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是一支军队最大的问题,而且军队的数量越多,粮食问题就越突出。
“神鹰”攻下全椒后,从鬼子手里缴获了两万斤粮食,将近一半分给了周边的老百姓,剩下的一半让用来招兵。可是一万多斤粮食是不够的,无论如何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收编了保安团一千多人后,粮食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向老百姓征粮?开玩笑,现在是春季,老百姓哪有多余的粮食?除非是大地主,小地主都够呛。
全椒县最大的地主就数张谓清,说是家财万贯、粮食满仓一点都不为过。但是这位张地主却是地地道道的铁公鸡,仗着家里有人在国民政府里当差,谁都不买账。没有人能从他手里讨到半粒粮食。
而且不光如此,负责到各乡镇进行减租减息工作的李祥韬等人回来报告,减租减息工作开展得很缓慢,原因就是这个张谓清根本不配合。心情好的时候还解释几句,说种地交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减租?凭什么?租子减下来他们全家要喝西北风了等等之类的话。
其余的地主听到张谓清赖着,也纷纷装聋作哑,减租减息的事能拖就拖,不能拖就赖,反正只要张谓清没有就范,其他地主也就乐得在一边看热闹。
陈际帆亲自到县里找到新上任的动员委员会主任王继才,想从他嘴里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同是地主,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王继才此刻也是一筹莫展,部队交代的征粮一万斤的任务连一千斤都不到,他的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陈长官,”王继才习惯这样称呼陈际帆,“老夫无能,愧对您的举荐啊。”
“王先生说什么话?我今天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陈际帆赶紧客气道。
“陈长官,你也知道的,现在兵荒马乱的一般百姓都没有什么余粮,只有像我这样的地主家里才可能会存有一些,但是不管我们做了多少工作都没法让他们吐出一丁点粮食来。”王继才说完无奈地摇摇头。
“我听说现在你们工作的最大阻力来自张谓清,不知王先生是否有办法说动他?”
王继才苦笑道:“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再说即使有交情,牵扯到利益问题也顾不上了。”
“王先生,我们以往的工作方法有问题。”
“哦?”王继才顿时被吸引住了。
“对于一个中华民国的公民来讲,支持抗日不是可有可无的义务,而是实实在在的责任!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但在全椒,支不支持抗日不能靠个人的良心发现,,而是动委会必须出台一系列规程要求境内的大户去执行。”陈际帆冷冷地说。
王继才心想要是动委会出台的东西对他们有用的话,我还在这里愁眉苦脸的吗?他接着忧心忡忡地说道:“张谓清上面有人,家里又养得有家丁护院,他要是拒不接受我们的规程也是没办法的。”
“这个你放心,有部队在,谁也翻不了天去,”陈际帆接着说,“王先生,请你立即以全椒县抗日动员委员会的名义起草一份法规,名字嘛,就叫做《国民政府皖中敌后抗日救国条例》,把减租减息、认捐军粮等都写进去。当然,不执行的,可以在条例里边给他加上资敌嫌疑或叛国嫌疑等。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从王继才那里回来后,陈际帆又找到了钟鼎城商量这个事,钟鼎城对团长提出的创意很感兴趣,依法抗日。对!部队作战是依法,地主交粮食也是依法。唔,这样一来以后部队的后勤保障将不再是无源之水,好主意。
两人决定从部队抽调人手组成执法队,负责强制实施《敌后抗日救国条例》。
经过几次反复修改,中国历史上在敌占区实施抗战的法规性文件就此诞生了。《抗日救国条例》列举了政府和公民在抵御外侮中分别应承担的责任,以及拒不执行该法规规定的责任而必须受到的处分。
不过这个《法规》出台后并没引起多大反响,陈际帆又把最擅长做宣传鼓动的李祥韬等人调回全椒,负责向全社会宣传、推广这项法规。
张谓清作为本地的乡绅,自然不可能对县城的动静视而不见。他虽然在县城有住所,但主要还住在乡下,那里是祖上留下的产业。
当他听说动委会出台了《敌后抗日救国条例》时,根本没当回事,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钱和粮食才是真的。
动委会接着根据《条例》又拟定了补充规定,规定凡全椒境内公民按土地、财产的多寡必须认捐一定数量的抗日捐,逾期不捐者以违法追究责任。这个规定对商户和地主的打击最大,一时间整个全椒闹得人心惶惶。
在规定的时间内,县城里的商户陆陆续续认捐了一定的大洋,动委会按照陈际帆的建议定期公布认捐者的名字和数目,并在县城各处公示这些钱的用途。但是没有一个地主认捐,大家都在观望。
陈际帆听到动委会的汇报后,决定拿张谓清开刀,杀鸡儆猴。
奉命组成的执法队由“神鹰”独立团中抽调骨干组成,组成后陈际帆还专门对他们进行了专门的业务培训。执法队的战斗力当然不是地主家的那些个家丁护院所能对付的,很快执法队就在陈际帆的带领下包围了张谓清的宅院。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国军把宅子包围了。”管家惊慌失措地向张谓清报告。
“什么?”张谓清惊得茶碗都打翻了,自从民国成立以来,从没有哪支政府的队伍围过他家。
