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昆明回到重庆,何俊才接到了一个第四飞行团团长郑少愚传来的信息——周先生希望见上他一面。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何俊才来到了市中区民生路的天主教若瑟堂。这里距离周先生的新华日报社不到一条街的距离,而且今天不是礼拜日,没有那么多的教友来到这里,正好谈一些隐秘的事情。
就在何俊才在欣赏透过高大的银杏树树枝间的空隙照到地面上的斑点的时候,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地传来。何俊才抬起头,周先生穿着西装,手拿礼帽,风度翩翩的走过来,相比起来,肚子有点凸起的何俊才就是一个反派的角色。
“何中将,多日不见。”周先生用他那略带江淮口音的普通话向何俊才亲切的打了一个招呼,时隔大半年,中国空军已经让人刮目想看。
“周先生,近来可好。”何俊才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见到伟人那般的激动,他拎起小竹凳上的茶壶,给旁边的茶杯倒上了半杯茶水,对周先生微笑着示意。
周先生坐在他旁边,说到:“何中将好雅兴,这样一个地方闹中取静,可笑我来来往往多次,都没有发现这个好地方。”
“周先生取笑了,要不是躲开那些讨厌的眼睛,我也不会跑到这个教堂圣地来叨扰。”何俊才笑了笑。
“哦?难道何中将也担忧那些人?”周先生惊讶地说。
“担忧那到不必,只不过惹人讨厌而已。”何俊才喝了一口盖碗中的茶,悠悠地说到,“我空军也有情报处,却不如军事统计调查局(军统)那般将大量的精力放在了对其他党派的监视上。相比周先生周围一定有不少这样的‘眼睛’吧。”
“不瞒何中将,我今日一是感谢空军不断援助的药品,这些药品挽救了我们在敌后根据地的大量伤员;二来还有一事,不知道何中将能否帮上忙,正跟军统有关”周先生正色地说到。
“哦?药品的事情周先生却不用挂在心上,因为敌后武装人员帮我们救助的被击落的飞行员可比这些药品要值钱多了。另外一件事情愿听其详。”
“黄警钟,何中将可识得此人?”周先生试探地问到。
“可是指东北军中的黄显声将军?”何俊才猜测到,这也是他钦佩的人中的一个。
“正是此人黄显声将军是我党的同情者。1938年我邀请他到延安来主持抗大的工作。但是在武汉他却被军统的特务抓捕。这些年我和一些东北军将士一直试图营救他,但军统一直拒不承认黄显声将军被他们羁押。据我们的一些情报,黄显声将军更换了很多被囚禁的地点,近期将被关押到重庆的白公馆。不知道何中将可否协助我党搭救此人?”周先生一口气将事情的大概做了一个介绍。
“哦政治犯”一段尘封的记忆瞬间涌入,红岩、白公馆、渣滓洞,虽然现在还没有到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但是军统下手的次数仍然不少。一些地下党和**的同情者被特务秘密逮捕。
对于黄显声,何俊才很是佩服。在“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他率领沈阳公安局各分局、队,对日军进行了顽强抗击,直到确实无力继续抵抗,才下令退出沈阳。其后,他以全省的警察队伍为骨干,组织义勇军,对日抗战:转战于辽南、辽西一带,打击了日伪军的嚣张气焰。对于这样的坚定抗日者,何俊才当然会想办法去营救。
“呵呵,可能不只是同情者吧。不过我会尽力去试上一试的。”何俊才笑着说到,其实在1936年黄显声就秘密地加入了**,利用他的特殊身份,为**,为延安争取了很多抗战物资。
“那就太感谢了”周先生说到,如果真能营救出黄显声,那可是了结了他的一桩心愿。当年正是由于周先生邀请黄显声到延安去,才使得黄显声被军统特务盯上的。虽然当时周先生收到消息后已经提醒黄显声,但是黄显声大意了,他以为军统不敢明目张胆采取行动。
两人随后享受了一段午后的清闲时光,一边喝茶一边交流对一些时政的想法。说到最近的变化的时候,何俊才突然问到:“周先生,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新疆的局势。”
“哈哈,何中将,你这是在试探我呢。”周先生微微笑道,“虽然信仰不同,但是我们还是很高兴看到中央政府加强了对边疆的统治。”
