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西泡在偌大的木桶中,心中满是愤懑!
暖床?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洛伊凭什么说这种话!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噫!笛西越想越气,泄愤地砸向水面,溅了满脸的水花。
等着吧,等她拿回了玉笛,她就……
“吱呀……”
还没等笛西想出什么狠招,外面的门突然发出被推开的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谁?”
那人没有出声,隔着屏风她看不清楚来人,只能听见极轻微的脚步声,来人吐呐平稳,绝非泛泛之辈,笛西暗自戒备。
“是谁?”笛西提高声音,取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袍挡在胸前,戒备的起身,紧盯着那扇屏风。
越来越近了……笛西听着那人的足音渐渐靠近,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暗暗运起内力。
当屏风上隐隐现出高大的人影时,笛西指间快如闪电的弹出几滴水珠,水珠瞬间穿透屏风,向着那人面门击去!
“哐啷”随着一声闷响,挡在面前的屏风轰然倒地,笛西惊诧抬眼,恰好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蓝眸。
笛西望着地上像是中了分筋错骨手的屏风,杏眼猛地睁圆,她身上只随便拢了件外衣,眼下薄薄的衣衫沾了水贴上她的娇躯,将她勾勒得曲线毕露……蓝眸的主人似也没料到屏风后是如此春光,怔了一瞬后,平静的眼眸变得深邃起来。
没有人先开口,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只有水滴顺着笛西湿漉漉的发梢滑落到地上,一滴、两滴、三滴……
直到笛西开口……
“这屏风不是我弄坏的!”
“……屏风?”这女人在说些什么?
“我连碰都没有碰到它!一定不是我干的!”笛西指着地上的碎木块,一个劲地撇清.这个屏风一看就很贵的呀,千万不要让她赔……她不过甩了几滴水,虽然用了点内力,但不至于将屏风震碎成这样吧……
“……”这女人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换作别的女子不是都会尖叫吗?她的心思却全都在那块烂木头上!
瞥见她因为手臂微抬,衣衫轻滑下肩头而露出的细白肌肤,洛伊喉头微动,硬生生的别开眼,暗咳两声,“你换好衣服出来。”说完转身出了隔间。
笛西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好好的他脸红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奇怪的搔搔头,她穿了衣服的呀。
等到笛西换好衣服后,洛伊已经恢复了常态,见了她出来,皱眉不满道:“你沐浴都不知道锁门吗?”虽然他的房间没人敢随便进出,但凡事总有个万一,怎么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连这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我忘了这不是我房间。”笛西还在担心屏风的事,对洛伊在人前让她‘暖床’的不满倒是一时抛诸脑后了。
这是什么话!洛伊眉心纠结得更深,道:“难道在你房间就不用锁门?”
笛西小声嘟嚷,“我的房间可没有人会偷偷摸摸的进来……而且还不答腔……”害的她以为是贼人。
洛伊一窒,被她说得像个登徒子,可还找不到话来辩驳。他只是奇怪她一个人在里面鼓捣些什么,哪知道她在……想到之前看见的画面,洛伊又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笛西倒是没发现洛伊的不对劲,此时她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住了。
她打量了一圈,这房间只有一张床。洛伊讨厌女人,肯与她共处一室她都受宠若惊了,她可没胆子再肖想他的床榻。可是,那她睡哪儿呢?
两人各怀心思,房间一时又陷入沉默中。
“叩叩……”门被轻敲了两下,然后门外传来白管家恭敬的声音,“少主。”
“进来。”这么晚了,白管家还有什么事?
得了许可,白管家率先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洛丹,只见洛丹对着门外喊道:“动作快点呀。”
还有谁吗?笛西歪头看去,两名壮实的男丁扛着一张小木床跨了进来。这是在做什么?
白管家垂首站在洛伊身边,不急不缓的道:“少主,老奴方才听小少爷讲了夫人的事,既然夫人认床,老奴就派人把这张旧床搬了过来。”原来是假的,亏得他老头子还为少主的眼光感伤了那么久……
洛伊了然的点头,“劳白管家你费心了。”
“这是老奴该做的。”
笛西就纳闷了,她哪有认床?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认床,她也从来没有睡过那张小床好不好!
