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牀上的书放置到一边,祁邵珩这才看到他妻子看的《圣经》正翻到的一页上,用横线清晰地标注: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相信。爱是永不止息。善待相信自己的爱人。(林前13:4-8)
这样有心思地标注,让他觉得夜.色生暖。
《圣经》就这么打开着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祁邵珩没有帮他的妻子合上。
关了灯上牀,祁邵珩一躺下刚想要伸手抱她,身边的人已经潜意识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揽她入怀,两人一起入睡。
冯家的南苑,祁邵珩从小生长在这儿,可他对于这儿的记忆只有日渐憔悴的母亲,和每天一醒过来就能闻到的浓郁的中草药味儿,他生于这儿,他的母亲逝于这儿,对这里他的记忆全都是冰冷的。
只有现在,阿濛躺在他的怀里,让他觉得这南苑有了一丝的温暖。
——
第二天,以濛醒过来,感觉嗓音里干.涩沙哑,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起身刚要下牀,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她手边,“喝药。”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接,祁邵珩却不允许,他直接端着杯子喂她喝。
以濛怔了怔,才联想到了昨天赌气的自己淋了他一身水。
“自己拿好了,这次洒了可是你自己遭殃。”戏谑的语调,一大早上对她昨天的‘冒失’极近调侃。
“祁邵珩,我昨天又不是故意的。”将药喝完后,看他去洗杯子,她望着他的背影独自小声嗫喏道,“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她就是有意的。
“阿濛,你说什么?”水流声让祁邵珩听不清楚他妻子在说什么。
“没什么。”
看他拿着干毛巾擦过手,走过来对她说道,“阿濛,今天周六,舅父从公司回来,中午全家人一起吃中饭,舅母要你早点过去,问你想吃什么菜,中午她要下厨。”
“哪有你这样的,不让我过去帮忙就算了,还要麻烦舅母做自己喜欢的菜色。”
“这是她说的。”
“长辈说这话是客气。”
“阿濛,说这些没用,你不能下厨。”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以濛不说话。
她才不管他说得话,等他出门了,她做什么他又不知道。
因为今早去看老太太的时候看到了阮舒文,左叮咛右嘱咐要将阿濛带过去,说是昨晚病了,今天给她做点好吃的。
长辈的好意没有办法拒绝。对祁邵珩来说,在冯家这样复杂的环境里,阮舒文待阿濛好,有她维护阿濛,他才能更安心。
祁邵珩和以濛在南苑吃过早餐,送他妻子到北苑去,原本她上午从来都是在南苑看书,现在送她去阮舒文的身边,她不至于太过无聊,他也不用总担心她。
北苑。
阮舒文看到祁邵珩将以濛带过来了,到中庭去迎她握了她的手就问身边的祁邵珩,“阿濛烧退了吗?”
“麻烦您老担心她,好了,再吃两天药就好了。”
“那就好,怎么会着了凉呢?”阮舒文无奈,到了一定的年纪,最看不了孩子们生病。
神情稍加严肃,祁邵珩说,“阿濛,十点多了再吃一次药,别总忘。”
以濛看祁邵珩完全不给她面子地当着阮舒文的面训她,她有些无奈。
“十点钟吃药,我帮她记着,邵珩,你忙就走吧,你舅父年纪大了,你别和他计较。”
“怎么会?”祁邵珩执意不同意阿濛帮冯家,只好最近在暂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先帮冯继明照看公司。
“我走了,要听话。”看阮舒文已经向卧室走去,祁邵珩在离开前俯身在他妻子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却不想正好被阮舒文看到,以濛窘迫,祁邵珩却丝毫不在意。
“喂……”
她低声提醒他,知道他向来想怎么样就怎样,她让他收敛一点。
