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庆率部队赶到的时候,“神鹰”特种部队正在打扫战场。将近两百支德制MP-40是好东西,可不能随便丢了,还有鬼子身上的地图、望远镜、指北针、电台、钢盔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幸亏陈际帆提醒部队,答应过日本人给他们应有的尊重,否则徐扬的手下非把人家扒得只剩兜裆布不可。
如此“穷凶极恶”的部队在陈大庆看来十有八九怕是共产党武装,他率兵围上去的时候,没想到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来了。
经过一番联系、解释,陈大庆这才搞清楚原来是“神鹰”军团在执行作战任务,这下非同小可。陈大庆心想你“神鹰”军团就算是再牛,也没牛到这份上吧,居然大老远跑到自己防区来执行作战任务。都是军委会直辖部队,还把不把三十一集团军放在眼里了?
陈大庆和警卫部队赶到战场的时候,只发现地上整整齐齐躺着两百来具尸体,而围在这些尸体旁边的,是看上去收获颇丰的六十几个强悍的士兵,其中有几个的身上还明显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
“请你们长官出来说话,我是二十九军军长陈大庆。”陈大庆在“神鹰”面前还是不敢端架子,毕竟人家威名赫赫,一个团歼灭的鬼子都比自己一个军打的还要多。
陈际帆正在指挥医护兵给老钟上药,他早知道政府军过来,不用问一定是汤恩伯的人马,听到有人自报家门,陈际帆抖抖手站起身来,上前问道:“我就是,国民革命军‘神鹰’军团,陈际帆。”
陈大庆和他的部下吃了一惊,眼前这个脸上黑不溜秋,军服上血迹斑斑、灰尘一身的军官居然就是陈际帆?再仔细一看,人家领章上的确有两颗星。陈大庆赶紧敬礼,他只是中将军长,人家是军团长,而且是实授陆军中将,跟他们汤长官平级。
“不知长官在此,卑职三十一集团军二十九军中将军长陈大庆迎接来迟,请长官恕罪!敢问陈长官,刚才是和什么人在作战?”
陈际帆很是受用,原来国民党军等级如此森严,对方好歹也是中将军长,居然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陈际帆口气缓和了许多,答道:“还能有谁,小鬼子的特种部队。”
自从陈际帆带人袭击南京、上海,又在战斗中多次出动特种部队后,“特种部队”这个新鲜的名词在中国军界变得相当时髦,许多集团军、军、师等部队都有样学样地组建了直属的特种部队,把这支部队一方面当成政绩和面子,一方面也是指挥官的亲信。总之,在这个时代,“特种部队”绝对是精锐的代名词。(其实,现代也一样)
陈大庆一听是鬼子的特种部队,脑袋“嗡”的一声,“坏了,鬼子特种部队居然自己的防区袭击蒋委员长的红人,要是他们出了一差二五,自己这个军长恐怕有点悬。”
陈大庆汗珠子都上来了,不过他还是极力稳住情绪,装作惊慌的样子道:“竟有这等事?不可能啊,这一带是兄弟的防区,鬼子大部队根本不可能进来,是不是搞错了?”
陈际帆没答他的话,指着地上的尸体问:“请问陈军长,中国有哪支武装是穿兜裆布的?”
陈大庆不是不相信有鬼子,只是人家大模大样在自己的地盘上袭击国军高级将领,这要是传出去,自己不用混了。
陈际帆看他紧张的神色,知道这家伙是怕担责任,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鬼子218名化装成便衣在很早以前就渗透进来了,和二十九军无关。我们七个本来想借趁去重庆的机会,欣赏一下我泱泱中华大好河山,不料被鬼子盯上了,事急,来不及向贵军求援,让陈军长担心了,我等十分过意不去。”
陈大庆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一点,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剩下的鬼子呢?跑了吗?”言下之意是有漏网的鬼子就让他代劳吧。
“没剩下,218名日本特种部队连军官带士兵全在这儿。”
旁边徐扬早就忍不住了,他气呼呼地说:“要不是我们军团长、参谋长他们七个英勇无敌,指望你们黄花菜都凉了,哼!”
