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德之教之后,光幕将至的十月初愈近,同样也意味着唐太子将出行的时间愈近。
于是这段时间李承干干脆放下了其他事,而是专心陪伴家人。
与李泰一起读书,与李治一起嬉戏,倾听妹妹的烦恼,开解母亲的忧虑。
其中空隙还可以抽出来去太极殿听父亲说他所不清楚的河北旧事,或是将那副地图推出来,畅谈那些如今大唐所难及之国。
顺便还能听听父亲那颇为无敌的怅然。
这段时间李承干也逐渐明白了一些,古往今来英雄何其多?而他父亲绝对是最出色的之一。
武德五年尽败群雄,那一年阿耶才不过二十三岁,绝可称得上年轻。
岁及壮年,却无可临阵之敌,箭矢犹锋,却无有相较之人。
与此同时却要看着光幕听那古今英雄事,对如今丝毫没有暮气的阿耶来说,这种经历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煎熬。
而这段时间,倭国之战报,以及朝鲜局势之变化,也源源不断的送到长安,让李承干也同样对大海心生向往。
虽父亲还没说,但李承干已暗暗下定决心,先游河北,再战西域,最终他定要去海上走一遭,如此才算真真正正历了大唐之天下。
在这样平淡琐碎的日常中,不经意的一回头便发现时间已至了十月。
再到了甘露殿,李承干便见到弟弟李泰坐在那里乖得跟鹌鹑一样,但眼睛在努力东张西望。
还有妹妹长乐郡公主李丽质正在母亲身侧小声一起说着话。
眼见他至此,李泰眼神里明显多了一抹喜色。
不过李承干还是先去母亲那里问了安,并关切问了一下妹妹身体如何。
这个胞妹自幼体质就偏弱,本是许了与舅舅嫡子的婚约,但后来孙药王称长乐郡公主身体孱弱须慢慢调养才可,于是婚约这事便被父亲暂且按了下来,否则按旧约明岁便要举行婚礼了。
好在这事舅舅也理解,长孙冲更表示支持,甚至这次还主动请求要与他一起去河北。
脑袋里转着有着没得的时候,父亲也到达了这里。
“便让朕瞧瞧,那大明之开国,比朕之贞观如何?”
魏征当即就想起身表示大唐开国乃是武德年才对,但被眼疾手快的房玄龄给拉住了,于是甘露殿的气氛融洽一如往常。
……
对钱俶来说,他至汴梁之后,才算是真真切切的近距离观摩何谓“国”。
没办法,吴越虽也称国,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吴越国于文治武功皆无可称道之处。
认真来说,吴越国一直以来皆是以商见长,故最大称道之处反倒是可称得上富庶。
而或是光幕表名的缘故,赵宋官家显然对他放心不少,一些御前商议更是直接召他列席。
无论是由宰相赵普主持的对江南唐之地的安抚威慑的层层规划,还是由曹彬主持的对攻略刘汉的战略构想,文武上的专业程度都令钱俶大开眼界。
而最终千百种想法汇集成一个感叹:
还好当时没听李煜的提议。
认真讲道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但南越国和江南唐,哪个是唇哪个是齿?
李煜说的好听,以南越国粮草援江南,集结精卒与赵宋相抗,北人不习南土且粮草输送困难,必难久战,固守必胜。
但从去年开始的曹彬对于江南唐的攻略来说,钱俶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来江南唐的兵卒精在哪里。
反倒是赵宋禁军,所向披靡遇战皆胜。
而几场御前商议参与下来,钱俶更是打心里觉得,即便是他与李煜联手,失败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双方的差距并非仅仅一处,而是全方位的,而且从赵宋官家的战略构想来看,大宋一开始就没给所有人留下偏安的选项,要么主动献土为大宋效力,要么被大宋禁军打下来之后慢慢经略。
也是由此,钱俶也忽然对那个空炅法师生出来几分赞叹:
如此强悍的禁军,如此能干的宰相,如此智谋百出的良将,如此蒸蒸日上的国势,能败光精华落偏安之局,其才能也是非同一般。
至于光幕说的他与李煜似乎皆非善终,与其当中有不少若有若无的关系……
反正以后要世居汴梁,有事儿没事儿去相国寺烧烧香,多得是打交道的机会,来日方长嘛。
至于李煜……钱俶只能对其表示同情。
毕竟谁让这小肚鸡肠的李从嘉上次跟自己斗气,豪掷千金要加钱买那礼贤宅。
也不想想,能被赵宋官家郑重其事售卖的宅子,可能便宜吗?
最终堂堂江南国主,家底差点被刮了个底儿掉,最终还是官家秉着关爱的心思,给李煜留了一些钱,否则恐怕连给那礼贤宅添置家具的钱都没了。
不过似乎倒也正因为如此,最近听闻李煜在那花费巨资的宅子当中深居简出努力搞文赋创作,据官家的闲碎言语称,李煜现在都已经开始提前尝试模仿那元曲搞杂居创作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赚钱。
而看着这个算昔日半个旧友的刻苦模样,钱俶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楚了。
到底是抱着青史载名的心态创作的文赋更好呢?
还是说抱着赚钱还债的想法创作的杂居更好看?
钱俶表示拭目以待。
“文德?文德?”
赵匡胤的呼唤声瞬间让钱俶从遐想中回神,他也瞬间记起来,自己此时正列席于商议攻灭刘汉的会议当中呢。
只怪方才曹彬对从河东的攻略之法述说的太过于详尽了,即便有详细的地图辅助说明,但也难免让钱俶产生了昏昏欲睡之感,使得思绪乱飘。
毕竟讲道理,他对军阵并不怎么感兴趣,而对河东之地也更是陌生。
眼见着钱俶回过神来的茫然神色,赵匡胤也不动怒,毕竟攻略隐山地中的北汉,也并不指望钱俶能做什么,他所看重的还是另一个方向,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北拦契丹使其不能侵略河北之事,文德可有想法?”
有地图相当清晰的标注战局,最熟悉海商的钱俶也几乎下意识便道:
“依臣所见,经略辽东,非海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