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法还是有价值的,所以陈逢时就继续沉默着不说什么了,如果单纯是发愁水,其实他知道不是问题,只是绿巨人和沈爱这两位没去过农村的,是肯定想不到的了。
车,当然是翻下山坡的那辆车。
车没爆炸,也没着火。
只是他们看到地裂变成干尸的恐怖模样,很难过。
因为是同伴,即使地裂有错,但错不等于就该死,所以刑罚才会分级。所以绿巨人和沈爱都没觉得地裂活该,只是为他的惨死难过。
难过归难过,绿巨人出于眼前情况的需要,还是脱了地裂的衣服裤子穿上了,然后把换下来、带血的衣裤烧了。
车里还有点吃的,更多的是包装破裂,碎散在车厢里的,车尾摔撞的严重变形。绿巨人和银色戒指的状态都比较虚弱,两人合力才强行掰开,一箱矿泉水破了一大半,湿了尾箱。
就剩下九瓶水,连沈爱都一口气喝了两瓶,最后只剩下四瓶被绿巨人拿了洗手、冲脸,头发都没多的水冲洗,脖子勉强洗了露出领口的一圈。
“勉强能对付过去了。”绿巨人虽然觉得不完全,但比刚才好多了。地裂的衣服能借来对付,驾驶门位置有许多血,显然是地裂胳膊上被夜未央割肉时流的,因为都流到车门上,衣裤基本没沾上。
他们收拾了车里的东西,最值得庆幸的是绿巨人装手机和证件的包都还在车里。
“我们去分岔口那边借宿吧。”
银色戒指离开时又看了一会变成干尸的地裂,又一次默默在心里抱歉,他们不能多做点什么,当天亮之后,会有相关部门处理,而他们,甚至要避泄漏任何个人信息。
“村子里的房子外面基本上都有水龙头,找个没养狗的能清洗的更干净。”陈逢时觉得是时候提醒了。
绿巨人虽然面对金色血人觉得难堪,但这时还是忍不住奇怪的问:“为什么?这里的氛围这么和谐吗?都不怕别人偷水?”
“氛围真的这么好吗?以前还听蒋媛说一些同学在外面租房子,因为水电费分摊问题争吵呢。”沈爱果然也不懂。
这种时候,陈逢时被迫要充当一把见识广,他当然不会拒绝。“因为农村的自来水真的是‘自来水’,不要钱。”
“实现共产主义了?”绿巨人深深的震惊了,他父母是城里出生的,所以没有机会涉足农村,水不要钱这种事情,很难理解。
他们顺分岔路口走了两公里路,看见了一座村庄,村庄就在路的两边,或者说,是大马路从村子中间贯穿了过去。
村子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崭新的、或者盖了没多久。
绿巨人和沈爱看见路边的那座房子的正面,果然有水泥砌的池子。
绿巨人很高兴,看了看,没有狗,但仍然有心理负担,如果是白天他就大大方方的喊话借用了,但深更半夜的,不宜喊话。
“绿巨人你看,门上有链子。”银色戒指喊了声,绿巨人觉得太响亮了,唯恐惊动了屋子里的人,连忙跑过去,张开的嘴刚要提醒沈爱小声点,就看见那崭新的不锈钢门外面的拉手上,挂了条粗链子。
“人出去了?”绿巨人很意外,但是又很高兴,那他用水也就没压力了。
沈爱举着手机照明,看见铁栏杆车库门里面,停的汽车盖的布积了很厚的灰尘,露出来的轮胎上也是,就推测说:“这车像是很久没用了。”
绿巨人过来看了后,也觉得好奇。
“老人不在,年轻些的都到大城市工作了,这类情况不算罕见。”陈逢时猜到他们会好奇,但其实他了解也不深,只是知道有这种情况,因为他爷爷奶奶老了后更喜欢回故乡生活,说是落叶归根。不过,近两年他们认识的人陆陆续续的离世,也开始觉得冷清了,他父亲提起说让他们回宣城的话时,态度也显得有所松动,从过去的不来,变成过两年再看。
“不可能吧?既然都在远方打工,盖这么新的房子干嘛?我觉得这房子可能盖了没多久,还能闻到油漆味。还有车,在外面工作根本没机会用车,那肯定会选择临时请全职司机,怎么会买车?轮胎的胎纹跟没跑过似得。”绿巨人想不通。
他有疑问很正常,他想得通就奇怪了。
就像陈逢时也没想到他嘴里会蹦出请全职司机的话,因为在他的概念里,想到的会是租车。
“很正常。咱们学校这几年不也都在谈房子?村庄这种集体单位形式,一家有家家有,短期内是否居住,是否用得上是次要的,别人有你没有是主要的。就算谁想当冷静的人,考虑到婚嫁问题时,也很难让婚嫁对象及家人亲戚一起跟着冷静吧?从众效应面前想当冷静的个体,没那么容易,我认为这也是一种环境面前的无奈吧。所以车胎很新,正常。只是为了买了摆给别人看,他家里买的起车,实际上没人会开,那也是有的。”陈逢时打电话给爷爷奶奶的时候,常听他们说起故乡村庄里的情况,也就知道一些。
