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谷正南方向的苍茫大山外围,龙牙抗日特遣队已经转道东南,奔着汾阳而去。
只不过,一开始三百多人的队伍,此时却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号人了。
并且,这不到五十号人里面,有绝大多数还都是女性,正是断红绫培养的嫡系娘子军。
此外,在凌晨三点左右,一场突如其来的淅沥小雨,毫无预兆的临头浇下,使得这片干涸了许久的苍茫大山,变得到处都是泥泞,也令行军变得极其困难起来。
好在,不光是龙牙抗日特遣队一行人前进困难,跟在屁股后面一直紧咬着的小鬼子也好不到哪去。
甚至于,在这长达一夜的追逐之中,为了故意勾住鬼子的吸引力,并尽可能的抹除掉那不易察觉的兵力减少的迹象,苏穆还亲自在沿途路上各种角度刁钻的犄角旮旯里,埋下一颗又一颗的诡雷,将相川联队的小鬼子们炸得叫苦不迭,连工兵队都损失了大半人手,相川夏末已经被气的简直要疯掉了!
实在是,在如此漆黑的夜里,即便是鬼子打起大量的手电与火把,如果不是刻意的去仔细盯着某一处看的话,也难能看清脚下的景象,更别说那大量隐藏在未知角落里的诡雷了。
再加上苏穆埋雷的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鬼子工兵所学的技术范畴。
于是自从晚上九点钟左右开始,野人谷边缘一带的爆炸声几乎就没停过,平均每半个小时就会有三四次雷声响动。
而最密集的时候,甚至十分钟之内接连响了三次!
相川联队的小鬼子们,差不多可以说就是拿命在趟雷,用一条条的狗命去趟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追击之路。
以至于到后来,连相川夏末都被那层出不穷的诡雷给吓怕了,远远的躲在大部队的后方,再也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慎小命就给交代了。
而头前开路的鬼子尖兵队与工兵队,也是每一步都走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
在这样一种无声惊恐的状态下,鬼子的行军速度可想而知。
所以,大长一夜的时间过去了,虽然在苏穆的刻意引诱下,相川联队始终都穷追不舍的咬在龙牙抗日特遣队后面,可双方之间的距离却是渐渐被拉开,直至被甩了足足七八公里,差一点就跟不上了。
不过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能让早已四散躲避起来的一个个小股部队从容突围,苏穆还是尽可能的将相川联队给吊在屁股后面,不让他们跟丢了,好让小鬼子持续不断的将错误的情报传递出去,从而将兵力彻底的给带到歪路上去。
当下,泥泞崎岖的山林间,苏穆忽然再一次的扬起右手,身后匆匆跟进的五十多名残兵便纷纷停下了脚步。
薄薄的雨幕下,苏穆将冷峻的目光转向断红绫,沉声道:“断红绫,现在轮到你了,你的任务最艰巨,等鬼子被引开之后,你就顺着原路往回,用单兵电台和其他小队取得联络,确保没有一个兄弟掉队或者迷路。
等到了晋中一带,你们也不用再等我们,立刻就朝着阳泉开拔,带兄弟们在阳泉附近安顿下来,隐蔽踪迹。
只要有军旗在,你们就大可不用担心物资的匮缺,先好好的安养一段时间再说。”
到了这份上了,断红绫也没有再矫情或谦让,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的回望着苏穆,问道:“那到了阳泉之后呢,我们定在哪里汇合?”
苏穆说道:“到了阳泉附近,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就行,只要小心点别被鬼子发现,我会想办法找到你们的,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单兵电台的。”
直到现在,对于断红绫的来历和底细,苏穆都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想,并未得到她的亲口证实。
但是从这段时间的接触,苏穆对断红绫的信任,却是毫无保留。
尽管这段时间并不长,但是在他的心里,已经将断红绫视为生死与共的战友,甚至在这层关系之外,还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苏穆完全相信,断红绫也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把队伍安全的带到阳泉的!”断红绫忽然向苏穆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之后,她又突然顿步回头,再次盯着苏穆的眼睛,用那标志性的柔醉的嗓音说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阳泉等你!”
说罢,这次断红绫不再犹豫,将目光转向身后的一众娘子军,说道:“姐妹们,脱鞋,出发!”
苏穆的逐次分兵是以小队为单位,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排的兵力,断红绫即将带走的这个排,也是最后的一个排。
甚至于,在分兵的过程中,连特战小队也被苏穆打乱了,将常霸山和林虎、土龙这几个经常跟在他身边的悍将,安插进了各个小队之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防不测。
所以说,等断红绫的一众娘子军被带走之后,苏穆身边就只剩下山鬼和钻山鼠两人。
很快的,断红绫就带着四十多个娘子军,赤脚趟进了一条山间小溪,然后涉水往前面直行。
等众人走了大约五百米之后,确保追击的鬼子不会将搜索范围铺展到那么广大的一片地带,才爬上河边的一片密林,最终消失不见。
只不过,通过鹰眼的侦测,苏穆清晰的看到,断红绫在钻进那片密林之前,又向着他所在的这个方位深深的望了一眼,最终柳眉一紧,轻抿了下那湿润艳丽的红唇,迈步走进了密林。
看到这一幕,苏穆低头苦笑了一下,然后重新调整好略有波动的心情,将冷峻的目光落在山鬼和钻山鼠脸上,问道:“怕么?”
此时,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到了这个时候,钻山鼠和山鬼都很清楚,留下断后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将活命的机会给了别人,而把牺牲给了自己。
有道是蝼蚁尚且偷生,他们是人,又怎么可能不惜命,不想活下来,又怎么可能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