“哎哎,往左一点……对对,轻点放轻点放……”房间的那头,洛丹忙着指挥下人将床安置好。笛西走到一脸颐指气使的洛丹身边,戳戳他的肩,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洛丹转过头来,得瑟道:“哼,我怎么会让你们这些臭女人和我哥睡在一起!想都别想!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笛西忽视掉洛丹奇怪的臆想,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多谢!”真是太及时了!
“……”洛丹默默地想,这女人,其实是在强颜欢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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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笛西躺在洛丹这个恋兄癖送来的那张小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笛西想,连睡觉这种问题都考虑到了,看来洛丹真的很在意自己这个哥哥啊。虽然洛丹对洛伊的崇拜是有些过于狂热,但也只是私下的,当着洛伊的面,他又总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想要像大哥一样优秀,可别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和他的不同。不是蓝色的怎么了,我也姓洛啊……”
想起那次在船上,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头一回表露出的脆弱,笛西轻叹口气,又翻了个身。
“你是要逼我把你丢出去吗?”
房间里突地响起男人的声音。她床上是有刺吗?半个时辰了,她那边一直不停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时不时的唉声叹气,搅得他心烦意乱!
笛西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连忙小声道歉:“对不起,吵到你了?”
“没有,我睡得很熟!”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知道洛伊也还醒着,笛西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挣扎数回终究还是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其实……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要是真的有的话,我一定会很疼他的。”
那头静默半响,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没料到自己才开口,他就听出了言外之音,笛西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觉得你们两兄弟感情不是很好……”
“呵,看来你们感情倒是很好。”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笛西有些急了,“洛丹是真的想亲近你!只是因为他的……”笛西及时刹住,私生子这种人家的私事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她念头一转,道:“只是你一直都对他冷冷淡淡的,搞得他有些怕你,心里话都不敢跟你讲。洛丹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难道你不爱他吗?”
“爱?”房间里响起不屑的嗤声,“我为什么非要爱他们,就因为身上流了一样的血?”
“当然!血浓于水!”笛西隐隐觉得洛伊有些不对,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哈哈,血浓于水?我杀人的时候,最喜欢将他们扔进海里,怎么不见海水被染成血红!再浓再多的血又怎样!”
听完笛西的话,洛伊发出猖狂的笑声,冰冷残忍的话语中带着浓浓恨意,却不知是对谁。
觉出他笑声中的悲凉,笛西皱起眉,“如果你只爱自己,而对其他所有人都冷漠,那你的爱也不是爱,只是一种放大了的自恋。”
“你根本就连你自己都不爱!”
房间里杀气暴涨,笛西气愤的话语还未消失在唇边,脖子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扼住,同时身上大穴被封住,让她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洛伊满含危险的声音,“你那么懂爱,我倒想看看你的血有多浓……”
黑暗中笛西看不见他脸上的狠色,但他骤然收紧的手已让她无法呼吸,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洛伊望着身下垂死挣扎的人儿,眼中尽是冷意。只要再用点力,她纤细的脖子就会被扭断了……只要再用点力……
“咳咳咳!”杀气尽收,洛伊一扬手将手中的人扔回床上,捡回一条命的笛西全身发软地趴在床上咳得惊天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洛伊似觉得眼前人了无乐趣,语气轻讽,“你也怕死?”
笛西自打娘胎出生以来就没这么愤怒过,她顾不得自己的小命才从别人手上捡回来,仰起头死死瞪着床边朦胧的高大轮廓,含着一腔怒火道:“我当然怕死!谁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如果珍惜活下去的机会在你的眼里就是贪生怕死的表现,那我就是怕死!怕得要死!!”
“但是!我有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的阿爸、阿娘、康原泽,还有苏……”
“还有很多!”
“为了他们如果要我去死,我乌笛西二话都不说!但这样死在你手里算什么!”
“我不管你以前是受过什么伤害,让你变成这样,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的那样!”
“我阿娘有寒毒在身,只要一变天,她就全身剧痛难忍!我阿爸寻遍名医,在我十岁那年,有个神棍说他能治,但要活人的两滴心头血,我阿爸立刻抽刀捅上心口,吓得那个神棍拔腿就想跑……”
“我想说的是,如果那日换做是我,真要取我两滴心头血就能治好阿娘的寒毒之症,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
笛西凭着胸口的怒气一口气吼完,喘着粗气,毫不示弱地瞪向黑暗中的洛伊。
床边的人久久没有做声,半响扔下一句,“睡吧。”
然后,出了房门,身影隐没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黑夜里。
这夜呀,怎黑得连点最是冷情的月光都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