赵俊在旁边赶紧大喝:“徐扬少校!闭嘴!”
“七个?”陈大庆这回更加狐疑,“这位兄弟,你是说,这些鬼子都是你们七个长官消灭的?”
陈际帆现在需要的是赶紧让老钟有个地方治伤,他懒得废话,“我们七个躲过了鬼子追杀,这些鬼子是军团特种部队一起围歼的。陈军长,我们有人受了伤,想借您的宝地给他疗疗伤,希望不会打扰。”
“哪里哪里,威震四海的‘神鹰’指挥官能光临我二十九军,是我陈某人之大幸,欢迎还来不及。请问长官,有多少兄弟受伤,我也好安排军医。”
“就一个。是我们军团副军团长钟鼎城将军。”
“就一个受伤?”陈大庆心想那阵亡的肯定也不少。当下又问道:“既然是在卑职防区,牺牲的弟兄们就由我们安葬吧,也略表表我们的敬仰之情。”
“没有人牺牲,”陈际帆道,“给陈军长借辆车,让受伤的钟将军乘坐可否?”
“没问题没问题!”陈大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全歼日军精锐218人,可他们居然只有一人受伤?这他妈什么部队?天兵天将下凡吗?不过,陈大庆转念一想,觉得也有可能,人家几万人就敢和鬼子两三个师团硬碰,而且打得鬼子全线败亡,这样恐怖的战斗力在国军中绝对找不到第二家。
陈大庆一直以为,他们三十一集团军很能打,台儿庄战役要不是自己这边在关键时候给鬼子侧背发起致命一击,光靠川军桂系能打赢这一仗?就连日本人对他们汤司令也要高看几分。现在看来,和让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怨不得蒋委员长一反常态下令各战区部队要搞好安保。搞什么安保?人家连特种部队都能干掉,还有谁敢来扯神鹰羽毛?
陈大庆把自己的车让出来后,部队前呼后拥地把“神鹰”特种部队全部接到军部驻地。都是军人,二十九军这些兵崇拜至极,一路上对特种兵们问这问那,胆大的还偷偷摸了摸他们的重机枪。
在二十九军养伤才一天,他们七个独立干掉鬼子特种兵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开来,三十一集团军司令汤恩伯已经飞到重庆,但是三十一集团军还是发来慰问电表示表示。
老钟的伤没什么大碍,虽说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康复,但由于有充足的药品和医疗,问题也不大。
老蒋在重庆很快就得知了他们遇险的消息,发电将陈大庆一顿训斥,有来电安慰陈际帆,说缅甸远征在即,让他们以国家利益为重,速来渝商议云云。
陈际帆也很知趣,立马回电感谢委员长及各位同僚的关心,尤其提到了二十九军军长陈大庆给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请委员长向汤恩伯司令官代为转达他们的谢意。
不提汤恩伯还好,提到汤恩伯老蒋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汤恩伯叫到官邸,把电报狠狠往这位老乡的面前一丢,“你一个集团军都是饭桶吗?两百多日本人钻到你眼皮底下都不知道?幸亏人家找的是陈际帆,否则,要你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汤恩伯汗涔涔的连声认错。
“陈际帆会做人,给你把住了面子,可是其他人会怎么想,把你放在河南,不是让你去当土皇帝的,就是要做曹操,也要做点事情地。”
这话太重了,汤恩伯哪受得了。“校长,校长,我知错了。我改,我改。属下万没有非分之想啊。”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国难当头,你要争口气,不然我如何服众?党国什么都缺,集团军司令是不缺地,你好自为之。”
“是,是!属下告退!”汤恩伯边说边掏出手绢擦汗,准备离开。
“慢着,你告诉陈大庆,让他重兵护送陈际帆一行出境,再有差池,你就到贵州去招兵。记着,你做不了曹操,还是在河南好好当你的岳飞。”
(注:汤恩伯不是黄埔生,他是北伐元老,和老蒋是同乡。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任过职)
正如陈际帆所说,老蒋虽然与英国人签订了保护滇缅公路的协定,可心里也很没底,要知道,他好不容易靠美国援助武装起来一点部队,就这么投进缅甸这个啥也看不见的黑窟窿里,着实有点舍不得。
