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半夏猛的扑向桌子,看着桌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支撑在桌子上。
缓了好久,半夏有些平复了,才看想方腊,“不会的,我了解他,他不会的。”
“就知道你会不信。”方腊拍拍手。
只见门外绑来了一个人,半夏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半夏问道。
那人看见是半夏猛地一惊,因为他以为半夏已经死了。
“小的是宋军帐中,时迁将军的守卫。只因怕打仗丢了小命,就偷偷的跑了。”
“难怪有些眼熟。”半夏抓着桌子的一角,“军师,吴用,他把那个婴儿怎么样了?”
“杀了。”那人是时迁的得力助手,时迁嘱咐过他,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回答杀了,若是被方腊的抓到了,更要说杀了。
“陛下,我还是不信,您能够回避一下么?”半夏朝方腊欠身,心想这人一定是被方腊威胁的。
“好。”方腊走了出去。
半夏走了过去,蹲在那人的面前,压低声音,细如蚊呢,只有面前的人听得到,“说实话。”
“确实杀了。”
半夏摇头,“你放心,你小声些说,我会帮你演的,定会保你平安。”
“真的杀了。”那人想起时迁的嘱咐。
半夏愣了几秒,“为什么,为什么?”
“军师觉得这是姑娘同别的男子所生,再说姑娘此刻是叛军的公主,自然是不能结这门亲的。”那人按照时迁说的理由说给半夏听。
半夏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早就传闻你为了达到目的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
半夏因此大病了一场。
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以前活着,只是为了能活着再见他,现在呢?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半夏撑起身子,坐起来,才发现屋子里有几个宫女。
“把剪刀给我。”半夏命令道。
“公主……”一个经常照顾半夏的宫女劝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快把剪刀给我!”半夏不能让自己思考,甚至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可以。”宫女们对着半夏跪下。
半夏点点头,要寻死还不容易么,后院里就有一口井。
没有顾得上穿鞋,半夏推开门就跑了出去,来到井边,刚准备纵身一跃。
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拦住了。
半夏回头一看,就是那个老实的石将军。
“你放开我。”半夏努力的扒开他的手。
他不发一语,转身将半夏抱离了井边,才松开手,跪倒地上,“刚……刚一时情急,属下愿意自废双手赎罪。”
半夏摇摇头,“我不想活了,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你不会懂的。”
“我懂。”他依旧跪在地上,脸朝地面,没有多看半夏一眼。
“你不懂!”半夏大声的朝石宝吼道,然后开始了抽泣,“他……他亲手杀了我和他的孩子……就因为他不相信我,就因为他为了壮大宋军的士气。”
“公主原来是为了一个负心的男子而轻生。”说罢他继续沉默不语,半夏仍然在哭泣。
“他不是一个负心的人,他不会负我的,他不会的。”半夏蹲下来抱住了自己,“就算他恨我,那个孩子有什么错,他为什么连一条无辜的小生命都不放过?”
“公主,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石宝仍旧低着头。
半夏又是哭又是笑,“我恨他,好恨他!”
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她忍了。她怀胎十月他不在身边,她认了。她付出代价只为他好,他不理解,她也算了。可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她不能忍了,认了,算了。
“属下一定在战场上将他活捉来献于公主。”
“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半夏死死的握拳,指甲扎进了血肉。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帮助公主。”
方腊将抓来的那人杀了。他绝不允许这个人回宋营透露半夏还活着的消息。
半夏终日茶饭不思,精神恍惚,时而笑,时而哭,就像疯了一般。
而吴用也到了东京城,将孩子托付给了宿太尉。
他不想让灵玉和盈儿知道有关于心又的事,宿太尉又是素来交好的正直人物,托付给他也就放心了。
然而此刻他并不想追赶大军,他想去杭州,对她的思念犹如洪水泛滥,怎么收都收不住。
他打扮成过往的客商,一路到了杭州城。
一间茶肆。
“小哥,你们这儿可有个叫方夜秋的公主?”吴用喝着茶,一边以随便聊聊语气询问着小二。
“这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是有这么个公主,长的是国色天香,可惜死掉了,据说是因为生孩子。”那小二压低声音,有些得意的对吴用说。
吴用品了品茶,上好的西湖龙井。
看来方腊的确做的很周密,让半夏已经死去的假象这么真。
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么?
