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老徐?”王沪生一边兴匆匆的走进院子,一边道,“我统计过了,参加表彰的战士超过了百人,十里八乡的老乡也都要赶来参加表彰大会,梅家宗祠恐怕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只能够放在祠堂外面搞露天表彰大会了,不过我觉着,鬼子这一次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这次的扫荡肯定还会继续,所以,这次表彰大会是不是延后,等反扫荡结束了再搞?”
王沪生兴匆匆的走进东厢,然后就听到了如雷般的鼾声。
走进门,王沪生一眼就看到徐锐四仰八叉的躺在板床上,竟然是睡着了。
“老徐,老徐?”王沪生上前推了推徐锐,却毫无反应,兀自鼾声震天。
王沪生便有些不忍心再唤醒徐锐,要累,参加了这次战斗的指战员都累,可要谁最累,却非徐锐莫属!他不仅是独立团的主心骨,关键时刻他得拿主意、做决定,他还是狼牙队事实上的队长,是全团最锋利的那把尖刀!
但是徐锐再强,也还是血肉之躯,也一样会感觉到困乏。
轻盈的脚步声响忽然从身后传来,王沪生急忙回头看时,便看到赛红拂端着一只铜脸盆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在赛红拂的身后,还跟着桃红,桃红手里拎着把茶壶,壶嘴里有腾腾热汽冒出,明显装着刚烧开的开水。
看见是王沪生,赛红拂刚要叫醒徐锐,却让王沪生给制止了。
“嘘。”王沪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声道,“老徐肯定累坏了,就让他睡,不要打搅他了,有什么事我回头再来找他。”
赛红拂声道:“政委,他刚还在表彰大会的事。”
“没事,就让他睡吧。”王沪生道,“表彰大会的事我了算,他就用不着操心了,我是政委,打仗的事归他管,别的都归我管。”
赛红拂便不再紧持喊醒徐锐,其实她更加心疼徐锐。
王沪生蹑手蹑脚的走了,赛红拂便端着脸盆走上前,先将脸盆放好,然后坐在床⑨∫⑨∫⑨∫⑨∫,m.◎.c≤om沿上给徐锐脱鞋,不过她明显就没有伺候过人,显得笨手笨脚。
桃红便抿嘴一笑,:“姐,还是我来伺候姑爷吧。”
着,桃红就挽起袖子上前来帮忙,桃红却是打伺候人伺候惯了的,手脚就比赛红拂麻利多了,三两下就脱了徐锐的靴子,又将徐锐裤腿卷起来,然后将茶壶里的开水倒进已经装了凉的脸盆兑好水温。
最后,桃红又帮着赛红拂将徐锐的身体横了过来,让他的双腿从床沿上耷拉下来,脚伸却了脸盆里。
“真臭。”赛红拂蹲着身,一边给徐锐搓脚一边,“难怪世人都臭男人,臭男人,男人还真是臭,真是臭死了。”
桃红闻言便噗哧一笑。
“死丫头,你笑什么呢?”
“都男人臭,可都宝贝得不行。”
“还真是,我就宝贝他,稀罕他。”赛红拂仰起脸,掠了一眼床上酣睡未醒的徐锐,有些困惑的道,“也真是奇怪,论长相,他也不算英俊,多就是浓眉大眼不惹人讨厌,论嘴巴,比他能会道讨人欢心的多了去,可我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姑爷比你强呗。”桃红撇撇嘴,道,“要是姑爷打不过你,他就长得再英俊,嘴巴再能会道,姐你只怕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不全是。”赛红拂摇头道,“要身手,青白团还有复兴社身手比我强的年轻俊彦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就那个吴寒,无论格斗还是暗器,都强过我不止一筹,可我就是瞅不上,但是这头禽兽,我却一眼就喜欢上了。”
桃红很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就是缘分了,有一句话怎么来着,有缘千里来相回,无缘对面不相识,吴队长虽然跟姐同属青白团,朝夕相处,可是你们俩无缘,所以姐没瞅上他,可姐你跟姑爷却是良缘注定,所以一眼就相中了。”
“缘分么?”赛红拂抬头看着徐锐,感觉心里被什么给装满了。
这个时候,窗外却忽然飘来一阵悠扬悦耳的口琴声,细听之下,却是那曲传遍了大江南北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曲调和缓,却透着不出的悲凉还有无奈。
“真好听。”赛红拂轻叹息道,“书呆子的口琴又长进了。”
“何连长应该是想家了。”桃红着美目就红了,,“姐,我也想家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南京呀?”
