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穆柯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家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穆柯寨的人高兴极了。
因为平时是难得吃肉的,穆柯寨的生活勉强自给自足,不需要向朝廷交各种各样的税,所以日子过得比普通百姓好得多,但吃肉,在古代是不容易的。
喝酒也是,有时候粮食都不够吃,哪里来这么多粮食酿酒挥霍。
不用交税的穆柯寨尚且如此,那要交税的普通百姓得有多惨?
其实,穿越之初,陈世美觉得大宋还不错,开封很繁华,简直不比他老家的城市差。
可一场大水,打破了一些看法,而现在出来剿匪,一路上的见闻,更是让陈世美有了不得不有变法的决心。
开封很富有,大宋经济很发达,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开封之外,大宋的普通百姓呢,那是相当的惨。
宋朝的建立在动乱之后,当时的很多制度都有了较大的改革,但宋朝税收却延续了唐朝的税收制度,也叫两税制。
唐朝在没有实行两税制度之前实行的是租庸调制度,即对一家一户,每位男丁分三次进行收税。
租是指每个男丁每年交粟两石,调指是交绢、布麻、绵等一定数量纺织物给国家。
庸是每年每个男丁服徭役二十天,可以用绢代替服徭役。
而且不是固定时间收的,非常麻烦。
两税法将原来的三项税赋转为户税和地税,且征收时间固定,它减轻了大部分农民的困难,算是一个进步。
大宋的税率是“田亩收一石,输官一斗”,也就是10%,比汉朝的“三十税一”要高得多,比唐朝的“十五税一”也要高。
除了土地税,还有人口税,这两个算是正税,除了这两个,其他杂税也更多,巧立名目,什么“曲钱”、“牛皮钱”、“盐钱”、“鞋钱”、“脚钱”、“农具钱”、“公用钱”
……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朝廷不敢收。
此外,如果经商,还有商税,成年男子还有徭役和兵役,
林林总总,对普通百姓真的是苦不堪言,统计,宋朝统治319年间,大大小小农民起义仅见诸史册的就有433起,平均一年1.4起,为历代王朝最多。
开封,像是一个美丽的大都市,关住了以前的陈世美,现在他出来了,才算是睁眼看大宋了。
因为看见,所以不忍心,封建王朝就没有不饿死人的,可既然来这里走一遭,他就想做点什么,为这千百年来,已经苦得麻木的老百姓,做一些什么,也不辜负此生了。
“这变法是要变了,至少天得更亮一些,虽然远远达不到亡国的地步,可谁让我看见了,难道躲在公主府中,丫鬟美人,好酒好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的心就能安了?”
夜晚,当穆柯寨的人在喜庆的时候,当穆桂英和杨宗保洞房花烛的时候,当杨七姐潜入穆柯寨打探消息的时候,在几公里之外的军帐中,陈世美久久未眠,扪心自问。
由此可见,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的。
“老程。”
他大喊一声,没有人回应,他的喊声更大了:“老程。”
“在的。”程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刚刚穿好衣服。
“我不应该这么晚麻烦你的。”
“没有,没有,驸马,怎么了?”程长先是看了看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宵小潜入,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有的心情不好,
想出去走一走,你陪一陪我吧。”
“好。”程长答应下来,拿着刀就要跟着驸马出去逛一逛。
“看吧,这就是人情世故,这么晚了,我又不是习武的,不给我披一件衣服?要是着凉了,怎么办?这也要我动手?”
大概是习惯让人伺候了,陈世美笑着看向老程,没有责怪的意思,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现在的他有点怀恋府中的丫鬟红花和绿柳了。
“喔喔。”程长连忙找了一件外衣给陈世美披上,两人开始在军营中漫步。
“见过监军!”偶尔有几个巡夜的军人,看见陈世美,立马行礼。
“说说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为什么当兵吧?”陈世美看向一个小兵。
“回大人,小的叫王石头,今年18岁。”
小兵恭敬的回答起来。
“才18,我怎么看着你像是30了。”
陈世美大为吃惊。
王石头苦涩的笑了笑,继续道:“前年,家中闹旱灾,父亲把最后的口粮给我了,为了活命来当兵了,父亲也想的,他太老了,还瘸腿,东亭军不要。”
说着,他眼眶红了起来,他讲得很短,但短短几句话,陈世美已经看到太多了,只会比开封外那一场水灾更可怕,因为那是开封,大宋的天堂了。
由于赵匡胤一向认为“凶年饥岁,有叛民而无叛兵”,每当饥荒之年,朝廷便在灾区大肆招兵。
陈世美也问了其他几人,大致一样,家里穷,或者天灾,来当兵了,就为了一口饭吃,他们没有多说,陈世美也没有多问,苦难是他们的常态。
“大宋的税重吗?”
“还好,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我们老百姓的命就这样,命贱,比不得监军。”士兵的神情有些麻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命贱,习惯了。”陈世美喃喃自语,抬头望向天空,随即,慢慢走出了军营,老程就这样一路跟着。
“我一直在逃避,因为变法要死人,死很多人,难度很大,但习惯了往往最可怕。”
大宋的天很美,很干净,夜晚能看见漫天的繁星,它们似乎在向着陈世美眨眼睛,陈世美直视着它们,似乎看到了历史。
看到历史中,无数先烈为了心中的信念,坦然赴死。因为相信所以看见,因为看见所以坚持,他们经历了苦难,人生终将辉煌!
“老程,我要做一件事情。”陈世美拍了程长府肩膀, 不再抬头看夜空了,因为已经看到了,他想等这天空更好一些的时候再看,至少更清明一些,能罩住更多的人。
“驸马要做什么?老程就是驸马的刀。”程长拍着胸口,眼神很坚定。
“可能会死,你怕吗?”
“不怕。”
“虽千万人吾往矣,哈哈,男人,就该这样,不怕死,就怕死得太没有价值。”
陈世美笑了,他找到一些方向了,慢慢走,至少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见识,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失败了,王安石的变法也失败了。
他会失败吗?他不知道,但即使失败也要做。
“我可是穿越者,会失败吧,搞笑。”他心中默默笑了,但他知道穿越者不是万能的,开银行失败了,卖报纸差点赔钱,做过水泥,现在才弄出来。
突然,他似乎又找到自信了,想到后世的一句话:“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他大喊道:“回去,睡觉!”,随即带着程长回军营了,此时的老程一头雾水,只能暗自嘀咕:驸马就是驸马,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做一些我看不懂的事情。
……
“呼!”
“呼,呼!”
已经是半夜了,陈世美总算睡下了,因为想明白了,所以睡得格外香甜,竟然打起呼噜了。
“陈郎!”
“陈郎!”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