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吐蕃大相禄东赞求见鸿胪寺卿汪宁,说有要事求见唐皇陛下,汪宁赶忙奏报李世民。
外臣朝圣,一般都是在大朝会上,吐蕃大相忽然求见,这让李世民感觉有点诧异,正好第二天就是三天一次的小朝会,李世民定于明天小朝会接见禄东赞。
八月二十三早上,小朝会开始,李世民宣禄东赞入两仪殿觐见,禄东赞孤身一人走进两仪殿,行礼拜见李世民。
诸般礼仪之后,李世民开口问:“吐蕃大相有何事,如此急着要见朕?”
禄东赞缓缓道:“回唐皇陛下,葛尔东赞刚刚收到赞普来信,赞普请异士测算国运,异士言道,吐蕃欲要昌隆延续,则不可进东方之女,赞普特传信命葛尔东赞收回求亲之举。”
“什么?”李世民闻言双眉一拧,“你们赞普要悔婚?”
满堂官员一阵吃惊,其中数李道宗最为震惊,没想到吐蕃真的要退婚了,忽然感觉李浩太牛逼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吐蕃主动悔婚,简直匪夷所思,他忍不住偷偷地瞥李浩。
李浩今天也来参加小朝会了,平时连大朝会都不参加的人,居然来参加小朝会,这太反常了,但却没人能找出他反常的原因,此刻的李浩老神在在地站在队列中,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禄东赞虽然说得极为委婉,但却被李世民一语道破,没错,他们就是要悔婚。
禄东赞也不觉尴尬,毕竟在他看来,是大唐居心叵测,于是他一本正经道:“回唐皇陛下,为了吐蕃国运,赞普不得不忍痛割爱,需知,迎娶一位大唐公主,乃是赞普毕生之愿。”
“荒唐。”李世民瞪眼怒道,“朕金口已开,圣谕已下,你们却要退婚,当朕好欺吗?”
李世民发火就对了,在禄东赞看来,李世民是因为计划被破而发怒,不发火就不正常了,他缓缓跪倒在地,大声道:“我家赞普自知对不起唐皇陛下,特请葛尔东赞代其向唐皇赔罪。”说罢朝着李世民连番磕头。
李浩闻言睁开眼,看到禄东赞磕头的模样,双眉微蹙,心中暗忖:“这禄东赞不仅足智多谋,而且居高位而不自傲,能屈能伸,这样的人,能成大事!”
看到禄东赞如此模样,李世民有火也发不出了,但他还是很郁闷,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起来吧!”
“多谢唐皇陛下。”禄东赞起身,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太大的变化。
李世民道:“既然松赞干布要退婚,那朕也不能强求,将国书呈上吧。”
禄东赞哪有什么国书,这都是他临时决定的,至于松赞干布请异士测算国运,那更是扯淡,于是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唐皇陛下,信使途遇马匪,丢失了国书,只送来一封我家赞普的亲笔书信。”
“什么!连国书都丢了?”李世民感觉今天的事情有点诡异,但具体哪里诡异,他也说不上来,只能无奈道,“那便将书信呈来。”
“是。”禄东赞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高举过头。
近侍走过去接过信,转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拆开信封,展开一看,双眉一拧:“怎么是吐蕃文!”
没错,这封信是禄东赞伪造的,为了以防露出马脚,他用吐蕃文写的,吐蕃赞普写信给吐蕃大相,不用吐蕃文难道是用汉字?至于印章,用的也是伪造的印章,反正也没人见过松赞干布的私人印章,谁会知道真假。
禄东赞面不改色道:“回唐皇陛下,这封信乃是赞普写给葛尔东赞的,所以用的是吐蕃文,陛下若是想看,葛尔东赞可当庭念与陛下听。”
“罢了。”李世民兴致怏怏地将信递给近侍,还给禄东赞,道,“就不用念了,既然松赞干布要悔婚,那就悔婚吧,我大唐的公主,难道还愁嫁不成。”
反正吐蕃都要求退婚了,国书信件什么都不重要了,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既然连国书都没有,那么连过场都不用走了,直接将此事定下来了。
这时,在一旁听政的太子忽然道:“父皇,此事不可如此草率,儿臣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李世民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顿时怂了:“儿臣……儿臣也不知,但这太草率了,连国书都没有,岂可忽然悔婚?”
李世民不开心,老子做事,还用你来教?但如今在朝堂之上,他也不好公然斥责李承乾,抬手道:“此事朕已定下,太子莫说了。”
李承乾郁闷罢口,转眼愤愤地望着李浩,李浩也淡笑看着他,目光之中,尽是嘲笑之意,二人四目相对,激射出火光,现在不用查也知道了,李屏被封为文成公主之事,肯定是太子的杰作。
对于李承乾,李浩一再容让,他倒不是怕李承乾,而是不想触怒李世民,这是李世民的底线,连魏征都不敢轻易逾越,李浩自问还没那么大能耐。
不过李承乾这次真的触怒李浩了,连老子的女人也敢动,活腻歪了是吧,且容你再跳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新仇旧账一起算,太子?呵呵,弄不死你!