两个孩子能这么好,做长辈的自然为此感到欣慰,阮舒文笑道,“阿濛,你们也不要总顾着二人世界,早一点要一个孩子吧。”
以濛怔了怔,原本窘迫的神色变得复杂,祁邵珩握住他妻子的手,笑道,“孩子是我不想要,毕竟,我可不想多一个小不点来和我争*。”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阮舒文简直愕然。
这话说得直白,甜腻,一把年纪的阮舒文也有点在这儿呆不下了。
以濛已经习惯了祁邵珩这些手到拈来的情话,但是这个人还是和往常一样一点也不知道看场合。
无奈羞恼的情绪上来险些控制不住,感觉到他轻抚她的长发哄她,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听话嗯。”
“嗯。”她点头。
见他转身出了北苑,以濛只觉得心中情绪复杂,刚才的话她明白的,他是有心在帮她在长辈面前解围。
祁先生的别有用心,她懂。
以濛不是很爱言谈,阮舒文就陪着她让她和自己在一块儿看以前冯家留下的祁邵珩的照片。
“怡婷生下邵珩后,身体就不是很好,这孩子从小在冯家长大,并不是很喜欢拍照片,这些留下来的大都是博闻,远生他们胡闹的时候给他拍下来的。”
听阮舒文的话,以濛忍不住联想到自己曾在那些哲学书里看到的照片,似乎大都也是祁邵珩没有看向镜头,被别人拍下来的。
祁邵珩的照片确实不多,大多数的还都是他和别人的合照,少年的模样,最小的也在十五岁之后。
没有看到祁先生小时候的照片,略微感到遗憾,毕竟她小时候的照片她父亲估计都让他全看过了。
相册翻过一页,又一页,相册里都是冯家的这几个同辈人的年少时期的照片。
冯俊业,冯博闻,冯远生,祁邵珩,当然还有洪佳人。
其中的一张照片里,看到少年少女一起的合照,轻松自然,是比在那本哲学书里看到更早的年份,应该只有1998年的样子,原来那个时候佳人就有佩戴现在的金锁,原来戴了这么多年。转眼看到当时祁邵珩脖颈间的玉坠。
知道她在看什么,阮舒文说道,“邵珩的母亲身体不好,在他年幼的时候求了一块好玉给他,说是命中有‘玉’才能,也正迎合他的名字‘珩’。”
以濛正好最近在看《说文解字》。
珩:玉珩,珍奇罕见难寻。君子当如玉,珩,好名字。
以濛听阮舒文说话,伸手覆着在脖颈间的玉戒上,她没想到那两枚婚戒的玉戒曾经陪过祁先生那么久。
至于所谓的‘金玉良缘’,没有人告诉她,她现在也清楚地知道是谁和谁。
她正出神,见有人推门而入,“阮伯母。”婉转的温和嗓音,以濛抬眼去看,看到正走过来的佳人。
“以濛也在。”洪佳人一见到她,就叹气遗憾道,“昨晚听说发烧了,你外祖母听了担心你,让我过去看你的时候,却不想你已经睡下了。”
见佳人过来,阮舒文说道,“你们先坐着闲聊,我去看看今天中午的食材送过来了没有。”
“昨晚我过去南苑看你,没想到真是去晚了,你已经睡下了。现在怎么样了?”
以濛眼睫低垂,“好了很多,麻烦外祖母和你担心。”
“干嘛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以濛浅笑,没有再接她的话。
看到以濛在看那些年少时期的照片,佳人有些无奈道,“却不想一下就过去这么久了,小时候的照片让你看了倒是让你见笑了。”
“佳人姐很漂亮。”平淡的语气,浅淡的笑,而以濛的眼瞳却很幽深,“这么漂亮再晚结婚都没有关系,因为一直都很美。”
以濛的话说得随意至极,佳人却怔了半晌后,才笑,“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好。”比自己年幼的人结婚还晚,且被对方这么提出来,多半有半讽的语气在。但是,佳人看眼前这个女孩子,语气平静淡然,似乎说什么都不会让人怀疑。永远如此温软,宁静,没有丝毫攻击力。
让人喜欢,甚至想要保护,脸色不知不觉得变了。
正在这个时候,阮舒文进来打断了她们一起看似平静的闲聊,“阿濛,你姨母一会儿也来了,今天中午的中饭,我们一起准备,你就烧才退了,身体虚不要动手。”
这简单的一句话,佳人瞬间就听出了不同,她认识的阮舒文即便在长辈中温和也不曾这么护着谁。
可是,她明白的,这可是祁邵珩的妻。依着那个人的性格,他若是待谁好,就会将一切都交代好了。
“又熏香了?”靠近佳人,阮舒文赞叹,“还是传统的沉香味道好,你用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