这里到处都是方腊的眼线,而这些眼线尤其关注像吴用这样过往客商打扮的人。
所以他是故意的。
“就是他,就是他打听公主的事。”小二带了几名壮汉走了过来。
吴用起身,整了整衣衫,“在下恭候多时。”
那几个人一怔,还是将吴用反绑着带走了。
以身涉险,这是唯一可以见到你的方法。
“公主,奴家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早晨一个宫女伺候半夏洗漱。
“说罢。”半夏仿佛患了白内障一般,眼睛里总有一层雾,没有神采。
“奴家的表兄在牢里当差,他们抓到了宋军的军师,也就是吴用。”
听到吴用的名字,半夏浑身一颤。
但半夏摇摇头,“他那么聪明,不会让人抓住的,一定是抓错人了。”
“大家都这么说,但那人一再坚持说自己就是,所以一直关在牢里没放他走。”宫女帮半夏梳好了头,开始帮半夏戴首饰,“而这里没人记得吴用的样貌,所以……”
“真是个奇怪的人,难道不怕死么?”
半夏想到吴用就觉得难受,“不要再说他了。”
然而,中午的时候,方腊来找半夏。
“有一个自称是吴用的人,被关在大牢里。”方腊观察着半夏的表情。
没有惊,没有喜,眼神里流露出来是痛,是恨。
方腊以为半夏对吴用只有恨了,而其实是因为早上宫女已经将风声透露给了半夏。
“那又怎么样呢?”半夏慢慢地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想让你去看看,如果是他,就杀了他,如果不是,就放了他,免得浪费我们的口粮。”
半夏明知道那人不会是真的吴用,但还是去了。
如果吴用真的在大牢里,她一定不会去,因为她去了,会忍不住杀了他。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混着血腥和汗味,看不到一线阳光,白天也点着阴暗的火把。
半夏叫左右跟随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是的,就算看到的是一个冒牌货,她还是会哭得吧。
整座牢房里,只有她和他。
她朝他走了过去,黑暗的牢房里,只有他那里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阳光穿透过来,正好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安静地坐在哪里,闭着眼睛。好像这里并不是阴森可怖的牢房,倒是个适合静养的地方。
是他,真的是他。
半夏虽未走进,但这样的气质,恐怕除了吴用,世间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
转身就准备走。
“半夏,这么久不见,都不想和我说说话么?”吴用的声音有些沙哑,牢房里,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半夏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吴用,挤出一个微笑,眼泪却不住的流。
“你还想和我说话么?”半夏远远的看着吴用。
“记得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吴用抓着面前的栏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以为此刻她之所以这样问,是为她故意将孩子送来气他这件事愧疚。
她以为此刻他之所以这样答,是因为他杀了他们的孩子,现在还想再来骗她。
半夏点点头,“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丈夫,都是我的依靠。”
吴用释怀的笑笑,“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半夏走了过去,用钥匙打开了大牢的锁。
吴用此刻却无比凄苦的笑着,半夏走过去抱住了他,吴用的嘴角流血了。
半夏推开了他,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腹中央。
“你就这么恨我?”吴用一手扶着匕首,一手抓着牢房的栏杆,勉强的支撑着。
“为什么不躲,你刚刚明明看到我手上有匕首!”半夏强忍着不去扶他。
“因为你要拥抱我。”
“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半夏蹲下抱着自己,“我恨你,恨你。”
“这一刀还不够还么?”
“不够,我要你偿命才甘心!”半夏抬起头,想起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可爱女儿,只觉得怒火中烧,恨到极致。
“那你就把我的命拿去吧。”吴用一把将匕首抽出来,鲜血肆流。
他将刀柄递给半夏,“在我死前,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
血还在刀刃上滴。
半夏扔掉了匕首,捂住自己的耳朵,“她那么小,那么漂亮,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可以对她下的去手。”
吴用“哈哈”的笑了一声,“听说你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我选择相信你,甚至觉得只要是你的孩子,我就认。可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我?”
半夏一愣,“你没有杀她,你没有伤害她?”
吴用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半夏,你这样想我,比杀了我更让我难受。”
半夏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你……”半夏不知所措,吴用脸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分开这么久,没想到再一次抱住他的时候,会拿匕首捅向他。
吴用滑坐到了地上,看半夏那么难受又无助的样子,他知道了,她一定不是出于本心的。
“可我不怪你。”吴用朝半夏笑笑。
半夏抱住了吴用,“我去给你找大夫,你等我!”
吴用却反手抱住了她,她挣扎不开,只得安静的待在他的怀里。
“我给我们的女儿娶了一个名字,叫心又。”
“你在流血,快放开我,我去给你找医生。”半夏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伤口不深,一时半会儿不会死的。”吴用细细的嗅着半夏的秀发,“你现在出去找郎中,下次见你,又不知道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