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东楚的王公贵族出逃以后,齐悦楼就像一朵暮春的花儿黯淡了下来,偌大的院子里笙萧静默,不见了往日的若市门庭。然而,作为另一个机构,它却把自己的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窃情报,惑军心,扰政局,抚民意,在这小小的齐悦楼内,暗藏着另一番天地。这里的战争不见刀光剑影,却把一个个英雄葬送在温柔冢里。北蓟军的顺利进城,齐悦楼在背后立下了汗马功劳,身为掌门人的裴锦,更是功不可没。
这天,春光明媚,齐悦楼迎来了一位贵客。
来者却是轻车简从,一身白衣,绕过了大门,轻叩后门而入。
在后门等候的是锦本人,他向来者倾身行礼,轻轻地道了声:“王爷。”
“锦,私下就不必多礼了。”安穆飞淡淡地笑,少了几分肃穆,多了些许轻松的神色。
“王爷,这边走。”锦也收起了客套,像招呼朋友一般为他引路。
两人走到锦的后花园,在一座小凉亭下一起用茶,一边欣赏满园的姹紫嫣红。
园中春意盎然,百花盛开,名贵花卉争芳斗彩,就在一片国色天香中,几株淡色的小花默默地开在不起眼的角落,虽然如此,安穆飞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想到北蓟的马兰花,在这里也能盛开。”
“是啊,离开北蓟的时候,我带走了一些花种,种在我落脚的地方,慰藉离乡背井的寂寞。这是一种坚强的花儿,走到哪里都能开放。”
望着这些隐没在名贵花丛中淡色的小花,安穆飞心里无限感慨:“此次我军大获全胜,你和翼是最大的功臣,可惜世人却看不见你们的功劳。”
锦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王爷何必可惜,只要天下一统,世道太平,世人知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等战事一结束,我一定为你们正名!”
“谢王爷。”锦淡然道,“只怕到时候,还是隐姓埋名的好,名声一开,烦恼自会找上门来。”
“是啊。”安穆飞长叹一声,“盛名之下,不堪重负。”
“王爷也为名声烦恼?”锦问着,心中却也猜到几分。
安穆飞点头道:“昨日接到陛下圣旨,封我为‘永尊亲王’,封娜达为‘永贵亲王’。”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被封亲王,权位只在王与太子之下。”
“这也让太子难堪哪,他对我心生芥蒂,我们堂兄弟已经不如往日和睦了,如不加以改善,必将遭人利用。我已派亲信回京谢恩,代我向太子表示忠心,希望太子能深明大义,切勿听人挑唆。”
“其实王爷与太子碰撞,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太子对王爷心中有疑,王爷表多少次忠心也是徒然。”说到这里,锦思虑了一下,才道,“太子之位,王爷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安穆飞顿了一会儿,眼中有些挣扎:“他毕竟是我兄弟,我怎么忍心夺他太子之位?”
“王爷此言差矣。王位并非个人私有之物,岂能互相推让?太子软弱无能,若登上王位必受人摆布;王爷经世之才,北蓟让您管制才有希望。王爷,有些事情是要当仁不让的!”
“这件事,等我拿下东楚再谈吧。”安穆飞叹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我思虑了很久,决定还是不要瞒你。”
“王爷请讲。”从主子进门的时候,锦就发现他脸色不对,向来自信果断的他,今日却是满脸沉郁,看来主子不只为太子的事烦恼。
安穆飞轻叹了口气,才道:“锦,翼要娶西陶的公主为妻。”
锦心中一凛,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望着前方。
安穆飞看了看他,很是内疚,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不知找什么话说。
两人在花园中静默了很久,锦慢慢地回过神来,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我早知有此一日。一名将军陪侍在西陶王身边多年,却没有在西陶成家立室,如何取得西陶王的信任?这样也好,西陶王愿意把最疼爱的妹妹嫁给他,证明还信任着他,至少我知道,他在西陶还是安全的,这样就足够了。”
“锦……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翼回来的!”
“只要他能平安,在不在我身边已经不重要了。王爷不必为此事忧心,现在召他回来,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让西陶王起疑,还是让他留在那里吧。”锦虽然语气潇洒,却是黯然神伤。
安穆飞肃然起敬,起身在锦面前拱手行了大礼,此时无论什么话语,都表达不了心中的感激和敬意!
“王爷不必如此。”锦连忙站了起来,扶起安穆飞,“当初我和翼立下誓言,甘愿为王爷的大业牺牲一切。只要王爷登上帝位,天下太平,也算了却我们的心愿!”
“锦,本王不会辜负你们!”
锦看着主子回复了往日的刚毅,这才安下心来,看来他已经抖擞起精神,不再为烦恼所困。
两人又商谈了一阵如何稳定城中的局势,不多久,便有人来通报军中来了急报,安穆飞只好匆匆告辞。
送走了主子,锦独自回到园中,默默地看着角落里的几朵小花,隐忍了多时的悲伤,慢慢地流露了出来。
“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