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六爷的管事滔滔不绝,五爷的管事时不时帮腔,当事人之一的容华却只是神‘色’慵懒,坐在红木椅子上,就着融秋递给她的乘着蜜饯的盘子捡了一颗尝了尝,还别说,比外头超市买的蜜饯好吃不知多少倍。
“融秋,这蜜饯味道不错,晚间给我取些来做零嘴。”容华当然有在听两个管事说话,但面上却好像不在意似的,可有可无地听着,还随意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对这样的行为,融秋有些担心,要知道六爷最是重规矩了,六小姐现在这幅做态,恐怕等下六爷就会知道……
她望了望身后侧站着的六爷的管事,但见六小姐瞥了自己一眼,赶忙收敛心神,福了福身笑着说:“奴婢省得,只是小姐莫要为了这些零嘴故意少食晚膳,不然爷定会责罚奴婢的。”
“我知道了。”容华点点头,这才看向脸‘色’不愉的两个管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两位管事讲到哪里了?”这句话一出,两个活了快半辈子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容华真正的态度。
五爷的管事直接气得面‘色’铁青,好像只有容华再干点什么事情他就会甩袖而去似的。六爷的管事也不怎么高兴,本来他就不喜欢面前这个前少主的‘女’儿,见她这样倨傲,就更厌了。
“六小姐,我们希望您搬到宗主的院子去,毕竟那才是您的亲祖父。”五爷管事想着今天五爷‘交’代下来的事,咬咬牙忍着愤怒说:“还请六小姐收拾了行李跟我——”
“砰——”一声脆响,房内所有人都望向了声音的发源地。容华面容一肃,右手随意地将茶杯砸在了桌子上。
融秋眼珠子微微一转,稍一扯逢‘春’的袖子,两人直直地跪了下来,她们这番动作,屋内其他伺候着的丫鬟们也纷纷效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小姐息怒,这茶水烫,莫伤了您自己。”融秋跪行了两步,掏出手帕给容华纤细的手指擦了擦。
容华一瞧这满屋子跪了一地的丫头们,差点扑哧就笑出来,好在她双眉扭了扭忍下来了。她暗暗捏了捏融秋的手,这坏丫头倒是‘精’明,给她造势做得不错。
果然,两位管事一瞧这阵仗,面容就严肃了一些,虽然这种排场他们也没少见过,只是刚才的容华太过可欺可亲,他们都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主。
特别是五爷的管事,想到刚才容华是在他说话时放下的茶杯,这心就有点颤抖,他暗暗给自己打气,这不过是个在外头野养了二十年的丫头,能有什么主子威仪,不过是虚张声势,对,虚张声势!
“冯管事……”容华幽幽开口,‘女’子特有的嗓音听起来低柔而‘阴’沉,就像是从地底下窜上来的冷气,冻结了大厅的空气。她这微微一停顿,满意地看到五爷的冯管事双‘腿’抖了抖。
“我……”五爷管事才说一个字,就被坐在主位上的‘女’孩一个扬声的“嗯”字吓得慌忙改口,“奴才在。”他当然知道在少爷小姐面前自称我是多么没规矩的事情,但他以为容华是个好糊‘弄’的,所以就没在意。
容华嗤笑一声,道:“冯管事,是哪个狗奴才胆大包天擅自告诉你本小姐同意搬走的?”
“没、没有。只是奴才以为——”冯管事的话又被打断。
‘女’孩秀美一挑,好笑道:“你以为?逢‘春’,什么时候一个奴才可以自以为是了?”
“奴婢也不知道,或许冯管事特别得五爷喜爱,所以有了特例可以把自己当半个主子吧。”逢‘春’这个不老实的,说出来的话真是对容华的味儿,说完她就收到了容华一个赞赏的眼神。
“六小姐,那么您同意搬去宗主的院子吗?”六爷的管事姓刘,他看了一眼没出息的冯管事,心下鄙夷,但想到六爷的‘交’代,便站出来拱了拱手,这一回的礼节倒是不错了,他说:“六爷说三爷不让旁人进他的院子伺候六小姐,如此一来奴才们难免会照顾不周,您若去了宗主的院子里,六爷也好为您安排更尽心的人来伺候。”
融秋本就还跪在地上,扑在容华面前就‘激’动地磕了磕头,转头对后面的人说:“刘管事您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天来奴婢们伺候小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不敢说伺候得小姐事事顺心,但奴婢们也是尽心尽力啊。”
流、流泪了……?容华被融秋的眼泪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把人给扶起来,见融秋暗暗扯了扯自己的裙摆,这才明白她是在做戏,心头微微一暖,情绪也立刻平复了下来,暗道这些丫头真是‘精’,揣测对了她的意思。
在容华鼓励的坏笑下,逢‘春’隐晦地朝着她点点头,然后哭着开口:“刘管家您这话听着让奴婢心寒啊!奴婢和融秋本是三爷的贴身‘女’婢这您是知道的,三爷爱惜小姐才派了奴婢两人来伺候小姐,现在您这样一番话不仅否定了奴婢们的一片苦心,也否定了咱们三爷对小姐的爱护之心啊。”
刘管事到底是个男人,被两个丫头这么一哭一堵,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这这这”个不停,脸一下子就从红变成了紫。
容华心头好笑,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她一手托起了两个丫头,又叫了屋子里其他人起来,微笑着对刘管事说:“承‘蒙’六爷记挂,只是容华在这里住得‘挺’好,也没觉着不方便,所以就不搬了。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等三爷爷回来了,就让六爷自己和三爷爷谈吧,我一切都听三爷爷的。”
