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朝廷的招安礼节以及诏书中可以看出,朝廷真的把我们当成了一群匹夫,一群莽汉,就算我们这次接受了招安,也得不到好下场。所以我暗中叫李逵兄弟撕毁了诏书,激怒朝廷,使朝廷派兵来我梁山,让朝廷看看我梁山实力如何。好叫朝廷不再小觑我们,招安之后得到重用。”
“那……那你们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反了朝廷?”
吴用愣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异,“我等本是良民,只因奸臣当道而落草,并无反心。再说,北有辽金虎视眈眈,南有大理,西有吐蕃坐等蚕食,我等一身武艺,不思报国,在此时内乱,岂不成了国之罪人?”
“哦,那……什么枢密院是什么?”
“撕毁招安诏书后,钦差返京,天子大怒,便派遣掌管军权的枢密院枢密使童贯,童大人率领十万大军征讨梁山。而姑娘正是在两军交战期间,被武松贤弟救回梁山的。”
“那为什么我就是细作呢?”
“因为击退童贯后,我们俘虏了他的副将,他告诉我们,枢密院派遣了一个姑娘来,想利用梁山好汉的善心获得情报,故意晕倒在西山凉亭的坡边,而且锁骨下一寸的地方刻着一个枢字。”
吴用审视着半夏,“姑娘,话都说到这一份上了,就不要装疯卖傻了。”
“我……我不是……”半夏正准备进行辩白,吴用打断了她,“姑娘,别怕,你既然是童大人派来的人,我等自会好生招待,只是希望姑娘回东京之后,能向朝廷美言几句,以表我梁山拳拳报国之情,切切忠君之心。”
半夏呆在那里,自顾摇头,吴用向半夏躬身,“吴用多谢姑娘,事成之后,定有重谢,昨夜唐突之过,吴用任凭姑娘责罚。”
“我……我真的…不是什么细作…”半夏扶起了吴用。
“姑娘,话已至此,又何必再瞒?”
半夏怎么说呢,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么?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我真的不记得了。”半夏只觉气短烦躁。
“那女子本性良善,并不奸诈。我们与朝廷开战在即,不想节外生枝,便想放她下山去。今早我虽见天象欲雨,还是独自回来了。谁承想雨下的这般大且没有停的意思,她又有有伤,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吴用不禁站了起来。
“武松贤弟昨夜听说军师和那女子莫名失踪,便找了一夜,今早回了,见要下雨,连一口水都没喝,便又带着伞去寻你们。”
“那地方尚未开发,极难寻觅。”吴用听后,叹了口气。
“军师,我看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我等既然替天行道,自诩仁义之师,总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吧。”
“是。”吴用又向宋江欠了欠身,撑起门边的伞,就走进了雨里。
他撑着伞,不敢继续走下去,他害怕找不到她,他甚至害怕面对她。
暴风骤雨中,那薄薄的纸伞犹如凶涛骇浪里的一叶孤帆,无助而又孤独。
她虚弱,单薄,常常露出无助的神色,却总是那么的倔强而无所畏惧。
她的话语总是有些怪异,有些繁琐,可是眼里眉梢间的灵动却是遮不住的。
雨水溅湿了他的下半身,他不想让任何人跟着,也不想披上蓑衣,仿佛自己多淋些雨,多遭点罪,可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为了达到目的,他从来没有可怜过谁,对敌人心狠手辣,本是正常。
如果不是这一场大雨,不是她身上有伤,让她就此离去,绝对是最好的安排。
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过错,还是天意。
他走的有些急,路上遇到了兄弟向他问好,一向有礼有节的他只是点点头。
她一瘸一拐,又下着雨,一定走得很慢很慢。他突然有些高兴,因为自己一定能找她。
他心底里甚至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如果她还在那儿,他就娶她为妻。
他被这个声音吓到了,站在半山的台阶上,愣住。
对不起,这应该是她的道歉方式。
对不起,半夏姑娘,我想这阵雨要不了你的性命,你快下山去吧。他心里默默的想着,转身准备离开,刚往回走了两个台阶,他又停住了。
又举着伞,疾步下山,走进了密密麻麻的雨里。
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终于来到了昨夜的那片空地。
那里什么都没有,就连昨夜的灰烬都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
空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空了,脑袋也空了。
他撑着伞,麻木的往回走。
他强迫让自己笑,因为他没有理由不开心。
她终于走了,这是他要的结果,为什么要不开心呢。可是为什么想起她昨夜睡着时安详的模样,心里酸酸的。
结局是无法改变的,那么最好不再相见。
当吴用再一次站在宋江面前时,着实把宋江吓了一跳。
他仿佛变成了一股泉,一站定房间的地面就积了一滩水。
平日里那个纤尘不染,超尘拔俗的军师,何尝如此狼狈。
“哥哥。”吴用的声音也不像往日那般好听,有些干涩,“我没有找到她。”
“贤弟,怎么不带个人跟着,又怎么不穿上蓑衣呢?”宋江连忙迎了过来,“唉,快将衣服换了。”
“是。”吴用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累过,可能是身上有太多水的原因,每往前迈一步,都觉得异常的沉重。
有几个人进来,将干净的衣服递给了吴用,吴用在屏风后换好,依旧有些沉重的走了出来。
“武松贤弟将那姑娘找回来了。”宋江歉意的说道,“军师前脚走,二郎就带着那姑娘回来了,宋某连忙派人去追军师,军师却没了踪影。”
“兄长此话当真?”吴用此时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真。”宋江点了点头。
吴用坐在椅子里,也故作漠然的点点头。此刻,他的心终于安了。
“军师有些失魂落魄,莫不是有意那女子?”