散朝之后,群臣出了皇城,远处陆云和林定坤在那牵着狮子骢等着,朱瑞环没来,为何,因为李浩怕巴苏陀看到朱瑞环,那么事情就露陷了,所以让朱瑞环先隐匿一段时间,待巴苏陀离开长安后再让朱瑞环出来走动。
李浩朝陆云走去,李道宗忽然从他后面赶了上来,与他相距三米,并肩而行,李道宗不动声色道:“是太子。”他是在告诉李浩,让李屏出嫁吐蕃的事情是太子鼓动的。
“我知道。”李浩继续走路,淡淡回了句,从远处看去,两人就像是在各走各的。
李道宗又问:“你是如何做到的?”他意思很明显,问李浩如何让吐蕃主动悔婚的。
“秘密。”李浩简短回了句,加快脚步,独自往前走去。
东宫之中,李承乾正在房间里发火,拍桌子,掼凳子,把房间搞得好似被导弹袭击了一般,发泄完之后,他就瘫在地上哭起来,哭得好伤心,他就是要报仇,报复李浩,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他好挫败,身为一国储君,阴谋阳谋都用了,连一个小小的少年郎都扳不倒,扳不倒就算了,偏偏这李浩还青云直上,才二十一岁就封了侯,反观自己,一个瘸腿的太子,好可怜。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妙丽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为何用妙丽一词来形容一个男子,因为这男人长得太漂亮了,若换上女装那就是个活脱脱的大美女,而这个男子,就是李承乾最宠爱的太常寺乐人-称心。太常寺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培养怜人的地方,各种乐师,舞者,杂耍者等,这是一个娱乐部门。
称心就是从太常寺出来的,他在太常寺的时候,那是台柱一样的存在,可男可女,善歌舞,美姿容,李承乾见了他一眼之后,就喜欢上了,将其要到身边来。
称心在太常寺过惯了苦日子,忽然被太子瞧上,那自然是欢喜无限,正好他的心性也因为多年扮女装而发生了改变,所以将太子一直侍奉得服服帖帖。
“殿下。”称心轻唤一声,语气柔弱而又透着几分担忧。
“称心。”李承乾一把拉他坐下,搂着他,问,“你说孤是不是很无能?”
“殿下为何如此说?”称心闻言惊讶道,“殿下是太子,怎会无能。”
“太子就不无能了吗?”李承乾自嘲一笑,“我连个李浩都扳不倒,我真的好无能,我就是个废物。”
“殿下快别这么说。”称心伸手用五指轻轻遮住李承乾的嘴,缓缓道,“殿下想要扳倒李浩,又有何难,只待殿下登上皇位,那么天下就是殿下的了,到时候,殿下要李浩死,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对,你说得对,这天下终将是孤的,李浩的命也是孤的。”李承乾咬牙低吟,忽然拉着称心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高声道,“来人!奏乐!备酒!”
经历了失败后的李承乾,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在东宫之中胡搞瞎搞,也许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痛苦。
宴会进行得正欢乐,太子左庶手张玄素忽然闯了进来,进来之后就看到宦官宫女们在此追逐打闹,称心依在太子怀中娇笑,太子则喂称心喝酒。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张玄素气得浑身直颤,怒声大喝,丝竹管乐顿时停了,宫女宦官们都吓得躲了起来。
张玄素怒冲冲地走到李承乾面前,瞪眼道:“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当以国事为重,岂可如此饮宴深宫,与宦官宫女怜人作乐,成何体统!”
他口中所说的怜人,自然是指称心了,这句话顿时触怒了李承乾,他不是第一次犯浑了,也不是第一次挨训了,但他以前基本都是阳奉阴违,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这次,张玄素居然斥责了称心,这触怒了他的底线,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半醉了,有句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
李承乾借着酒劲,猛一拍桌子,站起高喝:“我与他们喝酒作乐怎么了?耽误国事了?”
“你……”张玄素没想到李承乾这次的态度如此恶劣,气呼呼道,“太子殿下,您乃未来之君,需以国事为重,当多引见宫臣,广置群僚,以辅睿德……”
“行了!别说了!”李承乾猛一挥手,不耐烦道,“成天说来说去就是这些破道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烦不烦,我就是喝点酒听点乐而已,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让我多与你们见面,好,你来陪孤喝一杯!”
“你……你……”张玄素气得胡须直颤,没想到太子竟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他好心痛,感觉这些年的说教都浪费在狗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