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十六

十六

马太太的家依然是那样恬静,怡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铺将进来,在对着窗的墙面上抹上了一层暗淡的白光。墙上挂着一个镜框,幽暗的光线勾勒出镜框中三个模糊的人影,虎子一看便知道是这屋子的主人。由于他们的缺席,小屋少了一份往日的温馨而又多了一份现时的宁静。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在北风中颤栗的枯枝偶尔敲动窗玻璃,发出“笃,笃”的声音外,其他什么声响都没有。城外连日的喊杀声和枪炮声似乎被这个静谧的冬夜吞噬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虎子参战三个月来唯一的一个“平安夜”,他惬意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定,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睡意立刻像一床温暖的被盖,将他周身上下无声无息地裹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虎子和曹学员是被屋子的一阵剧烈抖动给震醒的。他俩一骨碌坐了起来,不安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一阵沉闷的巨响从东南西三面传了过来,像夏日的惊雷搅动着大地。伴随巨响而来的是小屋的再一次“**”。镜框在这阵“**”中“哐啷啷”地掉落下来,裂缝像蛛网一样爬满了整个镜面,给相片上的人面留下了三个残破的笑容。

虎子一下子想起了鬼子飞机撒的传单,那上面说如果今日中午,中国军队还不出城投降的话,日军将全力攻城——这是鬼子攻城的炮声啊!

炮声由城墙上向城内延伸过来,窗对面几十米处一幢教堂式的建筑被炮弹打了个正着,四散的碎石砖块像箭矢一样将窗玻璃击个粉碎。虎子心里一紧,这个教堂式的建筑让他想到了教会医院,医院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像这个建筑一样遭到了炮火的涂炭。这还倒在其次,最让他担心的是马太太的安危。一想到马太太,他便拽起曹学员直奔医院而去。

马路上都是四散奔逃的市民,在炮袭后扬起的尘土中盲目地东窜西撞,像侥幸逃遁的漏网之鱼,在被激流涌起的淤泥中本能地寻找着安全的归宿。

虎子和曹学员赶到医院的时候,那座教堂式的建筑已经烧成了一把火炬,而教会医院也未能幸免——一枚飞过的炮弹擦掉了它屋檐的一角,幸好没有直接命中,否则城内又会增加一堆废墟。

尽管乔治院长挥舞着大手拼命喊:“有伤的市民可以进来,没伤的请回!”但他那点声音早已湮没在市民的呼嚎声中了。

医院的功能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此时它成了市民的防空洞。

虎子和曹学员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马太太,她正在给一个头部有伤的市民扎绷带,见她无恙,虎子这才放心。

马太太一见是他俩,心里一亮:“你俩来得正好,你们这身军服有一定的警戒作用,可以帮着院长在门口维持秩序,最好让重伤的平民先进来医治。”她的建议得到了院长的支持,虎子和曹学员就这样又帮着医院干了两天,直到12月12日那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傍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