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伯听李夫人的问话不善,连忙回答:“姨奶奶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年少时就开始在府州城咱家的染坊做长工,小的和王顺家的都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姨奶奶的人品很庄重。”
李夫人再问:“她的那么多婢女、婆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用众多人看着她吗?
廉伯郑重说道:“六爷很看中姨奶奶,姨奶奶又总是在外面做事,六爷怕姨奶奶身边跟的人少了会有不便,所以才会多派几个侍候的人。有四个是服侍姨奶奶的,还有两个会些身手功夫,为的是有意外的时候,能护姨奶奶周全。”
四奶奶抬头看了廉伯一眼,六弟这样对一个妾室,光是身边服侍的人就六个,弟妹能甘心接受吗?要知道,姚氏,那是京城六部官员的女儿,当年六弟带着姚氏回来,姚氏看起来也是很有些傲气的。
李夫人把手里的纸张递还给廉伯,“我们这里离京城远,许多事情不清楚,也就管不了很多。只一样,你告诉谦哥儿,内宅的女人是不好参合家族生意的,若是杨氏对于他的生意的确不可或缺,让他谨慎处理家事,不要生出别的事端来。”
廉伯连忙应着:“夫人说的是,小的一定转告六爷。”
冬儿在湖州张家住了五天,也只见了李夫人和四奶奶两面,来时叩见一次,离开时拜辞一次。其余时候,冬儿倒是很自由,每日和管家通告了回来的时间,在二门,有廉伯接着,出去查看织染行业的行情。只要按时按点的回来,再没有人多过问一句,好像冬儿不是他家的人。
有时冬儿会忍不住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说的不错,李夫人和两个儿媳对身份低微的妾室,虽然远隔千里,对策却是一样的。
冬儿临走时,前去内堂拜辞的时候,李夫人和四奶奶倒是和冬儿多说了几句。
李夫人说的大多是要冬儿谨守女子的本分,尤其是谨守妾室的本分,安分守己做事,尊重当家主母,不能辜负了张谦对她的情谊
四奶奶侧重问的是,冬儿怎么会懂那么多染方。听了冬儿说的,是六爷手下能人多,群策群力的结果后,四奶奶好像对冬儿失去了兴趣。
廉伯和冬儿等人乘船到了江浙府的时候,已经二月下旬了。
流锦行在江浙府分号的管事莱文信,接待了冬儿一行人。冬儿等十几人,稍事休息、修整,就和莱文信莱管事一道,开始筹备新工坊开工。
流锦行分号早就接到总号的信件,并且已经着手准备新建工坊的基础事宜。冬儿和廉伯看了莱管事预定的几块场地,最终选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块地。城外的那片土地,地势开阔,周围空地很多,有利于他们之后的扩建。
张谦的意思,在江南和江北各建两个大型的织染工坊,所出绸缎布料,可批量供应大江南北的绸缎商。他们这里所选的是江南的第一个工坊,这个工坊成功之后,选江浙道西南处某地再建第二个。
廉伯带来的十人,和莱管事在当地买卖上抽调的十几个人,忙了二十几天,把工坊的施工方案定下来。
施工开始后,冬儿和廉伯带着两个管事就抽身出来,由莱管事陪着,查看分号的织布行。冬儿边看边询问关于织机的诸多问题,其中涉及了织机制造、维修、使用寿命等等。
经过了解,流锦行分号这里,他们没有制造织机的工匠,都是买织机。而制造织机似乎也不是个很有手艺、很有高难度的技艺,各种织机的结构大都差不多,最多也就是个精细度的问题,还有就是织工的手艺如何。
各家用的织机,由于结构简单,一般不容易损坏,即使有些故障,大多也能自己维修。实在有了较大的损坏,就是换构件了,也简单。
也有复杂些的织机,用来织不同于平布的织物。那些织机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织染行能买到的了。至于布匹,江浙道分号也有自己的织布行,就是领着冬儿看到的。分号织布房的规模不大,可以说很小。只是为收购坯布的多少做个缓冲,流锦行分号使用的坯布,绝大多数都是按照品质从各处收来的。
几天城里、乡间的看下来,冬儿一行人也是疲惫不堪。廉伯安顿他们休息几天,冬儿想着,这些终究不是短时间可以做成的事情,也就依着廉伯的意思,着实的休息了几天。
歇了几天,到处游玩了几天,莱管事找制作织机工匠的事情也有着落了。介绍几个工匠的时候,莱管事还再三致歉,他们能寻找到的工匠,也只是普通工匠,技艺高超的制造织机工匠,不是他们这些民间商号可以找到的。
冬儿带着那两个可以绘制织机图的管事,挨个儿去探看莱管事联系过的九个工匠。经过查看几个工匠做出的织机,询问织机工作原理,故障排除等,冬儿初步选出两个制作织机的工匠,作为流锦行改进织布、织锦的班底。
剩余的怎样雇用、怎样说动人家迁往京城做事,那就是廉伯和莱管事的事情了。在冬儿看来,能工巧匠聚集最多的地方,莫过于京城了。把这几个懂得普通织机原理的人带去京城,再在京城寻找制作行业的能工巧匠,把如今只能织窄幅绸缎布匹的织机,改成幅面较宽的织机,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
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多大幅面的织机,既不影响布料的质量,又不影响工作效率。再进一步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能织出有花纹、有暗纹的绸缎料子。
乔显云这些日子,则在分号查看辅料的报买单子和提货单子,一本本账册看过来,乔显云手头的记录也积攒了厚厚的一大叠。
廉伯看着忙碌的冬儿和乔显云,暗地里咋舌不已,照着他们这种搞法,各种工匠们还能有饭吃吗?这乔显云也是个人物,做了许多年记事,原来真的是埋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