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星期天。
刚刚结束前面一波扬名立万骚操作、准备宅家闭关几天的顾玩,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他的表哥周轩。
周轩还是那么钻钱眼,见到表弟第一句话就吐槽:
“听说你从姨夫给你的钱里,拿了3万多搞科学观测、特么的居然换到了中央科大20万优秀新生奖学金?
这买卖划算啊。根据我了解的行情,未来肯定还有专门的科学发现奖、其他州里市里的补贴,你赚大发了!”
众所周知,在东方国,拿了高级荣誉之后,低级别的单位还是另外有奖励补贴的。
尤其东海州是经济还算发达的地区,地方上有钱,所以这都是有先例的——比如每四年的奥运会游泳金牌,国家可能奖励50万,到州里给的更多,市里则有地产大亨们帮衬补贴、直接送房子了。
顾玩这些小科学发现,虽然远比不了奥运金牌的为国争光,但道理是相通的。毕竟是让诺奖热门争夺者级别的科学家,引用了你的论文。
连中央科大都给了20万,那州科技厅、市科技局这些奖励加起来,不会少于50万。
搞科学发现也是有钱途的呀!
当然,前提是你别浪费弹药,要能跟顾玩一样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
如果是正常科学家,按照“一发弹药”3万多成本来算,20万加50万的总奖励,也就够你开20几枪。
要是20几枪还没打死目标,后续的弹药成本就是净亏损了。
“去尼玛的,都钻钱眼了吧,我这是为了科学探索,俗不俗!”顾玩这么高逼格的人,当然要直接怼回去了。
周轩也知道表弟没有恶意,是开得起玩笑的。兄弟俩稍微说了几句,周轩就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你最近也算是有成为公众人物的潜力了,估计后续还有科教版的记者来挖你过往的料。
谢大强跟何子航,如今可是瑟瑟发抖。就谢大强那智障项目,根本见不得光的,只要有媒体关注,顺着‘你当初为什么会被方舟二中在公示期内取消高考加分荣誉’这条线索一挖。
然后注意到那么一个老油腻的金融骗子跟你这么纯良的科学少年当初的冲突起因、报案记录,再看看他的项目详情,还不瞬间把市场信心打崩!”
对于金融投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市场信心。
尤其是那些本来就是纯骗的项目,怕的就是被媒体注意到。
比如“万众创业”时候那些挖坑等人加盟的快招公司,本来你跟投资人怎么卖弄你的诈骗手腕都没事儿,可就怕被媒体关注。
一旦引来大规模声讨,让投资人产生“不会再有下一波上当的鲨臂了”这样的念头后,要抽身上岸,你击鼓传花的投资链就断了。
而谢大强那种鲨臂到近乎无耻的“用手机验证才能打的公用电话”项目,要是被媒体扒开了剖析,更是分分钟完蛋。
(完蛋的原理,并不是媒体深扒之后,投资人才意识到这是骗局。投资人早在媒体开扒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这是骗局了,人家只是在博“我不是最后一棒”。
但是媒体开扒之后,会导致投资人觉得“其他原本会中计的鲨臂,现在也因为被提醒,所以不会再中计”了,投资人觉得自己不是最后一棒的信心就被打掉了。)
顾玩对于那些死骗子,当然是希望看到对方死得越惨越好,于是振奋地追问:“那何子航这次是死定了?你们公司呢,也要跟着何子航的错误决策,赔本一大笔?”
周轩得意笑道:“汪老板当然是想抽身,加快进度,把锅子甩给下家那些煤老板的,已经在勒令何子航赶快蒙人出货呢。
这还多亏了你我为老板提供了一个可以用作烟雾弹的利好消息:最晚到下个月,我们风云基金就要正式宣布,All-in全力投资东海大学物科院研究所的铯原子钟项目。
注资规模也会提高到2000万美元,全部使用本公司的自有资金,不使用从客户那儿筹到的私募基金。
这样一来,也能为我们不合理的‘自有资金突然出现重大缺口,不得不战略收缩、把其他项目远期利益让利给私募客户’现象,制造一个借口嘛。汪老板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求何子航以这个借口去骗那些煤老板相信。”
风险投资公司,尤其是那些私募基金,他们拿去投资的钱,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就是公司股东自己注入的钱,以及此前经营时留下的结余、未分配利润。
这些,都叫“自有资金”。
而其他从资金市场上募集来的钱,大客户托管的,就叫“私募资金”。
国家相关法规也好、证监会银监会的相关管理也好,对这两部分钱的监督力度也是不一样的。
你自己的钱,基本上是想怎么投就怎么投。而募集来的钱,就需要多一点监管,而且往往不会直接拿去搞最激进风险最大的项目。
就算一定想用于高风险项目,至少也要打个包分摊配置一下。
顾玩对金融不是很了解,还是五月份跟着表哥见世面那几天里,临时学到这些常识。
他想了想,追问道:“那这事儿你跟我说,是几个意思?要我怎么配合?”
