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近乎立竿见影的‘治疗’效果当然让伊思和正常人格满意,当晚趁着疯子人格出来的时候商量将这些人放回。但是可惜,改过自新的机会错过就不再。疯子人格则态度坚决地表示,这几个新玩具是万万不会放手的,否则翻脸。
“提醒你们,我翻起脸来我自己都怕,你们想好后果。再说不过是几个一二环的废物而已,放进工厂又能产出多大效益?还不如留给我玩,多少也是个榜样。你看看侥幸提前回厂干活的那些人多乖,还有参加戒除治疗的那几个也乖了许多,还不都是生怕落到我手里。嘿嘿。”说到最后,疯子人格得意地坏笑了起来。
伊思已然被说服,沉吟片刻没想到什么漏洞,问道:“正常的那个没睡吧?他怎么说?”
“他当然同意……咳咳,有个处罚机制是不错,也不能盯着这几个人欺负,不如……好了好了,回去睡你的,外边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那个,你也听到了,他说不错来着,这事就这么办了吧。”
“可我还听到‘不如’等等。”
疯子人格一摆手打断:“你这是幻听,精神分裂转人格分裂的前兆,必须治,否则很快就会和我一样,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多一个病友我是挺高兴的,但本着一颗赤诚的医者之心,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不管的。来来,我先给你开点药。喏,这是两片治疗幻听的特效药,保证药到病除,吃下去之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伊思扫了一眼焦明摊开的掌心,还真有两个白色药片,但不论如何也是万万不敢吃下去的,微笑婉拒又胡扯一些闲话告辞离开。
不过正常人格焦明与伊思的这一丝疏忽,变出了事情。次日,当正常人格焦明意识清醒的时候,视野内看到的却是自己正在对一个女人做心脏按压并配合人工呼吸。这女人年约二十,高颧骨尖下巴总体来说相貌平平,却有点眼熟,细细分辨正是疯子人格的‘新玩具’之一。身体看不出外伤,触感亦是温热如常,若非没有呼吸,与常人无异。
…这是干啥呢?玩出人命了?…
正常人格焦明在心中惊讶问。穿越以来,多少也算见过几次生死,即使是四分五裂的情况也只是稍稍反胃而已,这种完全与血腥不沾边的场面完全不在话下。
“不要含血喷人诬陷忠良好不好,这个傻哔女人是自己上吊的。”疯子人格说罢又对着张开的口腔吹几口气,继续道:“忙着呢,懒得废话解释,自己去翻刚刚的记忆。哦对了,你好像还不会这一招。那就有本大爷简短地给你说道说道……”
听到疯子人格昂扬兴奋的语气,正常人格焦明便知道没可能真的‘简短’,果然这货啰里巴嗦东拉西扯地发挥话痨属性,唯有吹气的时候暂停几息时间。而一边听着,正常人格焦明从视野余光大量周围环境。此处似乎是这批新职工的集体宿舍,不大的房间里站满了围观者,安安静静地皆是魔法劳工工作服。视角原因看不到表情,但想来必是用惊奇目光观看疯子人格如何把‘死人’救活。毕竟此方世界通常对生死的判断就是最直观的呼吸,断气既是死了,而人工呼吸心脏复苏等手段当然从未出现过。
而事情的经过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就是疯子人格早间玩乐(早训)完毕,吃过早饭再集合时,发现玩具少了一个。直接以气系魔法印记寻来,却看到上吊在宿舍里的这个女人,立刻解下来治疗喉部损伤并进行急救。
听完讲述,正常人格焦明心中一沉,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但九成九,这女人是受不了疯子人格的折磨式训练才选择自杀。虽然是人格分裂,但良心终究难安。
好在伴随着一声轻咳,这个自杀的女人开始剧烈地喘息,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咳嗽,显然是已经活过来了。
…想不到你也有办事好的一天…
“办好事?谁?我吗?嘿嘿,那是当然,其实我每天都在办事好。怎么说也是经过德智体美劳教育,读着雷锋的故事长大的,做好事理所应当,基本操作。”唠叨着废话,疯子人格站起身,而正常人格焦明也看到了宿舍一侧墙壁上用鲜血写着的红山王国语,大意是诅咒焦明,具体有鸟、某种疾病、粮食歉收和子嗣等词,似乎还有些押韵。“呼~,总算把这个傻哔救活了,话说这女人似乎有口臭。哦对了,忘记问你,还不知道你说我办了好事,具体是指哪件事?”
