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午时将近。
余府门前聚集了接到腊八之帖的各路人马。
这些人虽然鱼龙混杂,但都是一个心思,只待午时一到,争相观瞻龙凤双珠的风采。
当然,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珍贵珠宝展。人们更在意的是龙凤双珠背后的故事。
武林至尊,龙凤长吟,双珠在手,江湖北斗。
这个江湖切口流传了十几年,武林的新生代对此并不以为然,但经历了那段血雨腥风的年长者,每每提到这事,仍是心有余悸。
故此,好奇也罢,恐惧也罢,武林中人谁都不想错过这个一探究竟的时机。
没人会想到,这其实是一场骗局。
只有余氏父子知道,而且对所有受邀的武林同道来说,他还是这场骗局的制造者。
余氏父子此刻却如坐着没底的轿子一般,心中均是忐忑不安。
义云轩内。
金面余正堂默然无语,背负双手不停地踱步,不时瞧一眼计时铜壶,面色不免有些凝重。
他所经历过的江湖磨难何止百千,而这次牵涉到龙凤双珠,事关武林安危,故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并非惜命之人,但他当然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地送命。
更不甘心别人假他之名,将平静了十数年的武林再掀起轩然大波。
可除了少林寺苦余方丈以外,余正堂所邀请之人均无讯息,使他不由地更感焦虑。
余正堂默默无语,面色凝重,仍负手踱步。
余蛟望着父亲,不知如何是好。
言语安慰自然无济于事,他清楚父亲的焦虑并非杞人忧天。
忽听门人急报:“有客人拜帖,说有要事面见余老爷!”
余蛟“噌”地起身,迎出门去,口中道:“有请!”
只听嘻嘻哈哈一阵大笑,来人却是青白双龙。
青龙抢先道:“余兄久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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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蛟忙施一礼,道:“不敢,双龙兄请,家父正在恭候令师。”
话音未落,一行三人已进得义云轩,分宾主坐定。余正堂道:“令师浮白老人已莅临开封了么?”
青白双龙齐声道:“敝家师另有要务,只飞鸽传信,特遣弟子面呈,请师叔过目。”
遂将一封信双手奉上。
青白双龙本来软硬不吃,极是顽劣,独于浪子余蛟唯恐不恭,是以爱屋及乌,对其父亲余正堂也是礼敬有加。
余正堂读罢信,安慰一笑,道:“蒙令师指点迷津,幸何如之。蛟儿,须好好招待二位世兄,快备酒来!”
青白双龙随浪子余蛟来到后院餐厅。
余蛟道:“二位仁兄,今天适逢腊八,此地有喝腊八粥的习俗。这个时辰饮酒似乎不当,不如来两碗腊八粥,请二位品鉴,不知意下如何?”
青龙道:“什么节令吃什么食物,家师就是这样说的。”
白龙道:“兄弟,你说意下如何,我说正合我意。快快端上来吧。”
余蛟招呼一声,下人立马端上粥来,外加几碟小菜。
二人狼吞虎咽,嘴也没闲着。青龙道:“兄弟,你用牌九当飞镖那手功夫漂亮得紧,有什么窍门可以见告么?”
没等余蛟答话,白龙又道:“兄弟,你说给我们兄弟分家这事可别忘了。”
余蛟道:“等熬过了眼下这一关,兄弟自然会尽力而为。”
说着不由叹一口气。
此时余府外面热闹非凡,吵闹声已经传进屋里。青白双龙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早已心痒难搔。道:“要事当前,不劳余兄分心,我兄弟外边走走便了。”
说罢更不待余蛟劝阻,旋风般飞掠而去。
余正堂见了,抚须道:“浮白老人一生好诙谐,调教出的徒儿也是这般好笑,有趣之极。”
沉吟少顷,又道:“蛟儿,你且瞧瞧这封信。”
余蛟依言将浮白老人来信展开,一行行飞扬跳脱的蝇头行草立刻跃入眼帘:
正堂吾兄鉴:
蒙兄不弃,得腊八之邀书,弟本当奉命往开封。然日夜思虑,觉散贴之人乃欲夺珠之人,若云有诈,诈不在开封,而在乎热河。是以弟决意一走热河,倘获线索,他日必面叙于吾兄,共谋安定武林之策。故此特遣顽徒奉书一封,乞望恕弟不期之罪。
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滁州浮白草上
余蛟读罢,略感释然,道:“看来浮白老人猜测与爹爹所见略同。不过浮白老人似乎言未尽意,想必他还有更多依据。”
余正堂颔首道:“但愿如此,有浮白老人鼎力相助,此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日,现下关键所在,倒是如何打发那愁面罗汉了。”
余蛟看看计时铜壶,道:“爹爹,午时快到了,请苦余方丈么?”
余正堂面色复归沉重,缓缓道:“嗯……蛟儿,待会儿如有不测,你千万别逞一时之勇,只管远走高飞,须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余蛟也是肃容满面,只道:“孩儿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