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南宫逸一直早出晚归,忙碌的很,至于他出去做什么,采薇从来没有过问,因为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定和彻底扳倒锦嫔母子有关,也一定和皇上易储有关。朝廷上的事诡谲莫辩,她不是很懂,所以也不加过问,只是郑重的对男人说过,若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尽管开口。
男人都回答是,“娘子只需每晚在榻上帮我就行,其余的不用娘子操心,为夫自会安排好一切。”
对此,采薇只能咬牙,这些天,男人每晚都会潜回她的屋里来住,不管多晚、不管多累,必定要兴致勃勃的折腾一番,两人到了兴致勃发之处,还要忍着不出声,免得被爹娘听到。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倒是挺刺激的,两个人都有一种偷情成功的感觉,有一次,采薇还笑称男人是‘野汉子’,气得男人把她按在榻上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两天后,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儿,似锦宫的锦嫔娘娘忽然病倒了,病势汹汹,神志不清,守着似锦宫的侍卫长不敢懈怠,急忙报给了晋明帝知道。
晋明帝虽然对锦嫔有气,但锦嫔毕竟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听闻她病得这般厉害,也不由得软了心肠,传旨命太医院的姚院判亲自前往似锦宫医治。
此时的似锦宫,冷冷清清、凄凄惨惨,锦贵妃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面无血色,苍白如纸,听似锦宫的宫女儿说,昨晚娘娘的寝宫里忽然飞进来一只鹦鹉,把娘娘吓了一跳,之后娘娘就病倒了,病势沉重,只一天的功夫,娘娘就彻底昏迷,连神智都不清晰了。
姚院判乃是大晋国第一名医,医术自不用说,他来到似锦宫,替锦嫔诊视了一番,当即流下冷汗来。
原来,锦嫔并非是病了,而是中毒所致,她中的毒是一种罕见的奇毒,无色无味,中毒者无任何征兆,放眼太医院的太医们,大概也只有他姚院判能诊断出是她中毒,余者根本就察觉不出是怎么回事。
虽然查出了病因,但他却万万不敢说出来,不但不敢说出来,还要尽力遮掩。
因为,锦贵妃被禁足后,皇上命姚德妃暂时协理六宫,倘若被皇上知道锦嫔中毒,一定会以为锦嫔中毒是姚德妃挟私报复所致,那时,非但姚德妃性命不保,就是姚家满门,也定会遭灭顶之灾!
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心理挣扎,姚院判最后诊断为,锦嫔的病是抑郁成疾,忧思过度所致!
御书房里,晋明帝得知这一结论,心中大为不忍。
想当初,他尚未登上大宝,天下大局未定时,他被皇兄派来的刺客刺杀,是锦贵妃不顾一切的替他挡了一剑,才使他侥幸逃生,可她却因此伤了身子,差点死了,虽然后来被救活,却再也不能生育了。尽管那时她已经生出了适儿,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多些呢?倘若她能再多生几个儿女,就不会对宫里那些怀孕生子的妃嫔们恁般仇视,也不会在适儿被废的这事儿上如此偏执,说来说去,是他导致了她变成今天的模样,是他害了她!
“来人,摆驾似锦宫——”
锦嫔刚刚被禁足三天,皇上就大张旗鼓的去看她了!
这个消息立刻在宫中引起了轰动,想当初,皇后被禁足两个月,前几日头部受伤,差点死了,也未见皇上去看她一眼,如今锦嫔病了,皇上就迫不及待的来看望了,由此可见,在皇上的心中,最爱重的还是锦嫔娘娘啊!
各位宫妃们议论纷纷,还有人在为前几日对锦嫔落井下石的事儿感到害怕,看这势头,锦嫔复宠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等她重新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收拾她们这些人吧!
晋明帝乘着肩舆到了似锦宫,一见到锦嫔,当时就心软了。
这个一向咋咋呼呼的女人,此时就像一盏将要燃尽的灯一样,毫无声息的躺在榻上,脸白得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仅三天的时间,她就瘦的像换了个人似的,都瘦脱相了!
都说色衰而爱迟,可晋明帝对锦嫔是有真正的感情的,不管锦嫔变成了什么样,在他的心中,锦嫔永远都是最好的,因此,当他看到病得奄奄一息的锦嫔时,第一时间内感受到的,不是她丑了,而是他好心疼!
