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弟闷闷不乐地回到山寨,连小花也不理睬,拿出柴刀就在屋后的柴堆胡乱砍起来。等孔学孟从私塾过来,盼弟正汗流浃背地砍着柴火,嘴里念念有词的也听不清嘀咕什么,反正看上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而小花一个人呆呆地远远坐在另一边,撅着小嘴就这样盯着盼弟看。
“花儿,那稀罕玩意你吃了吗,好不好吃?”孔学孟挨着小花坐下来,一面远远瞅着挥汗如雨的盼弟,一面随口问道。
“俺没看见你说的什么稀罕玩意?”小花托腮也随口应着。
盼弟原来没给小花吃呀,孔学孟这才认真看了一眼小花,从笼着的袖口里摸出空空的饮料罐,“喏,就这个物件,里面装着甜甜的水,好吃极了。”
“是、是那个孟遥给的吧?”小花顿时瞪大眼睛,放在手中抚摸了半天,忽然一脸羞红地也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似乎又犹豫了半天,方才将它摊在手心,一面又央求道:“师爷,俺这里也有一样,好像城里的糖果,我没舍得吃,也没舍得拿出来给姐姐,你、不你先不要跟姐姐说,好不好?”
“是孟遥头领给的吧?”孔学孟瞅了一眼,心说你舍不得拿出来又为啥叫我看,这不是逗人家馋虫吗?
正说着,盼弟拎着刀过来了,一脸发黑,看上十分的不爽。
“花儿,不想你姐姐生气就赶紧把它再藏起来。”孔学孟说着就站起来,迎着盼弟笑道:“盼弟呀,怎么自己劈柴呀,叫小花喊几个伙计过来就是。”
盼弟哼一声,恨恨地将柴刀扔在地上。
“怎么了?”孔学孟一边问着,一边赶紧将早上跟孟遥的谈话回忆了一番,似乎没什么问题呀。
小花也赶紧跑到屋里,将毛巾拿过来。
盼弟抓过毛巾胡乱抹了一把,眼睛顺势看了看天色,问:“你都教完书了,该是晌午饭时辰了吧?”
孔学孟点点头,不明白她问这个干啥。
“你赶紧去,叫朱大虎、林二狗他们晌午饭先不要吃了,把俺们的护山队都拢起来,到后山操场上等着俺。”盼弟说着,忽然又语气不善地叮嘱了一句:“跟他们讲清楚,把过年的衣裳都穿起来,手里的家伙什儿都给俺擦亮喽,哪个要是不听招呼,三天不准吃饭。”
“这——”孔学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年不节,搞这样隆重总要为个啥吧。再说,叫那帮货穿过年的衣裳,那不要闹翻天。
“他,他说晌午饭要来俺们这里,看看俺们队伍的情况。”盼弟说着,忽然从眼眶里掉出几滴泪。“姑奶奶就让他瞧瞧,俺们护山队个顶个的好汉,谁也甭想从门缝里看扁了俺们。”
孔学孟顿时如释重负地一笑,拍起两手高兴地说道:“哎呀盼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好事呀,说明孟头领上心了。你放心,这事成了。”
一听到孟遥又要过来,小花的心毫无来由地狂跳起来。她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裳,看看盼弟,又瞅瞅一摇一晃离去的师爷,忽然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姐姐,那、那俺也找新衣裳去,哦不,是给姐姐找新衣裳。”
朱大虎、林二狗刚刚将他们的护山队、巡山队在操场集合完毕,孟遥就远远地出现了。不过,这次除了两个随身警卫员之外,另外还有三十多人整齐地跟在他的身后。
盼弟一言不发地远远望着笑眯眯的孟遥,在心里不觉就是一哼。哼,早上冷冰冰,现在又成了笑老虎。
“盼弟,还愣着干啥呀?”孔学孟催促道。
盼弟只好乖乖地跟在师爷后面,一面听着师爷之乎者也地与孟遥寒暄着,一面好奇地盯着孟遥后面一字排开的队伍,一时间对队伍里排在第一个位置上的战士手中的一面大旗,忽然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敬畏。
“立——定。”随着一声响亮的口令,整支队伍戛然而止。
很快,一个精神抖擞的好像军官的人跑出队伍,利索地来到孟遥面前,抬头挺胸,大声喊道:“报告营长,突击营一连一排列队完毕,请指示。带队一连长傅晓冲,指导员向有志。”
“稍息。”孟遥收起笑容,一脸肃穆地命令道。
随着孟遥的声音,整个山谷间只听到一声整齐划一的脚板擦地的摩擦,随即陷入一片寂静。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的耳畔,听到的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就剩下那一面大旗,在怒吼着的山风中发出一阵阵猎猎声响。
盼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队伍,一种想哭的感觉险些涌上喉咙。
孔学孟痴迷地瞪着猎猎声响的大旗,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旗帜问道:“孟头领,这个可否就是传说中的战旗?真没想到,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了贵军的战旗,竟如此的摄人心魄。好,好,突击营,一个十分响亮的旗号。”
“当然,”孟遥得意地挺胸答道:“这面旗帜,可不是简单的一面军旗,它是我们战区的一面骄傲,是战区总指亲自颁发的。”
“战区?”孔学孟疑惑地眯起眼睛。
“哦,”孟遥连忙解释道,“简单地说,这上面三个字不是我们想要就能要的,是、是要别人承认后别人给予的称号。”
这次,孔学孟很快明白过来。“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相当于皇帝的远征军,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之后,班师回朝后皇帝御封的名号。哪个队伍获得了,哪个队伍就是皇帝的王牌,国家的精锐。”
孟遥尴尬地点点头:“这么说,也可以。”
盼弟原本还想端着架子等孟遥问她,看完突击营的列队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的小心,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笑容可掬地走过来请孟遥上到土台上,只看得一旁的小花目瞪口呆。