冯管事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刘管事却已经拱手弯腰:“奴才记得了,这就向六爷复命去。”
“去吧。”容华颔首低笑,然后摆了摆手。她长相‘精’致,一个随意的笑脸就有说不出的勾人心魄,但作为京城第一贵‘妇’人的‘女’儿,她当然也能够笑得温婉不失端庄,高贵不失和气。而这样一个端庄矜持的笑容,才是一个主子需要的笑容。
两管事退下,刘管事在出‘门’口前回头看了看,被那端庄贵气的绝‘色’姿容震了震,心下就有了计较,步子也快了一点赶着回去跟他家爷说呢。
走出‘门’,冯管事就拦住了急匆匆就要走的刘管事,焦躁地说:“刘管事,昨儿个六爷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六小姐住在三爷这里不妥当,要她——”
“冯管事!”刘管事不悦地打断他的话,说:“我刚才在六小姐那说的都是六爷的意思,既然六小姐住在这里觉得可以,那六爷自然就没有其他反对的理由了,如果五爷还有什么事情,就来六爷院子里说。”他在心底哼了哼,他的爷聪明着呢,你们五爷不就是想在六小姐进宗主院子的时候以伺候六小姐为名乘机安排几个人‘混’进去嘛。不过宗主的院子已经二十多年没对外开放了,这次六小姐来,宗主的管事、院管们也没有去见一见的意思……
刘管事走后,冯管事甩了甩袖子,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现在的楚家可是咱爷说了算的!”
而屋里,容华‘摸’了‘摸’鼻子,说:“融秋逢‘春’,你们的演技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她的确有希望两个丫头能说点什么,但没想到表演得这么好,到最后她都不用费口舌了。
“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融秋已经擦去了眼泪,净了手后接过了丫鬟端上来的瓜果盘子放在了桌子上,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哭得梨‘花’带雨委屈至极的样子。
逢‘春’倒是直言道:“小姐您刚来咱们岛上不清楚,咱们岛上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演戏的好手?咱们这都是低段数的,后院的姨娘们才是一绝呢,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装哭装委屈那都是必备武器!您要是有兴趣,奴婢举几个例子说给您听听。”
“逢‘春’,多嘴什么!”融秋瞪了逢‘春’一眼,然后对容华说:“主子您别听逢‘春’‘乱’说,那些个糟心事可不是小姐听的。”她曾经是服‘侍’楚承希的,自然知道楚承希有多喜爱容华,为了不让她知道那些后院的龌龊事,他可是亲自去敲打过了后院的几个‘女’人。
容华笑着点点头,也没真想知道这些东西。每个人,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活法,她不管岛上的人以怎样的规则生活,她只知道这不会影响她现在和以后的生活。虽说这里有地位的男人大多都养着不少情人也就是姨娘,可她的两个男人不会就行了。更何况,这种现象在京城的大家族里也很常见。
楚承希是晚餐之前回来的,容华和他说了下关于邱舒的事情,又商量了一阵接下来的安排,到深夜才各自回房睡觉。
躺在‘床’上,容华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歪着小脑袋想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在那结实的肌‘肉’上敲打着。
“楚楚。”袁毅忍不住抓住了她的小手,暗自压下又升腾起来的‘欲’望,说:“明日去一趟宗主的院子吧,当年的事情楚首长不清楚,你也不好向其他人打听,去问宗主院子里的人最妥当。”
“嗯,我也正在想这件事情,明天就去。”容华微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道:“我一直突破不了五段巅峰和心境有关系,可心境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就是这件事情没有解决导致心浮气躁,进而影响了心境的提升。”
袁毅伸出手指‘揉’开了‘女’孩眉心的褶皱,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在武道方面一直很有天赋,从没遇到过这种瓶颈问题,现在你碰上了其实也是好事,让你有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毕竟你的武道修习不可能永远都一帆风顺。不过也不必担心,你可是准先天武者,只有时机一到,晋级六段不是问题。”
“嗯。”容华深深地吸了口气,虽说还是觉得烦闷,但心情却好了一点,她的脑袋搁在男人的颈窝里,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容华与袁毅一起去了宗主的院落,这是岛上最大的一个院子,背山而建,景‘色’秀丽,‘花’园中鲜‘花’四季繁盛,亭台楼阁数不甚数,却都透着庄严和冷肃。
当依旧光鲜亮丽的红木大‘门’从里面被打开时,阵阵桂‘花’香就从里面溢了出来。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从面容看不过四十岁,但容华知道,这人至少有八十。
“老奴楚衡逸,见过小姐。”那人深深地弯下腰,面容平静,但不能掩饰眼中的‘激’动。他是宗主的管事,也是楚承林最为得力和看重的手下,他与楚承林不仅是主仆情,也是兄弟义,他与楚承林一起长大,也看着楚轩长大。