“云儿——”
皇上轻呼着锦嫔的闺名,想要叫醒她。
然而,锦嫔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还在沉沉的睡着,要不是她还在呼吸,她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晋明帝真会以为她死了呢!
“云儿,你快醒醒,朕来看你了!”
晋明帝心疼的呼唤着,声音温柔似水,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云儿死了,他该怎么办?
可是,不管皇上怎么呼唤,病榻上的锦贵妃依旧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这下,晋明帝真是怕了,他真切的感受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的流失,心里疼的让他浑身都出了冷汗,他瞪起眼睛大,声疾呼,“太医,快过来看看,锦贵妃为什么病成这样?”
姚院判一个激灵,赶紧小跑过来,跪在了地上。
“启禀皇上,锦贵妃的病是忧思过度,导致心脉具费所致,并非医药可以挽回,臣以为,想让锦贵妃复原,最好的办法就是除去了她的心病,否则,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娘娘啊!”
姚院判咬着牙,违心的吓出了这样一番诊断,因为他知道,如今锦贵妃最大的心病不是她自己被禁足降位,而是太子之位不能保住了,姚院判以为,就算皇上再宠锦贵妃,也断不会将祖宗社稷交到一个残疾皇子的手中,所以,锦贵妃死了,也是因为她不能如愿忧心而死,于他和姚德妃并无关联。
晋明帝听了姚院判的话,望了榻上的人一眼,像是埋怨似的说:“你呀,几十岁的人了,还像年轻时那么任性,一点不称心的地方,便要跟朕赌气,也罢,这回算你赢了,不过,可没有下回了,啊!”
说罢,立刻传了旨意,恢复锦贵妃的位份,解除禁足,还命人将原来伺候在锦贵妃身边儿的人都找回来,照旧伺候在锦贵妃的身边儿。
皇上虽然下了恢复她位份的旨意,可关于太子的事儿他一个字都没说。
晋明帝并不昏庸,不管他怎么宠爱锦贵妃,让一个残疾做太子的事儿他也做不来,姚院判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把宝压在了锦贵妃‘忧思过度、心率憔悴而死’之上!
……
锦贵妃被复位之事很快就传了出来,惹得人心惶惶,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采薇的心情,据鹦哥说,它给锦贵妃下了份量十足的药,三日之内,锦贵妃必死,既如此,她又何必跟一个将死的女人着急,有那份儿心思,还不如到街上去找间像样的铺子开玻璃店呢!
家里的三间铺子都已经关门儿了,锦贵妃不死,太子不倒台,采薇就不敢冒险开张,免得中了他们的暗算,不过,那间参行一直照常营业着,因为没几个人知道,那间参行幕后的老板就是她。
这日,采薇好容易摆脱了家里两个小的,到街上去找开玻璃店合适的铺子,路过自家的参行的时候,她特意进去看了看。
司徒掌柜见东家来了,急忙把她迎到了里间,又拿出账本给她看。
采薇只是路过此地顺便进来看看,并不是特意来查账的,但既然来了,查查账也理所当然。
她翻看了一下,发现从她接手到现在,参行的交易额还蛮大的,足有六千三百六十二两的交易额,去除本金和夹七杂八的费用,大约能赚一千两之多。
短短的十几天,就赚了这么多的银子,这还包括从霍渊那兑铺子时顺便买过来的人参的价钱,若是卖她空间里的人参,岂不是能赚的更多了?
“东家,咱们这段日子卖了不少的货物,铺子里都快空了,您看,是不是该想法补补货了!”
