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乔娜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镇定，只是仔细辨认就能发觉里面的惊慌，“叔叔，你是在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韩宇在一边的椅子上慢慢坐下，“你自己看，这是你的检查结果。”他把手中的一叠纸递过去，想证明自己的话。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尽了法子来框我，”乔娜一把把那叠纸拍的纷纷扬扬，声音也开始癫狂起来，“韩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韩宇颓唐的低下头，低低的说了一句，“娜娜，够了。”歇斯底里的乔娜没有听见。
等到乔娜慢慢的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韩宇藏在一片阴影中的脸和一片寂静，她开始慢慢的觉得有点害怕，走过去蹲下，抱住韩宇的腰，“叔叔，我错了，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以后不敢了，叔叔。”因为频繁的长时间喊叫，乔娜的声音已经不再和以前一样，软软的，甜甜的，而是带了拖滞的沙哑，就像是嗓子插了一根刺一样。
韩宇看着她越发瘦小的身子盘在自己身边，低低的哀求，心疼像是潮水一层一层的漫上心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当然不会怪你的，当然不会。”最后几个字好似藏在嗓子眼里，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叔叔，我会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真的，我一定会乖。”乔娜把头靠在韩宇腿上，轻轻呢喃道。
“娜娜，医生说了，你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阶段，所以，接受治疗，好不好。”韩宇的眼睛在夕阳的光线下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只是乔娜低着头靠在他身上，完全没有看见。
“好。”乔娜僵了一瞬，然后放松，点头。
“乖。”韩宇满意地笑了，眼角因为笑容现出了几丝细细的皱纹。
放学。
竹离的书包被颜白提在手上，两人一边牵着手慢慢的随着人群往外走，一边随意的交谈，不知说了什么，颜白笑了起来，竹离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又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就坐着一辆车离开了。
韩宇坐在不远处的车上，慢慢的捏紧了拳头，狠狠的敲在了方向盘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喇叭声，吓了附近的人们一大跳，韩宇无视周围人的骂骂咧咧，阴着脸发动车离开了。
韩宇到达家门口的时候竹离正到达没多久，韩宇正好看到她和颜白依依不舍的说了许久之后，拥抱了一下，颜白似乎有些不满意，低着头说了句什么，竹离无奈的看着他，颜白也很坚持的低头看她，终于竹离强他不过，踮起脚尖，搂着他脖子让他稍稍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抢过颜白手里的书包就跑了。韩宇看见颜白呆了一下，脸上就绽放出笑容来，轻轻摇了摇头，打开车门上了车，性能极好的车迅速驶离了韩家。
瞄了一眼后视镜，韩宇发现自己果然已经老了，保养的再好，青春不再的痕迹也遮掩不住。想起刚才那幅画面，尽管很嫉妒，但他不得不承认颜白的确长得极好，和竹离站在一起，也只会给人这两人好配的感觉。和两人的好相貌估计挺有关系，他们不管做什么越矩的事情，也只会感叹赏心悦目。
韩宇坐在车里，面色越来越暗。
他很多天都没有见过乔离了。在乔娜无法控制突然爆发的情绪中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坚持下去了，他想要离开这个疯女人，但是在之后她楚楚可怜的乖巧又让他觉得自己明明是喜欢他的，自己和她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以因为这个放弃她，一直反反复复没有好转的情况，让韩宇觉得也许明天醒过来，自己也疯了。有时候会想起乔离的容颜，然后想起得越来越频繁。
每天面对着因为治疗变得面黄肌瘦反复无常的乔娜，越发思念乔离娇美又带着倔强的别样美感的脸庞。直到昨夜梦见少女红润的唇轻轻贴在自己唇上，湿润的小舌在齿间如同灵蛇一般游走，纤白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胸膛，一颗一颗的解开扣子，蜻蜓点水地一下一下亲吻，从面颊到喉结，再到胸口，一路往下，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低低的**，青葱一般的五指停在黑色的皮带上，然后他看到少女妖媚的抬眼看他，瞳孔是动人心魂的墨绿，她湿润的红唇微微开启，“叔叔•••”。猛然惊醒。感觉到睡裤上的狼狈，看到旁边乔娜安静的睡颜，他仓皇的爬起来，一夜无眠。
直到天蒙蒙亮，韩宇才确定，自己喜欢上了乔离，可是，他瞥了一眼旁边乖巧的乔娜，乔娜，他似乎也是喜欢着的。
她们是他收养的人，是属于他的，谁也夺不走。
他这样想着。