“很好,那就好。一切以国家为重。我希望国家永远凌驾在政党之上。”何俊才说到,“一句话,苏联不等于共产国际,也不等于共产注意和马列主义。现在的苏联统治者斯大林与其说是一名**的领袖,还不如说是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我请贵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在东北、在蒙古、在新疆,甚至在欧洲,苏联的行动都证明了它跟以前的沙皇俄国没有两样。”
“中国**应该走出自己的路子,马列主义在苏联的一个实例,在中国,国情不一样,应该有自己的道路。”何俊才接着说到,也不等周先生有所回应,“我们国家在新疆有巨大的利益,空军在新疆也有巨大的利益。可以预见的是,现在苏联迫于自己的威胁而撤退,当它稳定下来后肯定会疯狂地反扑,可以采取渗透、挑拨、策反等多种阴谋。希望贵党认清事实,跟他们做好切割。”
“何中将把我党看得太不堪了,在国家的问题上,我党肯定以国家利益为重。”周先生沉着地说到。
“好好好。周先生果然高义。”何俊才高兴地说。
“哪里,哪里,我想何中将不加入国民党,也一定是为了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吧。”周先生笑着说。他最近才知道何俊才还没有加入国民党,因为在今年的国民党代表大会上,蒋介石想将何俊才圈为中央委员,左右却告诉他说,何俊才都算不上国民党员。
“哈哈,这也是一桩烦心的事情啊。”何俊才挠了挠头说到。后来何俊才费力地跟蒋介石解释,说不加入国民党,不谋求党内职位,是为了永远服务于委员长,不考虑个人成就和私利。一番让自己都要吐出来的话却得到了蒋介石的大力认可,因为蒋介石是知道何俊才的底细的,要是没有蒋介石,何俊才就是无根之水。
跟周先生分手后,何俊才立即开始跟戴笠这位中国的希姆莱约谈。要想见上戴笠一面并不容易,戴笠当了那么久的特务头子,对自己的安全特别注意,只有几个人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就是在重庆,戴笠都有几处住宅,而且他从来不接电话,只能通过书信联系。
之所以答应周先生代为周旋,一是因为佩服黄显声的为人,二是希望以此行动来缓和国共两党从黄桥事变、皖南事变以来的紧张关系。接下来日本人很快就会进入新的一次冒险,这次他们将招惹上世界上战争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中国必须做好准备,在混水中捞鱼。在新的形势展开前,中国的两个最大的武装力量有必要协调一致。
作为军统的掌门人,戴笠无法忽视蒸蒸日上的空军的掌门人,很快两人就秘密地会面了。跟这样一个情报头子会面并不愉快,何俊才感到戴笠阴霾的双眼就像透视镜一样从上到下扫视了遍,感觉戴笠好像要将这些信息记在心底,留待以后使用似的。
谈得很顺利,因为之前何俊才就曾经跟蒋介石建议尽快缓和国共关系。况且何俊才还给出了一份大礼——一份日伪在国民政府和国民**军中的间谍名单。之所以中**队的行动就像筛子一样在日军面前透明,“多亏”了这些蛀虫。
何俊才认为自己应该不需要提醒戴笠怎么做,因为戴笠看过名单后,脸上出现一种阴狠的笑意,让何俊才感到非常的冷。戴笠虽然不可避免地要为委员长解决异己,但是在对付日本人和他们的走狗方面却是决不手软的,这一点可以从军统在敌后的所作所为上可以看出。这份名单并不完整,因为后世国民政府也没有揪出全部的汉奸,不过顺藤摸瓜,严刑拷打可是军统所擅长的。特别是戴笠发现军统北平站站长马汉三也投降了日本人之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一直咧到了嘴角。
何俊才见状很快就告辞了,虽然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即使身处这个充满阳光的屋中他还是感到很寒冷。况且目标已经达到,甚至还更好,何俊才还成功地将杨虎城将军等人一并营救了出来,只是戴笠要求黄显声、杨虎城等人立即出国,永远不能返回国内。对于何俊才来说,这个很简单的。况且在南洋,有一个地方还真的需要黄显声、杨虎城这样的非常懂得军事,同时也跟日本人打过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