司徒长歌献上茶,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采薇的身边,没有东家的命令,他不敢随意坐下。
采薇将那六千三百六十二两银票收进荷包里,示意司徒掌柜坐了下来。
“进货的事儿我来办吧,您只管看着铺子就好。”
司徒掌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他许多认识的卖参人,可以低价买到好参,但东家大包大揽的说要自己采购,他也只好闭了嘴,由着东家自己去进货了。
采薇喝了一盏茶,正欲离开时,参行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年轻的夫人走了进来,身后乌泱泱的跟了一群丫鬟婆子。
只见那位夫人生得细皮嫩肉、眉眼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极好的修养,一见便知是大家出身。
只是,她看起来年纪很轻,似乎还未到及笄之年,且走路的时候还得丫鬟搀着,想来是身子不大好,或者是有先天不足之症,她穿着一袭粉蓝色缎面牡丹绣纹的圆领褙子,代表正室的正红色绣折枝牡丹百褶裙,乌云似的发髻半拢着,带着赤金点翠如意步摇,赤金珠簪,赤金镶宝石蝴蝶花簪,粉红色宫花,耳朵上带着玉兔捣药的纹金玉坠儿,原本就清丽的面容添了几分庄重大气的富贵气象。
此人正是安国公府二房的三小姐杜婉清,今年才刚刚十三岁而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却嫁给了四十多岁的武昌候锦大鹏为妻,那锦大鹏身子已经残疾,脾气又不好,这位小夫人在他身边儿的日子定会很难熬。
不过,照杜婉清现在的这身打扮和出门时这副排场,可见她在锦大鹏身边儿混的还算不错,至少,作为武昌候夫人该有的体面她都有。
采薇急忙转过身,不让她看到自己,一则她跟杜婉清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再者在南宫逸没有将她的身份确定下来之前,她不希望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此事来做文章。
“夫人,您看这株人参有上百年了,还成吗?”
一个婆子指着参行里最好的一株人参,小心的向杜婉清询问。
杜婉清顺着婆子的手指看了过去,随即对这株百年老参产生了兴趣,道:“这老参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买回去给侯爷补身子一定好,罢了,就它吧!”
婆子听了杜婉清的话,急忙向伺候在身边儿的小二招了招手,道:“小二,我们夫人相中了这株人参,问问李家掌柜的,这人参卖多少钱?”
小二叉手道:“回嬷嬷的话,这棵老参乃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卖八百两银子,不还价!”
“什么?一棵人参卖八百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啊?”那嬷嬷急了,叉着腰叫了起来。
“这位嬷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
司徒长歌不紧不慢的从里间走了出来,闲闲的说道:“所谓买卖买卖,愿买愿卖,既然嬷嬷觉得我家的人参贵,大可以不买,何必诋毁我们的参行呢?”
“吴嬷嬷,这位掌柜说得对,所谓愿买愿卖,人家又没强迫咱们买,你又何必说出这般难听的话呢?快,跟这位掌柜道个歉。”
杜婉清轻声漫语,一副很有修养的模样。
吴嬷嬷虽然不甘,却因夫人开口发了话,她不得不遵从,只好向司徒长歌道了个万福,说:“掌柜的,老身刚刚多有冒犯,还望掌柜的大人大量,莫要跟老身一般见识才好。”
司徒长歌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妨!”
杜婉清说:“还要劳烦掌柜的帮我把这棵人参包起来,这棵老参我买了。”
说完转身,看向刚才那老嬷嬷,道:“吴嬷嬷,付银子!”
吴嬷嬷拉着老脸,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付了银子。
杜婉清又说:“掌柜的,我是武昌候夫人,我家侯爷身子不好,得常年吃这上等的好参,有劳掌柜的留意着些,但凡参行里进了好参,请掌柜的先派人到我武昌候府去送个信!”
司徒掌柜说:“小可遵命,请夫人放心!”
片刻,小二将那棵老参用紫色的锦盒装好,递给了吴嬷嬷,吴嬷嬷拿着包好的人参,跟在杜婉清的后面,悻悻的离开了。
采薇见杜婉清前呼后拥的离开后,才从里间走出来。
“东家,这是刚刚卖的八百两银子!”
司徒长歌将武昌候府付的银票递了过来,轻声道:“适才武昌候夫人跟咱们预定了不少的人参,好像往后武昌候府的人参就在咱们参行里买了。”
采薇接过银票,道:“明日一早,我送二十棵百年老参过来,再送几十棵寻常的人参,京城卖人参的铺子为数不少,咱们要想在其中脱颖而出,就要在货物的数量和质量上胜过他们一筹!”
司徒长歌顿了一下,说:“东家,您是说,送二十棵……百年老参?”
“没错!”