周轩轻松地耸耸肩:“没要你怎么配合,就是知会你一声。九月份之后,铯原子钟研发项目,就可以逐步公开了,会进入全力冲刺阶段。我估计,大洋国那边相关的研究所,就算意识到这里面的价值,也来不及追赶了。
另一方面,研发公开之后,也可以更好地利用社会资源。要是你有能力提供一些外协、解决一点分包的技术点,到时候完全可以市场化谈判,从中分一杯羹。
如果是倒退几个月,我不会跟你说这些。不过看你小子最近,简直逆天,说不定你还有什么绝活儿呢。”
“技术研究是很严肃很科学的事情,没有什么绝活儿。这不是打游戏,开不了外挂。”顾玩义正辞严地申明,先把表哥不切实际的期待打消掉。
他隐隐然有些期待,想尽快看到谢大强与何子航的下场。
……
周轩与顾玩轻松愉快地展望着下一阶段的对策。
与此同时,何子航正在接受命运的煎熬。
他已经后悔了。
“为什么五月份的时候,我要为了拉拢区区一个谢大强、让他到老板面前揭发周轩管理不善、违反公司商业机密纪律,就给他那个辣鸡项目投钱呢?
只是让谢大强报个案恶心一下顾玩,怎么才几个月,对方就成了公众人物,还大有被媒体深挖开扒的趋势?
我做的这一切,收获跟付出、风险,完全不对等!”
这是何子航内心绝望的呼声。
他原本的计划,是多运作几个月,看上去再好整以暇一点,到年底左右,再跟他之前结交的那些煤老板摊派,把谢大强的“共享电话亭”项目吹嘘得牛逼一些,让煤老板们给个高一点的估值,然后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才好逐步出货撤走,把锅彻底甩给煤老板。
如果有半年以上的持有期,这个说服工作就会相对好做一些,就算最后煤老板们赔了,也会稍微觉得情有可原一点,而不会直接认为是被诈骗。
但是现在,风云基金自有资金的持仓时间,被压到了仅仅四个月——五月份建仓,九月份就要出货了。
煤老板们只是不懂高科技风投,但人家也不傻,也会问同行打听其他基金一般要持有多久、才算是“真心投资”。
何子航太难了。
顾玩跟周轩相谈甚欢之后的次日,也就是8月17日,星期一。
何子航孤注一掷,在老板的命令下,在方舟市市中心最高档的雷迪森大酒店,最后一次约见他的那个煤老板朋友。
无论内心多艰难,见资金委托人的时候,何子航还是一脸的兴奋,好像满脑子赚钱的主意都要溢出来了一样:
“黄总,好机会!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共享经济的项目,本来说好了年底有下一轮融资需求。不过现在,九月份就有融资需求了!
你现在进场的话,估值会比原来预期年底时会达到的估值,低25%!也就是说你要拿到同样比例的股权,现在能少花25%钱!你还等什么呢!”
他口中的黄总,自然是那个煤老板了,叫黄赫,是个脑满肠肥挺着啤酒肚的油腻秃头。
黄赫听了何子航的介绍,眯缝着眼察言观色了几秒:“这种项目,你们口口声声说有前途,自己这么急着走?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谁都知道共享电话亭是没前途的,就是蹭了个共享经济的风口。我之前听你叨逼叨,那是看在还有其他下家能被你忽悠来的份儿上。”
“下家真有,你看这些潜在投资人材料,我不骗你……”何子航表情无比真诚地给黄赫看各种材料。
黄赫一拍桌子:“那你这么急着走什么意思?要我相信你,你们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就该跟我共进退、同进同出!别扯什么你们先走一步的屁话!”
何子航苦口婆心地解释:“我不是几个月前就跟您说好了要同进同出的么,但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们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现在因为突发项目,一下子紧缺了。
您别看我们一共被客户委托托管了几十亿的资金,可我们的自有资金,也就人民币几个亿的规模而已。现在我们有个重大科研项目套牢了,还涉及到跟外国人的科研竞赛,必须孤注一掷,一下子2000万美元进去,可不得挪出两亿人民币的自有资金么?所以我们才给您机会,打着25%把谢大强的共享电话亭项目股份拿去。”
黄赫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的厉色:“那为什么不让我的资金投那个重大科研项目?你们没钱,可以拿我的钱去那些高大上的项目啊,我很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