容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不知所措了几秒钟,回过神后她忙上前扶了他一把,然后踌躇着说:“我,额,我是楚容华。”面对敌人,她从容不迫,可以毫不留情地主动出击,也可以慢条斯理四两拨千斤地回击,可面对亲生祖父的人,她还真是有些忐忑。
“老奴知道是小姐。”楚衡逸点点头,看了容华身后的袁毅一眼,侧过身让他们进来了。
红木大‘门’被两个小厮慢慢合上,“吱呀”的声音仿佛是从古老的时代传来,桂‘花’香气就这样被阻挡在了高墙之内,‘门’里‘门’外就这样隔绝了二十多年的‘春’秋。
容华再走出大‘门’,并没有直接回楚承希那,而是带着袁毅去了后山。
站在一颗老树下,她‘摸’着粗燥的树干,想起了楚衡逸说的几十年前的真相,那是这个已经八十七岁的老人在封闭大‘门’后‘花’了数年时间查出来的事实,有凭有据,人证物证都被他保护得很好。他,从不是个没手段的人。
那时候她的爷爷楚承林早已经是九段武者,正是人生最鼎盛的时刻,突然有一天他宣布自己要去后山闭关,闭关时间不定,着五弟楚承珲暂代宗主之位,六弟楚承德及少主楚轩从旁协助。楚承林根本不知道他的好五弟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过了几年,楚承珲的心果然就大了,他再也不能满足于暂代宗主的位子,也无法再容忍楚轩这个修为越来越高的少主,他知道,如果楚轩不死,那么不出十年宗主之位就会易主。可是这怎么能让他甘心?终于,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开始了运转。
当年楚轩在京城游历时爱上了一个英国‘女’人,正是容华的母亲Pansy,而她的身份是西方的吸血鬼猎人,更是教会圣‘女’。两人不顾楚家人的反对登记结婚,可没过五年,Pansy就被教会的人抓了回去,哪怕是楚轩也无力阻止,最后还身负重伤差点因此丧命。在此之前,楚承珲也与吸血鬼猎人的一些人取得了联系,他们导演了一场背叛与入侵的好戏码,将它栽赃嫁祸给了楚轩。
而那时正是南海四岛的家族排名赛,楚家死了众多优秀的家族子弟,宝物和珍贵武技孤本被毁坏或遗失,导致家族的名次退居第二。这对一个从来只站在巅峰位置的楚家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在这样的推动下,讨伐叛徒楚轩的声音就越来越高。而极力主张的就是楚承珲,因为他说他最宠爱最看好的三个亲生儿子都死在了那一场外族入侵中,此仇不报,他难消心头之恨。
虽然整件事情过去后,楚承珲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居心不良,因为大家都知道,在那一次灾难中他失去了三个儿子。
就是楚衡逸当时也没怀疑他,这更是误导了他的调查方向。在后来多次的寻查中,他才发现了真相——那三个儿子,不过是楚承珲的弃子罢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楚承珲为了地位和权力,却能狠心抛弃三个儿子。用儿子的‘性’命来洗脱嫌疑,还得到了众人的同情,真是好计谋,好冷血!
“邱舒已经联系我,今晚就去拿那些信件。”容华抬头说:“二哥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袁毅颔首,将‘女’孩的小手拿回来,包在了掌心里,“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别难过,至少还有我们爱你。”
两句话风马牛不相及,但容华却听得明明白白。她转身扑进男人的怀里,闷声说:“我那时还太小,就算儿时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不少,可还是想不真切他们的模样了,不过我知道,他们很疼我。我记得妈妈给我唱的歌儿,记得爸爸时常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也……也记得妈妈离开的那一晚,爸爸痛苦的喊叫,那一晚下了雨,还打着雷。那时候我害怕极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就抱着我,让我别哭,他自己却先哭了。”这就是以前她每每做梦会听到雷声、雨声和嘶吼声的原因。
“二哥,洪国瑞暗杀了我这么多次,我都不曾恨他,可我恨楚承珲,他毁了我的家,害死了我的父亲,害得吴德成了植物人。”容华抱着袁毅,眼眶一酸,眼泪就流淌了下来,她说:“我会去英国,我要确定我母亲是死是活,当年与楚承珲一起谋害我家人的那些‘混’蛋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该死的人,我不会让他们活着,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
她说得狠,做得绝,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疼痛得呜咽瑟缩,却还磨着牙挥舞着爪子誓要报仇雪恨。
而男人,只是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额头,说:“好。”
他始终一如当初。
坑爹了,今天好容易扔了书兴致勃勃写文,写了快五个小时就这5000字,憋屈得差点没把电脑给砸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不顺,难道是因为想着完结的事情而烦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