而英国人的态度很暧昧,迟迟不愿意中国军队进入缅甸作战,结果数万大军等在滇缅边界无所事事,第五军军长杜聿明一天来几遍请战电报,让老蒋更加心烦。缅甸是一定要去的,日本人占领了越南、香港、泰国,连老蒋都知道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缅甸。缅甸若再被占领,老蒋真的要崩溃了。不知怎么的,身为一国领袖的蒋介石居然希望早点见到陈际帆和他的部队,好像见了他们,心里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
有了最高领袖的指示,途中各战区的部队不敢怠慢,就像传接力棒似的一站接一站地将陈际帆他们送过来,部队到了陕西和四川交界处的万源,陈际帆见到了等在这里的“神鹰”特种部队,七个人决定将部队收拢,率领自己最值得骄傲的部队昂首进入重庆。
“神鹰”军团即将到达重庆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光是蒋介石,军事委员会的高官,如何应钦、白崇禧、陈诚等人都很希望能早点见到陈际帆,这其中拉拢的有,为自己战区部队谋利益的有(“神鹰”辖区有粮食和其他物资)。而第五军、第六军,第66军的高级将领们也在此时奉命赶回重庆,参加滇缅路作战会议。
陈际帆的老朋友,同乡加兄弟新38师师长孙立人在昆明见到了先期赶到的“神鹰”独立师,当他得知自己的老部下苏靖威因妹妹生病暂时不能来时,有些失望。不过他也很欣慰,见到了在武汉南郊兵营里的几十个伤兵。从他们嘴里知道了当初的88人,现在只剩下五十多,有三十多个在历次恶战中为国捐躯。现在来到昆明的是其中一部分,其余的不是在特种部队,就是在其他旅担任军官。
孙立人看到这些已经是营长、连长、排长的老部下,当初在武汉的那一幕又回到脑海。三年多的恶战,这些本来已经被他遗忘的基层士兵如今不仅靠军功层层升级,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几乎是百分之百接受了正规的军校教育,比当初当兵的时候成熟多了。
孙立人宴请了自己的老部下,特别找来师里当年和他们一起在兵营里的战友作陪。席间孙立人很高兴,他首先感谢这些老部下为税警总团增了光,给弟兄们长了脸,然后仔细倾听他们讲述参加的每一场恶战。
孙立人听得佩服之极,看来自己这个同乡老弟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陆军中将,当真是名不虚传。好男儿就应该沙场建功!
本来,孙立人听说陈际帆要率部队参加远征作战的时候,心里扎实兴奋了一把,倒不仅仅是因为想念,而是因为有了“神鹰”军团的协助,前途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灰暗。他们这些即将参加远征的部队师以上主官都读过蒋委员长转发的那封信,他的老乡半年前在信中的种种担心正是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所有人都相信,陈际帆一定有解决办法。
不过接下来他差点就骂了娘,因为从重庆传来消息,他的这位同乡居然在这样遥远而危险的路途上单独行动,还把“神鹰”军团所有灵魂人物全部带上,果然在河南中了日本人的伏击。身为军队高级将领,居然孤身犯险,这是对国家和民族极端不负责任的表现。
孙立人寻思等见了面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位老弟。不过接下来的消息令他更加吃惊,陈际帆和他的六个战友居然在两天内干掉了鬼子执行暗杀的特种部队一大半,并且指挥赶回救援的60人将鬼子一网打尽。对这种匪夷所思的战绩,孙立人几乎觉得自己在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所学的一切都成了垃圾。他把玩着腰间那支从不离身的92式手枪,又回忆起南郊兵营比武的一幕,孙立人释然了,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他们这些将军可不像党国那些养尊处优的将军们,他们本身就是几个可怕的战斗机器,小日本居然派部队去伏击他们,这不是找死吗?