…当然是救——我哔,等等…
若非沉浸在心灵空间之内,正常人格焦明必然瞪裂眼眶,只因疯子人格居然抬起右脚猛然向躺在地上犹自咳个不停的女人头颅踩下。以自身六环水系魔法战士的力量,绝对红的白的飞溅整个宿舍地面。千钧一发之际,正常人格焦明明智的没有抢夺身体的全面控制权,只专注右脚,勉强让其踩偏。
咚的一声巨大闷响,整个楼板仿佛都在震颤。周围刚刚松一口气并交相赞叹奇迹的人瞬间安静,外围或走神的人是被巨响震得下意识闭嘴,靠近的几人却是看到了焦明的必杀一脚。身为魔法家族子弟,当然见过六环水系魔法战士的风采,也当然明白若踩中是怎样的后果,是以完全被焦明不可理喻的反常举动惊呆。
…你疯了?干什么?我哔,还来…
又是咚的一声闷响,却是焦明的右拳再次偏过女人的头颅锤在地上。
“哎我说,你拦着我做什么?说好的互不干涉内正来着?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什么时候说好这种事了?还有,你这是杀人…
意识到有人阻拦暂时无法如愿,疯子人格索性盘坐在地,与内心交谈起来。不过由于惯常地不顾及周围人反应,有什么话都直接说出来。“怎么,看上这女人了?没道理啊。就这货的长相……”
…看上个屁,别打岔,你为什么要杀她…
但这情形在外人看来就有问题了,再配合上前几分钟发生的事,先是以奇怪的方法将‘死人’救活,接着一拳一脚似乎想置人于死地却又在最后偏开,然后坐在一边自言自语听不懂的语言,形式上却仿佛在与看不见的人聊天。如此种种十足十的诡异,谁看到都会说这是疯子。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我会给你发言的时间,打断别人多不礼貌?嗯,我说到哪里了,哦对长相,这货的长相和伊思那丑八怪差不多,与冰莲差的远了,和蝶哒萝花更是没法比。难道你口味不知不觉地变了。”
…别TM废话,回答我。你刚刚差点杀了她…
正常人格焦明近乎发狂。
“长时间没有哔生活导致审美出现病变也是有可能的,早告诉过你憋着不好,容易憋出病,而有病就要治,否则早晚恶化成神经病。这里连个精神病院或者心理医生都没有,想挂专家号都不行,虽然在地球的时候也挂不到,但这是不同的两个问题,不可混为一谈。不过我们关系亲密,说是兄弟也差不多,只要你撂下话来说是喜欢这丑八怪,你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是是是,神经病没得治,所以我会注意控制病情的。能告诉我为啥要杀这个女人吗?是因为墙上的血字…
趁着疯子人格犯话唠的功夫,正常人格焦明勉强抑制情绪(毕竟这女人的命保下来了),并开始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由于是惯常的交接班时间,疯子人格并没有抵抗。且由于正常人格的顺势搭话,疯子人格思路一偏回答了问题。
…墙上那些看不懂,却也猜得到是骂我,但我大人大量岂会为这点小事计较。若是被骂两句就能少块肉,要拳头枪炮还有魔法做什么?至于为何踩死这女人,我们小时候抓住昆虫玩够了不都是这么办的吗,有什么奇怪的…
夺得身体控制权的焦明已经站起身并挥手散去围观者,但听了这话,去扶起地上平复喘咳的女人的动作猛然僵住。回忆孩童时代在自己脚下内脏爆溅而死的小生命,眼中则浮现这个女人碎颅而死的幻象,顿时一阵恶心反胃。
…这是人,不是毛毛虫,螳螂,蚂蚱或蜻蜓…
…都是玩具而已,别那么认真啦。好了不聊了,我困了,晚上见…