不过张谓清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料定对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慌什么?去!开门!”张谓清厉声喝道。
门开后,张谓清还是在大门口来迎一迎,毕竟对方是县里来的,而且还是荷枪实弹。
“长官,这是何意?我们家世代守法,何故派兵围住宅子啊?”张谓清虽然语气放软,但是话音还是听得出不是怎么服气。
执法队队长李祥韬拿出一张纸往前一站念道:“查全椒县乡绅张谓清,国难期间涉嫌非法囤积战略物资,恶意抵制《抗日救国条例》,根据国民政府《全椒敌后抗日救国条例》对张谓清处分如下:1、着立即补齐《条例》规定的所欠捐税;2、对其处以行政拘留七天,罚款1000大洋的处罚;3、若今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视为恶意对抗国民政府、恶意破坏抗战大业,加重处罚。本处分自宣布之日起生效。
张谓清听完这份处分后完全惊呆了,他没想到这动委会有“神鹰”独立团在后面撑腰,居然敢打起他的主意来。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这些人还打着国民政府旗号,就不敢真把自己怎么样。
“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我张家一向奉公守法,应该交的税从未短过一文钱一两米,如今你们巧立名目就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掠我财产,还要对我拘禁,真正是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怕我在上面告你们肆意妄为、鱼肉百姓?”
“鱼肉百姓”这四个字居然会从一个大地主嘴里说出来,陈际帆觉得一阵好笑。李祥韬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只是冷冷地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带走!”
张谓清后面的家丁护院看见动了真格的,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也纷纷拉动枪栓做起一副拼命地样子来。
李祥韬对张谓清说:“根据《敌后抗日救国条例》,你应该向全椒县抗日动员委员会缴纳大洋12000块,加上罚款1000大洋粮食8000斤。限明日缴清,否则轻则延长拘禁时间,重则以通敌嫌疑重办!”
后面执法队立即将家丁们包围了,执法队都是和鬼子打过仗的百战精英,从气质上就把家丁们给比下去了,家丁们只一会就胆怯了,纷纷放下武器。
对付张谓清,陈际帆一开始就没准备给他讲什么大道理,要真是和他们扯起来这些人一个个之乎者也,没有仨月俩月说不清楚。先以铁血手段杀鸡儆猴再说。
拘禁室早已收拾妥当,还是算干净的。陈际帆的本意也不是让他到大牢里去,而是让他明白动委会的作风不是随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张谓清进来后,陈际帆随即命令动委会和执法队在全县范围了贴出对张谓清的处理告示,一时间大街小巷热议如潮。一些胆小的地主看到连有头有脸的张大善人都被抓进去了,哪敢再等?
随后几天大家相约好的一样,纷纷到动委会来交齐所欠捐税。
“神鹰”独立团团部。
李祥韬正在对陈际帆表达心中的困惑:“团长,非常时期我能理解部队对这些地主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个人对此事有看法。”
“说下去!”陈际帆示意。
见到团长没有任何不快,李祥韬胆子大了起来,他说:“我们对张谓清使的手段总嫌不够光明磊落,有点像土匪绑票,所不同的是咱们立了个《条例》作依据,可是这《条例》人家可以不承认,毕竟不是国民政府下发的。”
“那依你应该怎么做?”
“依我看,对付这种顽固不化、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的大地主,就应该发动群众起来斗争他,做到有理有利。”
“发动群众?发动哪些群众?怎么斗争他?依据哪条法律斗争他?斗争的目的是什么?”陈际帆一连串的问题问过去,他毕竟来自21世纪,基本法制观念还是有的。
见李祥韬不说话,陈际帆便开导道:“诚然,张谓清之所以有今天这么多财产,和剥削佃户的劳动肯定是分不开的,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简单的去劫富济贫。土地作为一种资源投入,当然有资格参与劳动成果的分配,我们所要做的,是订立法规。比如规定地租、利息上限等,超过这一限额的视为非法,不但不受保护还要被强行废除。而其他任何人未经判定不得任何理由剥夺别人财产,那种鼓励大家起来分人家财产的行为不是理性的行为,其结果只能是激化矛盾,不利于整个民族的抗战大局。”
李祥韬原来就是武汉大学法律系的优秀生,陈际帆说的这些他都能够领会,只是他怎么都搞不明白,团长一个武官怎么会懂这么多,这些道理正是西方法制社会的精髓。
“好了,”陈际帆不准备在和他讲这些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现在我们国内的主要矛盾是中华民族同日本侵略者之间的矛盾,一切工作的中心都应该围绕这个进行,以后我们有时间我们在探讨,你是一个有主见的青年,我很欣赏你。”
能够被文武双全的团长欣赏,李祥韬自然是受宠若惊,告辞后鼓足干劲去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而“神鹰”与日军再次作战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