采薇回答得风轻云淡,仿佛那二十棵百年老参是二十个大萝卜似的。
司徒无语了,他真心不信年轻的东家能一下子拿出二十棵百年老参,就算是霍公子想一下拿出二十棵老参也得凑上几天,她又凭什么呢?可是,她那副信心满满的笃定的样子,是拿出二十棵老参只是小事一桩似的,他都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她了。
哎,算了,她是不是吹牛明天就能见分晓了!司徒揉了揉眉心,发现他的东家已经在他怔忪的时候离开了…。
过段时间,她在岭北生产的玻璃就要投放到市场上了,那时候一定会引起万民空巷,哄抢抬价的,所以,她必须得找一间门脸宽敞的铺子,以免被热情的市民给挤塌了。
京城的大街一如既往的繁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潮入流,两旁的各色商铺一家挨着一家,采薇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的寻摸着,在几条最热闹的商业街走了一小天儿,却没找到一家合适的铺子!
倒是有几家往外出兑的铺面,可那些铺子不是门脸儿不够大,就是位置偏僻,离她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从早上走到傍晚,也没有找到心仪的铺子,采薇不觉有些沮丧。
日已偏西,采薇走累了,正打算找一家茶馆儿喝点儿茶,冷不防看到对面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皱着一张干巴巴的老脸,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到处看着,他的身边儿,跟着一个鸡皮黄脸的老太婆,梳着乡下女人的发髻,穿的破烂不堪,被自己的儿媳妇搀扶着,一边走一边数落。
“要我看啊,他们一家子未必能做原来的营生,他那大丫头跟了个有钱的男人,他们一家子准跟着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哪会辛辛苦苦的去开店呢?”
“闭嘴,你懂什么?那贱小蹄子虽然跟了个有钱人,可到底不过是人家的一件玩儿物儿,人家哪会儿替她养老子娘,所以,老二一家还得操老本行——卖烤肉串儿,咱们只要找到卖烤肉串儿的地儿,就一准儿能找到他们!”
穆仲礼道:“娘,我爹说得对,咱这就打听打听,这京城里哪有卖烤肉串儿的,要是找到这卖烤肉串儿的地方,一准儿就找到老二了。”
李氏担忧的说:“当家的,你说,老二家能收留咱们吗?别不回把咱们赶出去吧!”
“他敢?这可是天子脚下,他要是敢不孝,老子就去皇宫里告御状!”
穆连奎吹胡子瞪眼,一想到自家被穆采薇害得这么惨,他就恨不能立刻到儿子面前,亲手打这不孝之子一顿。
他打定了主意,这会找到他们,他可不会再纵着老二一家了,他得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要是老二一家敢忤逆了他,他就到皇宫去告御状,让皇上革了它的秀才功名,把那几个贱人下到大牢去,乱棍打死!
“对,你爹说得对,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老二要是敢忘本,我们老两口就到皇宫去告御状,定要他受到教训,还要把那不悌不孝的婆娘和那蛇蝎心肠的女儿下大牢才行!”
穆白氏恶狠狠的说着,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孙女媳妇,而是八辈子结下的仇人似的!
采薇带着帽帷,所以没有被大房一家发现,但采薇却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他们,也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不禁被他们的无耻给气笑了。
这一家子,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居然从千里之外的青云镇赶到京城来了,而且还是怀着要对付他们一家子的心思来了,真幸运,被她给撞上了,要是被爹爹给碰到了,说不定就甩不掉他们了呢,毕竟穆连奎和穆白氏是爹的生身父母,而爹深受封建道理礼仪的束缚,自有他的一套伦理道德观念,在一个以孝道为衡量人道德准则的时代,敢把自己爹娘赶出家门的人还真是不多,她可不认为她的爹爹有这份气魄!
“嗨,别说了,快去打听吧,好早点儿找到二叔,咱们的盘缠昨天就花光了,再找不到二叔,就该饿死人了!”
穆崇福焦躁着,他比从前瘦多了,原来那张小孩儿屁股一样大的巨脸变成了一长标准的猪腰子脸,一身的肥膘也不见了,他佝偻这着腰,一副饿得受不了的样子,贼眉鼠眼的到处寻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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