疯子人格的语气全然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不在意,显然所说就是内心真实想法,正常人格焦明却是冷汗直冒,虽然有所理解,还是确认问道。
…那你为何救她…
…我的玩具,怎能让她自己死…
…又为何不杀她了…
…谁说不杀。我只是困了,和你抢身体也挺麻烦的,等晚上醒来的时候再说…
‘费了好大力气,却只拖延死期半日?’正常人格焦明苦笑一声,颓然坐在木床上。自身的情况自己当然知道,等晚上疯子人格出来的时候,顺着空间魔法标记寻找,即使此时将这女人送回清水城家族府邸也是无用。毕竟于气系魔法上,即使是九环之上也拦不住有银色圆环加持的自己。
想到这里目光落在险死还生且仍旧侧躺于地的女人身上,焦明心中又是一颤。看这生无可恋的表情,恐怕不用等晚上,待自己稍一离开就该去撞墙了。‘好吧,不足半日。’
宿舍内就这样沉默了一段时间,焦明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女人近乎本能地猛然站直身体,却又颓然瘫坐在地,摇摇头不说话,潜台词大概是‘想杀就杀,老娘看开了!’
焦明没有体会过这种‘一心求死’的精神状态,却也能大概理解,自问不是心理治疗师,熄了劝人燃起斗志的心思并通过气系魔法标记将蝶哒传送到身边。
“帮忙做个翻译。”
“如您所愿。”
对军事训练来说,简单几句呼喝与打骂就可以渐渐将指令传达清楚,但临终关怀是个精细活,还是必须依靠翻译的。
焦明先是概略讲明自己的情况,表示白天的自己与晚上清晨的自己为人处世上有些差别,在许多事情上是可以通融的。待蝶哒翻译完,焦明见对方终于抬抬眼皮,继续轻声说道:“……比如遗愿。我曾听闻一个相当深刻的问题,那便是假设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天,你会做什么。普通一些的可能是对父母亲人或其他爱自己的人说一声对不起,或是对曾经错过的人说一声我喜欢你;爆裂的一些的可能是对仇人不遗余力的报复;当然还有想旅游或是想见偶像的。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这个白天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有什么愿望或是想做的事情,我可以酌情帮你实现。”
一段话翻译完毕,这女人呆愣片刻,蜷起双腿将脸埋进膝间,肩膀抖动哭声传出来。焦明再轻叹一口气,决定给这女人一点时间搞清楚情况,然后指着墙上的‘血书咒骂’请蝶哒翻译一下。
蝶哒目光扫过,眉毛便是跳三跳,“大人,这恐怕……有些失礼。”
“若咒骂有用,还要拳头枪炮和魔法做什么。”焦明下意识地将疯子人格的话重复一遍。
蝶哒看了一眼角落呜呜哭泣的女人,开声念诵一遍,然后逐句翻译并解释。自杀之人咒骂仇人的话当然不用抱什么期望,虽然押韵如诗文,内容却恶毒之极,大意是让焦明的领地出现告死的死翼鸟,粮食绝收,饿疫泛滥,领民与家族成员死绝,只留下焦明一人枯坐城堡家主之位上困窘而死。
焦明耸耸肩,请蝶哒再通读一遍,赞道:“果然挺押韵的,词句组合的节奏也不错,看不出来这货还是个文学少女。不去写诗真是可惜了。”
“这句要翻译吗?”
焦明摆摆手,“算了。还是问问她想好遗愿没有,此事有我的责任,却也没余暇陪着她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