“南京呀?”赛红拂黯然道,“我们却是回不去了。”
桃红这才想起来,老爷、太太还有她娘都已经逃难到了武汉,还有青白团的总部也已经迁到了武汉,桃红抬起头,朝西遥望着武汉的方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娘,你老人家在武汉还好吗?女儿好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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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武汉城正沐浴在夜色的喧嚣之中。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江浙沿海及平津地区的难民纷纷涌入武汉。
自明清以下,武汉三镇就是九省通衢,现在又骤然涌入大量的人口,导致整座城市人满为患,显出一种病态的繁荣。
拥挤的人流中,一个梳着大辫子,穿着蓝布袄加黑裙子的女学生格外的引人注目。
女学生白皮肤,大眼睛,脸颊上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所经之处,行人无不回头,有个梳着分头、挎着公文包的青年因为连续回头,结果没顾上注意前路,最后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当场昏倒在地。
女学生对这一切却全然不知,只是一边轻轻的哼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一边不断的拿手上的纸氏比对街边的门牌号。
最终,女学生停留在了一家报馆的大门外。
“张之洞路十八号,密勒氏评论报汉口分社,就是这了。”女学生看着门牌号以及大门口悬挂的诸多牌匾中的一块,俏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从门房里探出了脑袋,警惕的问:“姑娘,你找谁?”
女学生便立刻迎上前来,:“老大爷,我找史蒂芬先生,大卫。史蒂芬。”
“哦,你找大卫啊,这么你是来应聘翻译的?”老大爷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大门里的那一排平房,道,“左边数起第四间。”
很快,女学生便敲开了大卫。史蒂芬的房间门。
看到出现在门外的女学生,大卫着实被惊艳到了。
大卫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眼前的东方女孩,只觉得这是他生命中见过的最美的天使,当下便看傻了,竟忘记了这样看一个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
女学生被大卫看得有些害羞,红着脸用英语问道:“请问,大卫。史蒂芬先生在吗?”
“啊?耶耶耶,我就是,我就是大卫。史蒂芬。”大卫如梦方醒,赶紧道歉,“抱歉,美丽的女士,刚才我真的不该那样盯着你看,那样真的很无礼,但是你的美丽真的让我倾倒,我想你一定能够原谅我的情不自禁,对吗?”
必须得承认,这个美国佬很会讨女生的欢心。
女学生的俏脸变得越发的红了,低着头声道:“史蒂芬先生,我叫梁一笑,我看到了你张贴在我们学校公告栏上面的招聘书,我想要试试。”
“你想要应聘翻译?”大卫愣了一下,又道,“梁姐,凭你的英语会话能力,已经足够胜任我的翻译,不过我必须要明的是,这次要去日占区,所以危险性非常之大,我可能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梁一笑便低下头不再吭声。
大卫还以为梁一笑已经退缩了,心下不免有些失望,老实,他是很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美女翻译的,既便不能发展出一段异国恋情,只是每天对着这样一位美女翻译,那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不是吗?
当下大卫又问道:“梁姐,你现在还想应聘翻译吗?”
“是的。”出乎大卫的预料,梁一笑却忽然抬头道,“我想要应聘翻译,不过,你能否预支一部分报酬,因为……”
到这,梁一笑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直至再听不到。
大卫却是一个直性子,很严肃的道:“梁姐,按劳取酬是佣工界的不二法则,按我是不能预支给你报酬的,但是如果你能向我提供一个得过去的理由,我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想要预支一部分报酬呢?”
“我想要捐款。”梁一笑便抬起头,很认真的对大卫道。
“捐款?”大卫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是的,我想要捐款,我看过报道,我们的战士大冬天都还穿着单衣,打着赤脚,甚至于连一双草鞋都买不起,虽然现在已经快入夏了,再不用担心战士们冻着,可是由于没有药品,许多受伤的战士明明只受了轻伤,最终却落下残疾甚至付出了生命。”到这里,梁一笑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泣声,“所以我想尽我所能给战士们捐款,让他们不用再因为没有药品而献出生命。”
大卫顿时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