孟遥也不再客套,既然就要招安了再假惺惺的就不地道了。不过,跳到台上环视了一番,他就实在是笑不下去了。
只听说过什么是乌合之众,就是没见过什么是乌合之众。如今见了不如不见。
底下开始小声嘀咕着,然后就变成了叽叽喳喳,很快,众多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最会汇成了一片闹哄哄海洋。大概,开始他们还很好奇,甚至还幻想着孟遥这个财神爷一样的人物,会不会又带给他们一些什么宝贝。但随着孟遥的沉默,他们的耐心在孟遥冷冰冰的注视下与沉默中,被一点点地榨干了。
师爷孔学孟开始也很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忽然好像悟出点什么,很快便捻着他那一撮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怡然自得地将眼睛半睁半闭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一去到海不复还。君不见一边乱草一边是整齐的林,羞煞人啊羞煞人。
盼弟在后面盯着孟遥的背影,小声问道:“师爷,你上前催催,再不开口,伙计们怕是要不耐烦啦。”
“莫急,莫急。”师爷说着朝台下和操场外分别努努嘴。
盼弟哪儿还用看呀,几百号人东倒西歪、交头接耳的,再看人家不过三十几号人,站得跟刚砌出来的墙一般整齐端庄。她忽然咬住嘴唇,气恼地瞪着孟遥来了一句:“他是在给俺们下马威哩,出俺的洋相。”
“接着看,接着看。”师爷淡定地安慰着。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阳光的暴晒,扑通一声倒在了伙伴的脚下。这八月的骄阳虽说入秋了,可也顶不住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暴晒不是。小花离得虽然有些远,但却的眼睛却很尖,居然一下子看到了孟遥的额头与鼻尖上,也涌出了一层层的汗珠子。她拉出怀里的毛巾,瞅瞅树荫下的盼弟和师爷,鼓足了勇气,却怎么也迈不动自己的脚步。罢了,罢了,她只好心疼疼地盯着孟遥,在心里不断祷告着日头小一点,再小一点。
随着接二连三有人倒下,朱大虎再也忍不住了,一翻身跳上了土台,指着孟遥就是破口大骂:“姓孟的,痛快点。俺们当家的虽然许了要投靠你,可你也不能这样糟践俺们不是。俺们以后也是你的伙计,你都不心疼?说吧,你想做啥,是要投名状还是要上刀山下火海?”
孟遥看着朱大虎微微一笑:“怎么,感到自己受苦了是吗?”
“哼,”朱大虎不屑地扭过脑袋,“俺是替俺的兄弟们不值。你还是痛快点,你要投名状俺就给你投名状。”
“就是,”林二狗在底下也虎视眈眈地叫嚷起来。
“痛快,”孟遥忽然收起笑容,伸手指着远远地山头猛地升高了音调说道:“那好,我正好也刚刚制定了一个计划,一个月内,我要剿灭马大胡子和龙啸天这两大土匪帮子。三个月内,我要全面肃清牛头山这方圆百里的界面,让老百姓人人有田种,家家有房住,户户有余粮,个个有钱花。既然你说要交什么投名状,我也不难为你,那你就在马大胡子和龙啸天中间挑一个吧,剩下的就算我的。”
朱大虎一下子愣住了,表情怪异地看看台下,两眼求助地望向孔学孟。孔学孟一看,急忙将眼睛闭得更紧了。
“怎么,”孟遥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脸上,一脸和蔼地望着朱大虎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害怕还是有什么疑问?”
朱大虎猛地一跺脚,嘴里就开始叫苦不迭地道:“护山队、巡山队加起来才三百多号人,马大胡子和龙啸天随便那一家都是上千的人马,还有快枪快炮,你叫我怎么打?别说打,就是在人家面前晃晃都是找死去。”
孟遥点点头,用手缓缓一指场外,“那你看看,我那边的人多不多?”
朱大虎顿时瘪瘪嘴道:“才三十几个,更不消提了,俺看着都寒碜。”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更正了一下说,“俺说的是人数,没说别的。”
孟遥马上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声音也充满了诱惑。“那你敢不敢跟他们比划一下,你们三百多人,他们全部都上。”
朱大虎一时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看看场外依旧挺拔的小小队伍,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孟遥,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们全、全部都上?”
孟遥点点头。
朱大虎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孟遥就是一阵狂笑:“盼弟头领,师爷,你们可都听见了,他们全部都上,全部都上也就这三十几号人呀。林二狗,你也上来说说,告诉他,俺们不用动,一人吐口水是不是就把他们淹死了?”
孟遥不动声色地喊道:“傅晓冲——”
“到,”傅晓冲同样不动声色地跑过来,肃立在孟遥面前。
“交给你了,你有一切权利便宜行事。”孟遥说着,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哦给我记住,下手狠点。”
孟遥说完,终于可以躲到树荫下了。他惬意地吐着舌头,探手抹了抹一头的热汗,正要撩起袖子,一双葱白似的的小手便伸到了眼前。定睛一看,竟是那个丫头片子小花,两手捧着一块粗布手巾,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让自己擦汗哩。
“你怎么不说话?”孟遥想了想,还是没有取过毛巾来擦自己的臭汗。不过他仍然微笑着,很真诚地地说了“谢谢”。
买糕的,他如果真的接过毛巾,盼弟还不把他给吃了。
盼弟、孔学孟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几双眼睛闪烁不定地瞅着朱大海和傅晓冲他们,一脸的阴晴不定。
(PS:感谢不或CN、龙在楚天以及其他童鞋支持,周末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