宴席过后的第二天,孙立人亲自带领“神鹰”独立师暂时的领头人周邦彦中校找到了昆明美军援助事务处,出示了证件之后,周邦彦和他的战友们终于见到了属于自己的装备,那是另所有部队都羡慕不已的重家伙。
90辆M3 LEE中型坦克,30辆M3轻型坦克,30辆M3A2半履带装甲运兵车,40辆军用武装吉普车,60辆军用中型卡车,数不清桶数的油料,还有发动机、轮胎、履带板、支重轮等无数的配件。
除了机械化装备以外,就是坦克、重机枪的弹药,炮弹、大口径机枪弹和手雷、机枪、步枪和手枪等弹药,装满整整一大仓库。
美国人在“神鹰”的身上下了血本,西方人尊敬强者,他们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给中国军队中最悍勇的部队,何况在珍珠港,美国人之所以没吃多大亏,这其中也有陈际帆的一些功劳。既然美国人加入了战场,自然希望他的中国盟友能最大限度拖住日本人。
就在几天前,美英澳荷四国联合舰队又在东南亚海域被日本联合舰队打得惨败,英国远东舰队残余军舰灰溜溜地从印度洋一直逃到东非,而美国太平洋舰队损失惨重,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整个太平洋变成了日本联合舰队的游泳池。美国人最担心的,是日本人借助海军的绝对优势向南直接进攻澳大利亚。真要那样的话,还未完成动员的美国陆军将被迫在广袤的澳大利亚大陆同日本人展开血拼。
没有人敢保证能打赢,国会不敢,总统没把握,甚至军界也是一片悲观。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想起了东方那个韧性十足的国度,更想起了那支“上帝派来的部队”(美国人的戏称)。
深知中国官场黑暗的史迪威全权负责美国援助物资的调配,他断然拒绝了中国军事委员会要求将这批军火交给国民政府的请求,在他看来,这批军火如果交出去,十有八九会被孔祥熙宋子文之流给倒卖了。
如果说重庆军界对陈际帆一行充满期待的话,那么有一个人对陈际帆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此人正是孔祥熙。
原因当然是陈际帆断了他的财路,还不止一次!
起先,孔祥熙让自己的儿子孔令侃注册一家投资公司,意图到安徽参股淮南煤矿和安徽物资贸易股份公司(前身是王继才的供销社),结果被拒绝了;然后是孔祥熙处心积虑想通过参股、收购等方式吞并的多家民营公司纷纷逃离重庆,将总部和机器设备偷偷搬到安徽,这其中有永利化工(制碱)、民生实业(老板卢作孚)、章华毛纺(刘鸿生)等在全国都有有影响力的大企业,甚至已经被中正书局吞在口中的商务印书馆都悄然搬走了。这些企业在安徽得到了陈际帆授意的安徽发展银行的大量低息贷款,现在是风生水起,根本不买孔祥熙的帐。
有人带头,其他的中小企业纷纷效仿,让孔祥熙望洋兴叹,直骂煮熟的鸭子一只只飞走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该死的陈际帆。
更可气的是,这小子打仗就打仗,居然在那帮自诩为经济学家的读书人怂恿下自己发行货币,公然和政府对着干,对进出安徽的所有贸易一律实行黄金银元结算,拒绝法币流通。
这让孔祥熙和宋子文愤怒不已,整天在蒋介石面前告状,还动用了宋霭龄在妹子面前大吹枕头风。
老蒋有什么办法,人家每个月都会给临近的战区送去粮食、布匹等物资,大大缓解了自己的军费压力,再说了,老蒋就算想治他的罪,也要手伸得过去才行,得罪了陈际帆,首先是物资没了,其次就是一、三、五、九这些战区的部队一下子断了粮,他们不会找陈际帆,也不敢找老蒋,可是联名起来收拾孔祥熙还是敢的。
老蒋没有明说,可得罪了这些地方诸侯可不是闹着玩的,孔祥熙可不想自找没趣,只得把恨压在心里,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冤家路窄,陈际帆到底还是和孔老大结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