姜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样我就有自己的房间啦!”姜艾最开心。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她已经想了好多年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住进去呢?”老林听了,也很高兴。
“应该要个把月吧。”
“那我是住不到了!”姜晓洛装作很失望的样子,憋不住,又笑了起来。
窗外,7月的南陵已是盛夏的模样,很热,但老姜家更热,美好生活的前景已经摆在了一家人的面前。
再过一天姜晓洛就要回教导队听分配了,到底是去京州,还是去浙溪,这两天姜晓洛一直在琢磨。从他的内心来说,当然希望去京州,到京州工作,这在小县城是一件足可以让亲朋好友谈论很长时间的事情。
老姜当然也希望孩子能分到京州去,这是孩子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他决定这次送孩子回去,顺便找队领导问问,看看什么情况。孩子在部队3年,他还没有去过,去年夏天的时候老伴和小儿子去过,说条件一般,就是在一个山坡上,这次趁机会也一起去看看。
一大早,老姜找来的车就到了楼下,按了两声喇叭。老姜正在客厅里叫着这,喊着那,催着大家,这边老林也忙着让大家拿东西,姜晓洛一年四季的一大堆衣服,虽然是旧的,但也是必不可少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大家才一起下了楼,上了车。
改革的春风早已吹进小小的县城,虽然还有些破旧,但大街上已经有了繁荣的迹象,一幢九层高的大楼矗立在县城中心的路口,成为县城最高的大楼。车驶出县城,路两边绿树枝繁叶茂,在微风中摇摆,田里的小麦随风起波,一个涟漪连着一个涟漪,钟山下绕山成路,盛夏风景。一家人坐在车上,看着风景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教导队。
打招呼,收东西,忙了大半天,终于歇了下来。队里一片热闹,每个宿舍里都挤满了人,大多数父母都来了,给孩子送行。过两天就要离开了,虽然大家的心里很不踏实,但也知道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了,名单应该早就定下来了,只不过大家不知道罢了。
老姜和队领导聊了聊,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不过他还是很高兴,队领导把姜晓洛的情况说了说,很不错。
临近中午,队里和家长们打招呼,食堂太小,无法招待大家。听到这个,大家也没多想,一遍遍地叮嘱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要小心,好好工作,有时间就写信打电话回家,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几个女生自然是哭哭泣泣的,闹腾了好半天。
宿舍里,老姜一家也在和姜晓洛告别。老姜满意地看着儿子,没多说什么,就是要儿子在部队好好干,干出一点名堂出来。姜晓洛点了点头,和兄弟姐妹们打着招呼,开玩笑地说等下次回家都不认识家在哪里了。老林在一边瞅着儿子,有些不舍,姜晓洛走过去搂了搂母亲的肩膀,没有说话。
队门外,一家人上了车,姜晓洛站在台阶上挥了挥手,看着车子离开,又回过头望着眼前的教导队,一种淡淡的不舍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呢?姜晓洛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