“哥哥说笑了。”
“军师且修养着,我去瞧瞧那女子有何神奇。”宋江起身欲走,吴用也起身,“我与哥哥同去。”
“贤弟是想借机探望那女子?”
“我是想把覆之从武松贤弟那儿接回来。”
吴用和宋江对弈了两局,雨渐渐的下小了。
“军师心不在焉,输一局平一局。”
“小生忧虑战事,故心不在焉。”
二人收拾了,往武松这边来。
二人披上了蓑衣,撑着伞,后面有随从跟着。
武松的院门和房门都敞开着,吴用还没有进院门,便远远看见,半夏捧着碗,好像再喝姜汤,坐在凳子上晃荡着脚,一面和武松说着什么。
她是那么的自在,不像和自己待在一起时,时时刻刻都是拘谨的。
走进了院门,就有随从前去通秉,武松有些不悦的从座椅上起身,迎了过来。半夏则像一只小猫,怯生生的走了过来。
“哥哥。”武松简短的招呼了二人。
“你是半夏姑娘?”宋江和善的笑着。
半夏点了点头,又问,“你是?”
“小可正是这梁山匪首,宋江宋公明是也。”
半夏又点了点头,“久仰。”
吴用站在宋江身边,只是一语不发的看着半夏。
半夏只是躲避着吴用的目光,尴尬的沉默着。
“军师哥哥,当着公明哥哥的面,武二是个粗人,就直说了。不管哥哥你是要干什么,对梁山有利也好,有损朝廷也罢,你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下大雨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她腿上还有伤,你也太不是男人了吧。”武松一口气说完。
宋江正欲说话,吴用拦住了,他知道宋江不过是会说自己刚刚回去找过半夏。
“贤弟说的是。”吴用心平气和的说。
“军师,请你别赶我走,我真的无处可去。”半夏看了吴用一眼,似乎很怕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军师哥哥,半夏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她的事我武二管到底了。她要是细作,我拿我的人头给你。”
“那倒不必,我们本来就要归顺朝廷。此仗之后,我们便是良民。朝廷的人便不是细作,而是同袍。”吴用实在没有想到,半夏竟然会觉得自己想赶她走。
好吧,昨晚他是想让她走,理由却是因为一己之私。
“军师所言极是。”宋江赞许的点点头。
“多谢哥哥成全,半夏就由我照顾,不劳二位哥哥忧心。”武二看了半夏一眼,半夏对着武松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宋江笑着拍了拍武松的肩膀,“二郎啊,军师哥哥你是了解的,莫要再生他气了。”
“嗯。”武松对着宋江点点头。
雨停了,吴用和宋江告辞,刚刚出房门,半夏对吴用说道,“军师的背,好些了么?”
吴用自己都忘记了这事了,回头对半夏一笑,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整座梁山都人心惶惶。大战在即,主心骨的军师却病倒在床。
覆之也自行回到吴用那里去了。
晚间。
“妹子,今晚咱先别急着吃饭,等我几个兄弟一起来。”武松指着满大桌子的鸡鸭鱼肉,坛坛罐罐,显然半夏和武松两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
不一会儿,来了三个英武不凡的男人,一个豹头环眼的英气中带了几分儒雅,一个武僧打扮,一个长得很舒服,美中不足的是左脸颊却有一块青记。
武松笑的舒坦,不是面对吴用宋江那般的客套,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舒心。
“哥哥们,快来就坐!”武松招呼他们入了座,那个像将军又像读书人的人,坐在了半夏的旁边,那武僧又挨着那人坐了,青记的汉子又坐在武僧旁边。
五人坐定,武松给那三人倒满了酒,“半夏,我来给你介绍介绍,你身旁这位便是当年八十万禁军教头,赫赫有名的豹子头林冲。这位大师,便是三拳打死镇关西,为民除害的花和尚鲁智深。这位是杨家将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青面兽杨志。”
半夏端起武松的酒碗,“小女子,姓梁名半夏。”故作豪爽的喝了一口,刚刚吞进去,便吐了出来,“好辣,好辣”的乱叫。
半夏的举止,逗得那四人哈哈大笑,只是林冲有些关切的问道,“姑娘没事吧?”
“没有,没有。”半夏拿袖子擦了擦嘴。
“这女孩子倒的确有趣,难怪武二郎如此维护。”那大和尚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