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末将无能,末将罪该万死!”随败军逃回本阵的苏林一见到冷着脸端坐在马上的刘承义,自觉羞愧难当,一头滚下马背,跪倒在地,磕头认起了错来。
愤怒,无比的愤怒,刘承义的脸色虽尚算平静,可内心里的怒火却在熊熊地燃烧着,这也怪不得刘承义生气,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出战,打得不过是些无能的官军鼠辈罢了,居然一刻钟不到便输了,还折损了近千的精锐骑兵,刘承义心疼得直滴血,恨不得一刀活劈了苏林这个罪魁祸首,只不过刘承义却是没这么去做,冷冷地看了苏林一阵之后,寒着声哼了一句道:“怎么?尔的胆子被打没了么?”
刘承义御下素严,但凡忤逆于其,必遭横死,苏林久在其麾下,对此自是清楚得很,此番败阵而归,本已自忖必无生路,可这一听刘承义的话音虽寒,内里却似乎有为自个儿开释的意思在,惊喜交加之下,猛然抬起了头来,涨红着脸高声嚷道:“末将不服,贼军诡计暗算,方有此败,若再战,末将定要取敌将首级来见大将军!”
“好,那本将便再给尔一个机会,尔依旧率本部兵马出击,若是还不能见功,尔自己死在阵前罢。”刘承义咬了咬唇,强自将心中的杀意摁了下来,并没有急着全军出击,而是给了苏林戴罪立功的机会,倒不是刘承义心慈手软,而是此际他心里头涌起了一股子不太妙的预感,在没摸清萧无畏所部的真实底细之前,他不愿也不想倾全力去跟眼前的三千官军混战一场。
“多谢大将军,末将不破贼阵誓不回!”一听刘承义如此说法,苏林立马激动了起来,磕了个头,谢了一声之后,跳将起来,大步冲回本部兵马,声嘶力竭地喝骂着,下达了死战的命令,浑然不顾马力有所损伤,匆匆将残兵重新编排了一番之后,发一声喊,再次向燕铁塔所部冲杀了过去,出击之兵力虽仅及前番的三分之一多一些,可气势却明显不同了,马蹄声声中,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悲壮气氛陡然而起。
刘承义没有去理会苏林的整队,甚至没去看苏林所部的决死冲锋,而是眼神闪烁地思索着,对于眼下的局势,刘承义有了不一样的判断,他在怀疑自己的行动或许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只是一时间尚无法看清迷雾背后的真相,所以他在等,除了派出传令兵不断地催促后头的贺、陈两部兵马加速前来会合之外,也没忘了向先前逸马奔去的方向派出大批的哨探,试图在最短时间内摸清萧无畏的战术安排,也好来个反算计,至于当面这三千官军,刘承义已不放在心上了,而是在为那三千前去追杀盗马贼的骑兵大队之安危担忧了。
刘承义不愧是沙场里滚打出来的人物,其预感或者说直觉着实准确得吓人,程方诚,苏邈两员奉命前去追杀盗马贼的骑兵大队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因被燕铁塔所部的突然出现所扰,程、苏两部骑兵出发去追赶燕云祥等人时,已足足耽搁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一路自然是放马狂冲不已,好在绕过了打虎山之后,远远地已能看到前方烟尘大起初,逃逸的马群正沿着大道在低矮的丘陵间飞奔着,二将自是不敢怠慢,纵兵狂追了上去,拼着老命地缩短着与逸马群之间的距离,如此狂奔了一刻钟多一些,已跑出了近十里的路程,眼瞅着就要追上逸马群之际,异变却陡然发生了,但听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四面八方地想了起来,大道两旁数座小山包上突然立起了无数的旌旗,一排排官兵嘶吼着沿山坡狂冲而下,紧接着,后方也有一支官军冲将出来,横于道上,飞快地排开了严密的阵型,截断了程、苏二部的退路,与此同时,前方的道路上,逸马群方才狂奔而过,便有无数的官军掩杀了出来,拦住了平卢军的去路。
不好,中埋伏了!程、苏二将皆百战之士,一见官军这等架势,便知己方所有的行动一准是落入了对手的算计之中,再一看此地正好处于两面有连绵起伏的丘陵之处,左右两路皆非己方骑兵可以通行之道,而前后皆有阻截,几无处可逃生矣,不由地便有些子慌了神,然则二人却非轻易认输之辈,各自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竟不理会左右以及背后掩杀而来的官军,率部向前狂冲,竟打算突破正面阻截之敌,以求得一线之生机。
程、苏二将的判断不可谓不佳,此际逸马群刚刚通过,前方杀出拦截的官军压根儿就没有完成布阵的时间,正处于混乱之中,正是四面埋伏中最薄弱的环节所在,只要能冲乱官军的阵型,凭借着骑军的冲锋势头,完全可以杀出重围,一旦到了开阔地上,纵使此番伏击的官军人数再多,也绝无法困得住奔走如飞的骑兵军,此想法不可谓不美妙,可惜到了底儿还是没等落到实处——就在程苏二将堪堪冲到官军阵列前之际,却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一支四百余兵力的骑兵大队突然从官军尚未合拢的阵型缺口处冲杀了出来,为首一员身着黄金甲的青年将军赫然正是萧无畏本人!