“明白了,新房子和汽车是获取集体认同感的‘货币’。”绿巨人理解的很快,本来这句话,陈逢时是想给他赞的,但紧接着,这家伙又老毛病发作的补充了一句:“下层世界的集体认同感以及自我价值的实现满足感真是太简单了,幸亏我的人生不需要追逐这种低层次的认同感。金色血人对此这么了解,我为你曾经挣扎于这样的人生而深感同情。但幸亏现在的你,拥有了拯救人类的伟大生存意义。”
以前在宣城大学的时候,陈逢时听到绿巨人说这类话时,就回敬一句然后不理他。
两月战事期间,陈逢时听见这类话就很想揍他。
但陈逢时没有这么做,因为力量越强,越应该约束任性的想法,以免滥用力量。
不过,陈逢时每每听到的时候,还是很想揍情圣!
因此他充分认识到一个道理,欲望的约束不是一次决定受用终身的,而是得无数次重复约束的过程。
不过这一次,绿巨人说完之后,又很快意识到他言语的‘不对’,然后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种高傲的话。”
银色戒指默默叹气,她需要的不是情圣道歉,而是需要他个从认识上剔除这种属性。
“你认为的不应该,只是不应该说出口,认为只应该放在心里想的话,我觉得你的道歉在此刻没有必要,因为我不会跟你计较,我已经习惯了你至今为止表现的高傲,也习惯了每一次都会产生想揍你的冲动。”陈逢时很直接的表达了真实心情,因为绿巨人刚才已经对他很不客气的表达了惯有的高傲。
或许可以认为,绿巨人过去一直憋着,憋了两个月,直到今天,刚才因为已经坦白了对金色血人的真实想法,所以现在也就干脆了当的做自己,不再客气的掩饰了。
那么,陈逢时当然也没必要单方面委屈自己的去忍受他的毛病。
“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同伴,争吵不好吧?”银色戒指很想小安能帮忙劝两句,但她不知道,小安已经睡着了。等了会没等到,只好她开口,但她因为绿巨人刚才的话,也担心自身劝说的立场会很敏感,就不宜带有任何偏向性。
“戒指请放心,我一贯不是小气的人。”绿巨人很平静的表态,好像先攻击人的不是他。
“正因为经历过患难生死,就更不必担心会因为过激言语而闹崩。”陈逢时默默冷笑,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听见的自然各有看法,至于沈爱的看法,当然是他最关心的。
“或许是我过度担心了。”
绿巨人保持沉默,因为他开始洗澡了,虽说没有光溜溜,但沈爱自然会选择避开。
好一会,绿巨人身上的血迹能冲洗的都差不多了,就那么靠着夜风吹干了水迹,穿好衣服裤子。
银色戒指去冲洗了头脸,虽然她被埋进土里,衣服很脏,但让她在这里洗刷刷,实在做不到。
但是,头脸脖子冲洗干净了,对比之下,身上倍觉难受。她想了想,衣服也不透,干脆就穿着衣服冲洗了,水龙头上本来就接了一段软管,很轻松就能站在池子前面引水冲刷。
洗完之后舒服多了,但身上湿淋淋的,又很不喜欢。
绿巨人在三层的房顶上招手说:“上面风大。”
沈爱跳上去,果然,风吹着挺凉爽。
“戒指有睡意吗?”
“没有。”
“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聊天等天亮?到时候再找户人家出钱买点吃的?”情圣早有这想法,一来不用半夜麻烦人;二来他想想也觉得在陌生人的床上睡不着,又不像酒店,卫生条件有基本保障。
“嗯,行呀。”银色戒指很痛快的答应了,绿巨人的顾虑,她都有。
“副会长跟着辛苦了这么久,上飞机前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关通讯设备,半个小时打开向残月报备一次。”绿巨人干脆果断的让陈逢时怀疑他的提议动机不纯!
这算什么意思?直接把别人排除在外,就他们两个在月光下,屋顶上,乘风夜谈?
陈逢时正郁闷呢,手机响了,看见是小安的信息。
“真可怜,被孤立了,安慰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