下午的时候乔娜闹累了，睡着了，他趁着这个空隙，溜出来找乔离，却不想看到了这一幕，他才恍恍惚惚的想起，乔离似乎前不久之前告诉他了，她有男朋友了，可是，那又怎样，他养了她那么大，难道她不应该属于他吗。
韩宇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竹离刚洗了澡，穿着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和休闲裤在客厅游荡，看到韩宇低头走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韩宇缓缓抬头，有些饥渴的看着她。
竹离注意到他的眼神，马上就觉得有些危险，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他，“叔叔？”
韩宇发现了她似乎有些怕自己，看着自己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随时会上来咬一口的小动物，觉得更加喜爱，前进了几步，对她招了招手，“乔离，来，过来，到叔叔这里来。”
韩宇走到了光亮处，竹离这才发现他看上去的确不是很正常。眼里慢慢的红色，眼下青紫一片，脸颊明显的凹陷，嘴唇干涩，颜色暗淡发黑，脊背微微弯曲，身上的衣物松松垮垮的，满是皱褶，一看就是昨日甚至是前几日没有更换的衣物，头发乱蓬蓬的，不再像以前一样，衣着规整，头发一丝不乱，竹离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第一天，那个跟自己说“女孩子就应该这样穿”的男人。
看着那个女孩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眼神古井无波的打量自己，韩宇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去面试那样，被那个面试官像是看待商品一样，随意的打量，最后被剔除在那场竞争之外。他那时候就想，一定要超过那个人，有一天一定要居高临下的看他，然后告诉他，你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个理想到现在一直没有实现。
韩宇心里升起一团火焰，越燃越高，几乎要把自己吞没，只是竹离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那就要爆开的情绪浇灭，“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哦，韩宇想，她在关心我，她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我，”韩宇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像是粗粝的砂纸，连忙清了清嗓子，虽然结果也没有变好，“我在医院照顾娜娜，所以•••”
“哦，”竹离看他眼中的危险慢慢褪去，心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韩宇想起乔娜，又开始心疼起来，“做了全身检查，她的身体情况不怎么乐观，但好在现在还不是最糟的，所以在接受治疗。”
竹离点点头，表示明了，“那辛苦你了。”又要忙着乔娜的事情，又要分心公司的事物，分身无术吧。
“乔离，”韩宇听到她的话，突然激动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叔叔？”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激动之色，竹离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移动到一个方便逃离的位置，口中安抚着韩宇的情绪，“我当然关心你了，你这样又要照顾乔娜，又要忙活公司的事情，一定很累吧。”
韩宇脸上的潮红不知怎么一点一点褪去，“是啊，挺累的。”公司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公司的事了，自从乔娜住院以后，他就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让他们定期向自己报告公司重要事务，只是，他们似乎已经很久不曾与自己会面了。
“那叔叔一定要多注意自己身体才是，”竹离挂着疏离的笑容，“毕竟身体才是一位的。”
“你说的对。”韩宇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自己忙了半生的事业。
突然有电话的声音急促的想起，一声一声，像是无常催命的铃声。韩宇被惊醒，慌慌张张的翻出电话，接起来。
竹离可以清晰的听到电话里女孩子尖锐的叫声和隐约的哭泣声，还有韩宇唯唯诺诺的声音，她站在一个极方便观察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见韩宇苍白的脸和紧紧捏成拳头置于衣摆旁的手，青筋暴起，关节凸起。
韩宇匆匆的挂了电话，然后看着她，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混杂在一起，波涛汹涌。
竹离善解人意的说道：“是乔娜的电话吧，她可能是看不到你，急了。既然如此，叔叔你就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韩宇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情绪好像下一秒就要满出来，最终，他也没有动作，只是转身，就要在躲什么猛兽一样逃离这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