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兰非常自信地,过来汇报她率领的痕迹小组的发现。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全场瞩目的主角。
看着学生这样神采奕奕、大放光芒的模样,打酱油到现在的林新一并不觉得失落,只是觉得欣慰:
作为鉴识课的领导,他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力越强越好。
等毛利兰、浅井成实等人的水平都能达到独当一面的地步,他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个准点下班的摸鱼佬,早点回家陪孩子了。
“那么,毛利小姐...”
林新一期待而赞许地看向毛利兰:
“说一说你的发现吧!”
“嗯,林先生,浅井医生,你们跟我过来吧。”
毛利兰压抑着心里那小小的兴奋,行动干练地转身为林新一和浅井成实带路。
一行人很快就走出别墅,来到了那扇破碎的玻璃门外,院子里铺设的草坪边。
“我们现场勘察组的人已经确认,别墅能让人出入的各处门窗都处于从内部闭锁状态,且均未出现暴力破坏的痕迹。”
“有暴力破坏痕迹的,只有这一处被砸碎的玻璃门。”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我们第一时间的猜测都只会是:”
“凶手从院门进入,然后踩着草坪绕道别墅侧面,砸碎侧面的玻璃门,强行闯入。”
“但是林先生,你看这草坪上的脚印——”
说着,毛利兰伸手指向草坪,那一块块已经被证物牌标记出来的,受压倒伏的草叶。
草坪上很难提取到完整的足迹,没办法像那种印在泥地上的、图案清晰可辨的足迹一样,用来分析凶手的身高、体重、鞋种等重要信息。
但至少,调查者通过草坪上被踩倒伏的草叶,判断有没有人从这里走过,走过时经过哪个位置。
通过判断草叶倒伏的朝向,脚印大致的轮廓,还能分析凶手行进时的方向。
“草坪上的确有一串往返的脚印没错。”
“但奇怪的是,这串脚印在从别墅侧面的玻璃门处延伸出去之后,到了要转弯到别墅正门,走出院门的时候...就不见了。”
的确,事实如毛利兰所说...
草坪上的那串脚印,还没延伸到靠近别墅正门的草坪边缘,就在最后这一小段断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脚印呢?”
毛利兰微微一顿,向林新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真相可能是这样的:”
“当柯南发现尸体的时候,凶手可能还在这别墅里。”
“而他从别墅侧面的玻璃门出来,本来是想通过踩踏草坪,伪造出外人进出的痕迹。”
“但当凶手走到别墅转角,靠近别墅院门的位置时——”
“他突然看到,别墅马路对面的电话亭旁,柯南等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那里观察着这幢别墅。”
“所以,凶手知道自己再往前走就会被马路对面的柯南等人发现。”
“而且,外面有人盯着,他再站在院子里就很不安全。”
“于是,他索性放弃继续伪造足迹,调头回到了别墅。”
情况如毛利兰所说的那样。
在足迹消失的那个别墅转角,因为视角变换,正好可以透过院门,看到马路对面柯南等人藏身的电话亭。
据此推断,凶手是因为看到柯南在那蹲守而放弃继续伪造足迹,的确有那么一丝道理。
“可是...”
林新一有些不忍心打击学生的热情,但还是按捺不住地说道:
“这也只是推理,不是证据。”
别墅正面的那一部分草坪,的确没有足迹。
但这段距离还不够长,甚至,很短。
短到只是比正常步长稍大了那么一点。
往极端情况想,说不定凶手是走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致,迈出一个大步,把这一小段距离给跳过去了。
这当然很不合常理,但不管怎么说...
想根据这段奇怪的足迹空缺来推断这是凶手伪造的足迹,还有点勉强。
毛利兰这番长篇大论,说到底,也只是侦探式的推理。
“这种发现可以作为犯罪侧写的参考,帮助我们明确调查方向。”
“但要是作为证明这是伪造现场的证据,却还是有些不够的。”
林新一语重心长地纠正着毛利兰的错误。
他可不想自己的好学生被她那个青梅竹马的风格影响,走歪了路子。
但毛利兰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我知道的,林先生。”
“光是这缺少的一小段足迹,还没办法证明我的推测。”
“但是,再结合那扇碎玻璃门上的痕迹,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哦?碎玻璃?”