萧无畏此番苦心安排,精心设伏,不光是为了夺取战马那么简单,更为的是趁机重创刘承义所部,从而引发三藩之间潜在的矛盾——萧无畏的安排乃是一环扣着一环,整个计划从清剿那些猖獗无比的游骑时便开始了,之所以要拿那些游骑开刀,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出口恶气那么简单,而是为了避开三藩游骑的监视,以从容布置相关之安排,这一系列的安排中,不但有燕云祥等人凭借着缴获的敌军服饰以及审问出来的口令趁夜混过平卢军几道封锁线,悄然潜伏在淄河边,更有燕铁塔所部深夜出发,悄然藏身在打虎山下,于此同时,萧无畏自己却率主力一万五千兵马设伏于此,至于大营中却留下了一万多兵马紧闭营门不出,以迷惑日间再次糜集而来的敌军游骑,巧妙地利用了击溃敌军游骑之后所出现的那一段监视空白期,安下了这么个连环计,此时见程、苏两部骑兵悍然冲阵,企图夺路逃生,萧无畏又怎能让落到了口边的肥肉给飞了,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亲自率部出击,以求得最大的战果。
“杀!”
“杀啊!”
……
程方诚与苏邈皆是勇悍之将,这一见萧无畏率骑兵迎了过来,虽不清楚萧无畏的真实身份,可一见其身着黄金甲,便知晓此人必定是官军中的要员,自是毫不客气地一左一右便包抄了过去,嘶吼连连地要联手拿下萧无畏,从而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击溃官军骑兵,以便抢在官军步兵完成布防前杀出一条生路。
“找死!”
眼瞅着程苏二将纵马如飞地冲着自己杀了过来,萧无畏丝毫不惧,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一颤之下,无数枪花暴然而出,幻灭不定,瞬间便形成了个枪花的海洋,虚实转换间,便将程、苏二人罩进了其中,这正是枪术三大绝招中的“百鸟朝凤枪”。
程、苏二将皆是勇武之辈,也都是用枪的高手,只一看便已知晓了萧无畏此枪的出处,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运转手中的长枪,迎上了前去,所不同的是程方诚同样使出了“百鸟朝凤枪”,无数的枪花乍然而现,与萧无畏的枪花之海节节抗衡,只一霎那间,双方的枪花相互泯灭不休,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密如雨打芭蕉般暴响了起来,而苏邈则是丝毫不管枪花如何幻灭,笔直地一招“中平枪”便急速地刺杀了过去,压根儿就无视前方枪花之海究竟有多深,完全就是以快破巧之架势。
“来得好!”
萧无畏于枪法上可是下过了苦功的,一手枪法之高虽谈不上冠绝天下,却也足以立足当世高手之列,此时见程、苏二将枪法了得,登时便兴奋了起来,暴喝了一声,体内的“游龙戏凤功”全力运转了起来,原本虚实莫定的枪花之海竟就此有了实化的趋势,尽管这一状态只保持了一霎那,可爆发出来的威力却是原先的四倍有余,如此巨大的爆发力一出,程、苏二将立马就吃不住劲了,但听一阵如雷般的暴鸣声轰然而起,苏邈刺出的“中平枪”竟有如刺在一块钢板上一般,不但刺不进去,反倒被巨力反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长枪险些就此脱了手,大吃一惊之下,忙不迭地一踢马腹,向边上闪了开去,以躲避萧无畏接下来的袭杀,而程方诚也没能讨到便宜,他所舞出来的枪花一撞上萧无畏的实化抢海,瞬间便有如泥牛入海一般,全都被吞得个一干二净,惊惶之下,自是不敢再向前进击,同样一踢马腹,便要向边上躲开。
“哪里逃!”
方才那一番交手虽短促,可萧无畏却已判断出了程、苏二将的能力之高下,此际见二将左右一分,各自要逃,萧无畏自是不肯放过枪法更高出一筹的程方诚,这便大吼了一声,枪招一变,无边无际的枪海瞬间凝聚成一枪,如闪电般刺向了程方诚的腰胁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