林新一望向毛利兰的目光顿时有了信心。
听到她提到碎玻璃门,他就知道,自己的学生应该是找对了调查方向。
因为他教过毛利兰,该怎么检验分析破碎玻璃上的痕迹。
“首先,我们可以通过这扇碎玻璃门上残留着的,没有掉落地面的部分玻璃看到:”
“玻璃朝向屋子内侧的那一面,灰尘较少。”
“朝向外侧的那一面,灰尘较多。”
“通过这一点,我们可以简单地判断地上的那些碎玻璃,是哪面朝内、哪面朝外。”
毛利兰把林新一教过的知识,完美地运用到了实践上来:
“然后,我们把玻璃碎片拼接后进行整体化检验,确定了玻璃第一次受力作用点,以及形成的放射裂纹。”
“再变换光线的照射角度,观察放射裂纹断面。”
“我们发现断面上有‘单刀刃状’的弓形纹。”
“而且汇聚方向均朝向灰尘较少的那一面,即朝向屋子内侧的那一面。”
根据玻璃受机械载荷作用破碎原理,在受力破碎后,玻璃破碎断面会形成肉眼可见的弓型纹。
这些弓型纹,实际上反映了力在玻璃上扩散的机械波波形。
所以,将弓形纹的汇聚方向朝向延伸出去,汇聚到的那一个点,就是具体的受力作用点。
而现在,这个具体的受力作用点,就在玻璃朝向屋子内侧的那一面上。
“所以,我们可以确定:”
“玻璃第一次受外力作用而破裂时,作用力应是在玻璃的里侧面。”
“在别墅门窗紧闭的情况下,这扇玻璃门...“
“应该是凶手从屋内向屋外方向,对玻璃施加作用而使其破碎的。”
“这就可以证明,这个‘从屋外破门而入的抢劫杀人现场’,是凶手伪造的!”
“这是熟人作案,伪造杀人抢劫现场。”
毛利兰的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彩,讲出了自己的论断。
“很好,毛利小姐,你做得不错。”
林新一很欣慰地表示赞扬:
草坪上的奇怪足迹,死者遭受过度暴力的损伤形态,再加上毛利兰利用科学分析手段,从玻璃门上找到的实打实的证据。
这些线索和证据结合起来,已经可以将这个案子定性为熟人作案。
“不仅如此...”毛利兰继续讲述道:
“我们现场勘察组在调查过程中,虽然没在别墅里找到户主留下的照片,但是找到了有两个有明显生活痕迹的卧室——”
“这幢别墅里显然是常住着两个人的,而且从卧室里的衣服上看,都是成年男人。”
“其中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名片,名片的主人是某证券公司的高管,田中知史先生。”
“而另一个房间里找到的文稿,上面的署名则是‘田中和由’。”
“他们两个应该有亲属关系。”
“而死者,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死者是这别墅两名住户中的一个,而这个案子又是熟人作案。
那跟他住在一起的另一个男人,嫌疑就很大了。
“我们刚刚根据名片上的号码,给那位田中知史先生打去了电话。”
“他说他还在外面散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我们跟他说明了情况之后,他表现得很震惊,还说自己马上就赶回来。”
说着,毛利兰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但我觉得...”
“这位田中知史先生,似乎很可疑呢。”
家里发生命案的时候,他正好在外散步。
结合上之前的推断,毛利兰很自然地,将这位田中知史先生视作了嫌疑人。
“的确如此。”林新一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是,看到自家徒弟脸上那微微兴奋的神色,他却还是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
“嫌疑人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但是...我们还得再找到,证明他是凶手的证据。”
“证据?”毛利兰微微一愣:
“那凶器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上面应该能找到那位田中知史先生的指纹吧?”
“指纹说明不了什么。”林新一摇了摇头:“这里是他家,那根高尔夫球杆上有他的指纹,很正常。”
“而且,同样的道理——这里是他住的地方,就算在现场找到他遗留的皮屑和毛发,也没办法证明是他杀的人。”
“这...可是...”
毛利兰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们已经证明了这是熟人作案、伪造现场。”
“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凶器上再找到他的指纹,难道不能说明问题么?”
“不能。”林新一摇了摇头:
“他要是一口咬死,这是死者的其他熟人干的,我们该怎么反驳?”
“那个所谓的'熟人'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谁也证明不了他的存在。”
“但是,我们同样也证明不了,他不存在。”
“万一这个'熟人'真的存在,那我们直接把田中知史定为凶手,岂不是搞出了冤假错案?”
毛利兰不禁被轻轻噎了一下。
她突然发现,这凶手就跟林新一的女朋友一样,又是一头卡尔萨根的龙。
“而且...”林新一突然微微一叹:
“如果凶手真是田中知史先生,那他可还有另一项有力的武器。”
“什么武器?”
“钱。”林新一指了指这幢装修豪华的别墅:
“他有很多的钱,能请到足够厉害的律师。”
“有那些律师在,就算利用审讯心理学诱导他老实认罪,他之后回过味来,也可以在法庭上当庭翻供。”
“所以,想告倒他...我们的证据还不够啊!”
听到这话,毛利小姐不禁有些头大:
证据都搜集到这地步了,竟然还不够。
斗完犯人,还要接着斗律师。
唉...毛利兰在心中轻轻一叹。
她突然有点怀念,自己以前跟新一碰到的那些,喜欢在音乐里跪地痛哭的老实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